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年大梦  第96章:玩火自焚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00  更新时间:23-06-17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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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春猎,许长河受召同行。
    起因是圣平帝心血来潮,说想见见昭雪了。
    百姓传言中的许长河是得了疯病,被许家放养在了玉茗园。
    以讹传讹,再加上许长河暴虐的行径,还真像那么回事。
    金铃在队末响动,前面那些王公子弟都离得很远,生怕被疯子盯上。
    人多眼杂,墨青席不与许长河同骑,他坐在装着酒水酒具的马车里,听着紧贴车壁的金铃声,昏昏欲睡。
    到了猎场,墨青席的身份即便下了车也不能随意走动,连安排他坐马车的小太监也不清楚上头为什么要塞这么个人进来。
    小太监只好陪着墨青席干等。
    通过层层通报和请示,半个时辰后,传话的公公气喘吁吁过来告诉墨青席:“圣上要与许家二公子赛马,一时半会人结束不了,这是你的通行令牌,记得不要去守备森严的地方。”
    墨青席接过令牌,躬身致谢。
    小太监就跟着墨青席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途径一处百花争艳的山坡,芳草萋萋,春风拂面,叫人心旷神怡。
    墨青席不由自主走进花海中,只是稍稍没留神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猛地绊倒。
    这还是个斜坡,他要是一头栽下去,势必滚得满身狼藉。
    “啊!”
    小太监高声惊叫。
    然后墨青席的手腕就稳稳抓住,连提带拽地将他的身形归正。
    墨青席惊魂未定道:“谢谢。”
    回头一看,是个陌生而俊秀的男子,神情冷淡,青丝如瀑,随风飘扬。
    小太监慌忙下跪:“国师大人!”
    墨青席讶异之余跟着行礼。
    国师松开墨青席,漠然道:“起来吧。”
    墨青席意识到刚才是踩到了躺在草丛里的国师,自觉道歉:“草民无意冒犯,望国师见谅。”
    国师看他一眼:“原来是你。”
    墨青席一头雾水。
    一道身影从山坡的另一头飞奔过来,捧了一满怀浅蓝色的小花:“那边开了很多……咦?”
    小太监再一次手忙脚乱:“见过珂王殿下。”
    墨青席刚准备跪拜,珂王就挥了挥手:“免礼。”
    珂王走近,在国师和墨青席之间瞧了个来回,最终选择去问国师:“你认识?”
    国师从他怀里拿了一朵花,捏在手里把玩:“不曾见过。”
    墨青席回应:“草民墨青席,是许长河的朋友。”
    珂王念了一遍许长河的名字,想起来了:“许太师的小孙儿,以前一直来宫里找琅轩。”
    许长河在京城里的人缘可以说是败到底了,基本上没人替他说好话,宫里听到的都是他无君无父的狂悖之举。
    “都说许长河得了疯病六亲不认。”珂王嬉笑调侃:“看来传言不可信啊,疯子哪里找的着这么标致的朋友。”
    “长河不是疯子。”墨青席一本正经道:“殿下贵为亲王,背后语人,岂不有失身份。”
    小太监脸都吓白了,这墨青席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跟皇亲国戚讲话。
    珂王收起戏谑的嘴脸,这墨青席看上去文质彬彬,心墙却很高,这种人大多都是宁折不弯的硬骨头。
    “是本王言错。”珂王不愠不怒:“你去转告许长河,本王带了一坛美酒,想邀他小酌,聊表歉意。”
    墨青席俯首应下。
    两人交谈时,国师已经朝着珂王来的方向去了,等珂王反应过来,拔腿就追:“你等等我啊!”
    墨青席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你胆子也太大了。”小太监拍着心口道:“还好珂王殿下不是睚眦必报之人。”
    墨青席明知失礼,但就是不愿听到有人编排许长河。
    小太监怕珂王回来找墨青席的麻烦,建议道:“我们还是还给地方吧。”
    墨青席点头同意。
    马球场里刚结束一场激烈的赛事,墨青席看到了刚被家里捞出来的张谨。
    于是脚步一转,选择绕行。
    小太监不明觉厉,只能紧随其后。
    然而步履匆匆的二人还是引起了注意,张谨扛着马球杆,招呼同伴骑马上前,把墨青席团团围住:“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是许长河不知从哪个秦楼楚馆里带出来相好,叫墨青席,许长河就是上公堂也得带着,恨不得栓裤腰带上。”
    这话无论对哪个人说都是彻头彻尾的侮辱,小太监听不下去了,解释道:“他是许二公子的朋友。”
    张谨瞪视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狗奴才,还不退下!”
    小太监咬唇退开。
    墨青席懒得辩驳,与珂王不同,这帮披着权势外衣的地痞无赖,最不怕惹是生非。
    就是舌灿莲花也无济于事,不如省下体力来应对他们的刁难。
    “怎么没见许长河,难道是另有新欢了?”张谨记恨许长河不在公堂上帮自己的事,“啧啧,小可怜,不如我们陪你玩玩吧。”
    ……
    等小太监去搬救兵来,马球场上已经没人了。
    管事公公发愁:“都是祖宗,咱惹不起啊。”
    小太监问:“那墨公子被欺负了怎么办?”
    墨青席明面上是跟着许长河来的,但悄悄为他安排的人是大公公,稍作思量都能猜到是谁的客人了。
    要是墨青席有什么闪失……
    管事公公不敢想下去,抖了个机灵:“我知会大公公,你去找许二公子,不要讲实话,就说墨公子在这附近走失了。”
    小太监赶紧照办。
    墨青席在马球场向南百丈开外的林子里,东逃西窜,唯恐躲避不及。
    身后响起弓弦拉满的动静,箭矢破空,从他耳边穿过。
    墨青席险些跌倒。
    “动作快点,慢慢吞吞的。”张谨挎着弓箭,“去捡回来。”
    墨青席顺着箭身射去的方向走去,蹲在灌木丛前仔仔细细翻找。
    四周回荡着幸灾乐祸的笑声。
    有人在张谨耳边说了几句,张谨便趁着墨青席没有防备,再次拉弓。
    那一箭对准了他的胳膊,墨青席吓了一跳,向后跌倒。
    笑声愈发欢快。
    不等张谨再架箭,身旁的人已经完全乐在其中,补上第二箭。
    墨青席抱头蜷缩,箭头穿透了衣袖,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张谨下马过去,捏住他的脸:“下贱的东西,也配看我笑话,你以为许长河能宝贝你多久?他就是条疯狗,早晚死在阴沟里。”
    墨青席瞳孔骤缩,蓄力拔箭,愤然起身抓住张谨将他摁在树干上,一瞬调换了身位,箭头擦着张谨的脖子捅下去,扎破衣领的布料,尽数没入。
    张谨失声尖叫,裤裆难以自控地涌出一股热流。
    墨青席腕力强劲,连许长河都望尘莫及,如果这一箭偏了,张谨当场就穿喉而亡。
    “祸从口出。”墨青席一字一句道:“还望张公子谨言慎行。”
    张谨想起身却动不了,除非他不要这身衣服了:“放肆!”
    墨青席侧过身,让张谨的朋友们都看到了他因为惊吓而失禁的模样。
    张谨后知后觉,恼羞成怒道:“给我杀了他!你们给我杀了他!”
    猎场杀人……
    墨青席打量着张谨的脑袋,不禁好奇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张谨见没人动手,豁出去了,衣服撕裂了也顾不上,面目狰狞地去掐墨青席的脖子。
    一支长箭穿林而过,势如破竹,分毫不差咬住了张谨的裤腿。
    马蹄轻踏,琅轩横过长弓,面无表情看着这帮人:“玩什么呢?动静跟杀猪一样。”
    “……”
    众人纷纷看向发出“猪叫”的张谨,接着忍着笑下马行礼。
    琅轩微微侧耳,似乎听到了什么,然后送了他们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策马而去。
    金铃声清脆响亮,此刻竟有种震耳欲聋的威慑力。
    “驾!”
    昭雪跳过挡路的树根,高高跃起,马背上的许长河腾空之际看到了下方的景象,在马蹄落地之后勒住缰绳,单手立马,翻身而下。
    这操作看得人寒毛卓竖,怛然失色。
    许长河大步迈向墨青席,不容推拒地将他仔细检查了一番。
    墨青席毫发无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许长河看向还在拼命拔剑的张谨,对墨青席说:“你到昭雪边上站着,背过去。”
    张谨吓得魂飞魄散:“许长河!你别乱来,我、我没把他怎么样,我就是跟他玩玩!”
    “我也跟你玩玩。”
    许长河等墨青席转过身,揪住张谨的头发,不留余力地撞向树干。
    一下又一下,敲木鱼似的富有节奏。
    张谨的血顺着树皮的纹理汩汩淌下,呼救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陪着张谨胡来的公子哥们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七手八脚去拉住许长河,结果都被他收拾了一顿。
    墨青席听着那惨绝人寰的叫喊,估摸着伤势,等差不多了就劝许长河停下,刚一转身,就被昭雪踱着步子挡住视线。
    “……”
    最后是闻讯赶来的禁军及时阻止了许长河的单方面殴打。
    如果是十来岁的许长河闯下这祸,圣平帝只会一笑了之,男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
    不过现在许长河二十五了,伤人不说,还是这么多人,都是官家子弟,得给他们的父母一个交代。
    圣平帝命人将挑头的张谨抬上来,乍一眼没认出来:“张谨原来长什么样来着?”
    张项本来在帐中和官员议事,听说弟弟被打了,匆匆赶来。
    许长河换了一身衣服,洗掉了手上的血迹,和墨青席一道过去。
    等人都到齐了,圣平帝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许长河提议:“用写的吧。”
    本来都准备跟许长河辩上一辩的伤患们愣了一下。
    张项没说什么,蹙眉凝望着许长河。
    圣平帝了然于胸,让大公公去准备笔墨。
    一人一案几,场面宛若科考,不准东张西望、交头接耳。
    除了被打得手都抬不起来的张谨,其他人都得硬着头皮动笔。
    圣平帝在他们快要写完的时候提醒道:“记得摁手印。”
    摁下手印,便是凿凿证词,若有弄虚作假,乃欺君罔上,罪可当诛。
    许长河和墨青席摁完手印,一并交给大公公。
    圣平帝欣赏了会儿墨青席的字,其他人的也陆续呈了上来。
    就算他们统一口径,细节上肯定还来不及整理。
    光是张谨对墨青席的侮辱之词就有三个版本。
    以及有个头脑不大灵光的还提到了太子。
    圣平帝便把琅轩也找来,当面问他:“你那一箭是有心还是无意?”
    “儿臣听到张谨嚷着要杀人。”琅轩回答:“一时分不清他是玩闹还是确有其事,便出手制止。”
    圣平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了。
    张项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出的兄弟去得罪太子:“小弟顽劣任性,开玩笑不知轻重,我回去之后定狠狠责罚。”
    “他之前在朝华楼是不是闹出人命官司了?”圣平帝不悦:“你这兄弟也太不成气候了,张禄全老了,你这个做兄长的就要替他教养家中子侄,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混帐话!”
    圣平帝拍了拍那堆画了押的纸:“布衣百姓难道就不是人吗?就能被如此轻贱欺辱吗?”
    “更何况墨青席是许长河的朋友,许长河为张谨公堂作证,洗清了他杀人的嫌疑,他竟然还恩将仇报!”
    圣平帝越说越气:“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朕要不是看在他已然重伤,就打他二十大板!”
    张项头疼不已,“圣上息怒,是臣教导无方。”
    圣平帝手一甩:“把他领回去,伤好之前别出来丢人现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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