番外·十年大梦 第95章:旧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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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鱼骨架子,许长河捡了几枚扁平石子,往湖面上打水漂。
沈叔叔站在他身旁,遥望远天山色:“你好久没来我家做客了。”
许长河面无表情道:“以前去是找朋友玩儿。”
沈叔叔长叹道:“快十年了,你和阿轩的事还不能翻篇?”
许长河攥紧石子,尖锐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
沈叔叔低头审视着又变得死气沉沉、麻木不仁的许长河,心说这孩子年少时多讨人喜欢啊。
今日在街上,看到许长河同身后那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手牵着手,满面春风,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京城繁华,才子佳人无数,唯独此人入了许长河的眼,可见他勾人心弦的不止是皮囊。
“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沈叔叔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然后伸手在许长河头顶来回摩挲:“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许长河思索片刻,丢了石子拍拍手:“我送您到家门口。”
墨青席不紧不慢地起身。
护卫紧随其后,沈叔叔没让他们靠太近,免得吓到看似文弱的墨青席。
方才吃鱼的时候他们攀谈了几句,沈叔叔对墨青席的印象不错。
不矜不伐,温润如玉。
“墨公子远道而来,不妨在京城多住些时日。”沈叔叔诚恳道:“其实你才学不浅,要谋份体面的差事也不难。”
许长河替墨青席一口回绝:“他不会留在京城。”
沈叔叔挑眉:“哦?”
“我给家里的添的麻烦够多了。”许长河说:“他们好不容易过上太平日子,不能再被我祸害。”
沈叔叔宽慰不已:“你能这样想,也不枉许太师疼你一场。”
许长河忽然道:“前面有卖饴糖。”
沈叔叔愣了下:“你现在爱吃糖?”
“不是我爱吃。”许长河说完快步走向卖糖的小摊,拎了一小包回来。
沈叔叔趁许长河还没走近,试探着问墨青席:“给你的?”
墨青席摇了摇头,不过他好像知道这糖是为谁买的了,意味深长道:“长河也是长辈了。”
这厢话音刚落,他们身后便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小叔叔!”
沈叔叔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地回身。
只见许知白迈着小腿,飞扑过去抱住许长河:“我看到小叔叔买糖了。”
许长河将他举高高,赞赏道:“眼力可以啊,刚才马车只是路过吧。”
正是因为看到了许家的马车,许长河才想起今天是进香的日子,满儿肯定会陪着许夫人去的,许知白还离不开母亲,应该会带在身边。
车夫已经看到他了,想必会跟马车里的人说。
“还真是长河啊。”
果不其然,满儿下了马车,徐步走来。
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看到了沈叔叔,与他四目相对。
满儿的神色从惊讶到惊恐:“父……”
“嫂嫂也好久没见沈叔叔了吧。”许长河抱着侄子走过来:“今儿碰巧遇上,让沈叔叔蹭了一顿鱼。”
沈叔叔缓过神来,笑着接话:“会还你的。”
满儿便微笑行礼:“沈叔叔好。”
“娘亲。”许知白把怀里的糖给她看:“小叔叔买的糖。”
“你啊。”满儿把儿子抱过去,拍他小屁屁:“谢过叔父了没?”
许知白咯咯直笑:“谢谢小叔叔。”
沈叔叔看着这惹人怜爱的孩子,独自黯然神伤。
“娘还在马车里等着呢。”满儿道:“长河,婶婶也在,你不过去打招呼?”
“她肯定变着法儿地哄我回去吃饭,最好能过夜。”许长河摇头:“我和青席送送沈叔叔,天色不早了,不宜耽搁。”
满儿环顾四周,看到那俩护卫,也觉得不妥:“我陪沈叔叔走几步吧,知白,你先跟奶奶回家吃饭。”
许知白抓着包糖的纸:“不能吃糖吗?”
“问你爹爹,不要跟我撒娇。”满儿说着就把孩子塞回马车里了,再与车里的两位夫人交代了一下。
沈叔叔看着满儿的背影动容道:“一转眼,她都做母亲了。”
许长河瞥他一眼:“是啊,都说她是贤妻良母呢。”
“贤妻良母”四个字彻底把沈叔叔逗笑了,他实在想不出满儿贤惠的模样。
“说我什么呢?”满儿步履生风地走过来。
许长河打趣道:“说你蕙质兰心,贤良淑德。”
满儿直接上手弹他脑门儿:“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许长河眼冒金星,疼得泪眼汪汪:“满儿姐我错了!”
沈叔叔摇头笑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满儿得意洋洋地收回手:“快走吧。”天黑了就麻烦了。
“呜——”许长河把脑袋凑到墨青席眼前:“青席你看看,是不是肿了?”
墨青席非常敷衍地揉了揉。
满儿别过脸去,简直没眼看。
沈叔叔讲了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一路上倒也有说有笑。
墨青席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宫门,沈叔叔的身份也渐渐明朗。
夜幕降临,一队人马急匆匆地奔涌出来。
好在菜市口也没什么人了,不然这阵仗难免闹得人心惶惶。
领头的青年一看到沈叔叔一行,便如释重负地勒马喊道:“父亲!”
沈叔叔和满儿聊得正开心,听到这么煞风景的呼喊,眉头紧蹙:“老子还没死呢,嚎什么?”
众人:“……”
“阿轩哥哥是来接沈叔叔回家的。”满儿道:“家里肯定也着急。”
“我是年纪大了,但没老糊涂,回家的路尚且认得。”沈叔叔漠然道:“阿轩,你就是这么让你爹仰着头跟你讲话的?”
被点到名的阿轩狼狈下马,灰溜溜地走到他老子面前:“孩儿失礼了,请父亲见谅。”
沈叔叔没搭理他,转头对护送他至此的三人和和气气道:“好了,你们也回去吧。”
许长河与满儿异口同声:“是。”
“长河。”沈叔叔半开玩笑道:“改天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这顿鱼我吃得很舒心。”
许长河不卑不亢:“过奖。”
“我今天是去看望一位老先生。”沈叔叔感慨万千:“他和你的祖父都教过我很多东西,受益匪浅。”
许长河了然:“我会代祖父登门问候的。”
沈叔叔笑意欣然:“好孩子。”
……
阿轩接到父亲,率队回返的时候,瞥了许长河一眼,神情复杂。
许长河不以为意,堂而皇地牵着墨青席离开。
看着满儿进了许家大门,两人再回玉茗园。
用过晚饭,他们在园里溜达消食,没怎么提今日之事。
等进了屋子,沐浴更衣。
在床榻之上,被褥之下,许长河搂着墨青席,问他:“有没有被吓着?”
“还好。”墨青席轻声问:“我没行礼,圣上会不会怪罪?”
满儿是亲生女儿,许长河是臣子的儿子,他一介草民,却端着架子似的,从头站到尾。
“你行礼了才麻烦呢。”许长河说:“圣上微服私访,就是不想惊动臣民。”
不过他很好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墨青席回答:“他的护卫望风时,俨然一副军人姿态。”
许长河引以为傲,喜不自胜地亲了他一口。
墨青席继续道:“你去买糖,是故意制造他们父女重逢的机会吧。”
“嫂嫂当年以死相逼,求得圣上成全,其实是有辱皇家体面的。”许长河叹息:“陈老故去,陈小将军又被远派边陲,她在京城无依无靠,拗不过太后,斗不过权势,公主的身份对她来说,是冰冷沉重的枷锁。”
皇室的婚姻大多都是一场冠冕堂皇的交易。
“听到亲生女儿喊自己叔叔,与外孙相见却不相识,圣上心里也不好受。”墨青席作为旁观者,都看到圣平帝眼里的泪光了。
“太后将玉曼公主抚养长大,病逝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给她指了张家这门亲事,圣上不能违逆母命,下旨赐婚,那阵子我哥茶饭不思,还破天荒地让我带他去喝酒,差一点……京城就又要多一只游魂了。”
墨青席:“……”
他发现许长河总能不经意地戳他心窝。
这不都给他取予求了么。
许长河摸到墨青席发红发热的耳尖,爱不释手地揉捏起来,嘴上也没闲着:“圣上说的那位老人家,是钟阁老,他和我祖父都曾教导过皇子们的功课,钟阁老年初就告病在家,卧床不起,他是三朝元老,活到这把年纪算是寿终正寝了,圣上去看望,也是于情于理。”
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
一是不想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前去,让此行目的更单纯一些;
二来钟家已经够手忙脚乱的了,再让他们如临大敌地接驾,不等于添乱么。
墨青席与许长河深知其中道理,心照不宣。
“还有一个人,阿轩……”许长河的口吻变得冷淡:“他是太子琅轩,我小的时候常进宫找他玩耍。”
墨青席眼中有明显的在意。
许长河郑重解释:“我当初会到虞城县,是因为他想通过我拉拢许家,再三全劝说不成还惹恼了我,我把他揍了一顿,我娘就让到爹那里去避避风头。”
“我回京之后他就已经是太子了,他舅舅是战功赫赫的聂大将军聂孝容,如今在西北练兵,鲜少回京。”
许长河谈及此人,忍不住皱眉:“聂大将军为了稳固琅轩的储君之位,煞费苦心,他一直打压许家,也是因为我伯父、父亲不愿同流合污,其实等到琅轩登基,他们自然会效忠新君的,只是聂大将军疑人不用,不折手段铲除异己。”
许长河厌倦朝局纷争,琅轩又身处漩涡中心,就是为了家族清白,他也得避嫌。
久而久之,便与琅轩疏远了。
虽不说反目成仇,但也无法重归于好。
堤坝一旦有了裂缝,溃堤只是早晚的事。
那么在不知情的世家子弟眼中,许长河与入主东宫的琅轩闹翻,自然成为了众矢之的,毕竟谁会跟未来的君主做对呢?
许长河受到的冷嘲热讽可想而知。
墨青席想抱抱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许长河对他的投怀送抱很是满意,还明知故问:“怎么了?”
心口疼得发胀,墨青席笨拙地吻他,极尽温柔。
“不够。”许长河嗓音低沉,压住他的手脚,耐心指导:“起码得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的,最后都成了七荤八素,混混沌沌,水乳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