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年大梦 第93章:难伸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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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理寺出来,许长河伸了个懒腰:“饭都没吃就又跪又拜的,累死了。”
墨青席道:“走这一遭能破案的话,就是跪一早上也值。”
“案子一破,你人都精神了。”许长河看着神采奕奕的墨青席,也跟着眉开眼笑:“我饿了。”
墨青席左右张望,目光定在某处:“那边有个馄饨摊。”
许长河笑容灿烂:“好。”
一顿饭的功夫,许长河协助大理寺破案的事就传遍了京城。
吴逊的命案乃朝华楼的传菜伙计所为,动机是给被吴逊糟蹋了的青梅竹马报仇。
那可怜的姑娘诉告无门,最终选择投缳自尽。
张谨也曾调戏过她,同样要付出代价。
回到玉茗园,许长河多想搂着墨青席去睡个回笼觉。
但天不遂人愿,汪小卓飞奔过来:“公子,你那个凶巴巴的哥哥又来了!”
“……”
许长川喝到第二盏茶,才见到他的堂弟许长河。
许长河皮笑肉不笑地问:“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许长川的目光直接越过他,望向墨青席,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墨青席回以浅淡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长河酸溜溜道:“用我腾个地方给你们叙旧吗?”
墨青席拍拍他的肩:“坐下说话。”
许长河委委屈屈坐上主位。
许长川道明来意:“长河不愿带你到许家,有些事他可能不会告诉你,便由我来说。”
许长河登时窜起来:“许长川你敢!”
许长川淡定喝了口茶。
墨青席把许长河摁回椅子上:“你要是坐不住就回避吧。”
“……”许长河攥住他的衣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许长川平静道:“五年前,叔父回京,将你的死讯告知长河,他开始成日发疯,婶婶因此知道了你们的事,气得大病一场。”
“没过多久,长河就搬到了玉茗园,一住五年。”
墨青席握住了许长河的手,许长河不敢抬头看他。
“此事叔父愧对于你,亦是许家不仁。”许长川起身,郑重其事地作揖赔礼。
墨青席扶住他的手臂:“是我自己信念不坚。”
许长川继续道:“长河昨日到家里,说十年之期已到,让叔父把他从家谱除名,然后带着你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婶婶很是痛心。”
墨青席转头质问许长河:“你真说这话了?”
许长河亏心地对着手指:“……嗯。”
“你!”墨青席打不下去,改为揪他耳朵:“快跟你兄长回去,给父母道歉。”
“这是当年他答应我的!”许长河嚎破了音:“你们都答应我了,却又都食言而肥!我在你们眼里算什么东西?随意摆弄的泥偶吗?!”
墨青席松开他,咬着牙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许长河心疼不已:“青席!”
墨青席仰头落泪:“是我的错,没让你死心,也没让自己死心……”
许长河握住他的手腕:“不是的,我们都没错,两个人相爱怎么会有错呢?”
许长川打断他们的煽情:“婶婶只是让我劝他回去,没要你们分开,比起长河的话,她更恼叔父隐瞒了你的假死,不然她早就要接你过来了。”
墨青席神情讶异。
“长河这五年,实在没个人样,但昨天他回家,是笑着的,对婶婶来说,长河喜欢男人女人已经不重要了,她想要一个平安康健的儿子,就算回不到从前,也好过行尸走肉般的过活。”
许长河难以置信:“这是我娘说的?”
“婶婶只有你一个儿子,她说你要是从家谱上除名,她百年之后无颜进许家祖坟。”许长川如实转达:“她很想见见墨青席,我来请你们回许家吃一顿家宴。”
许长河小声嘀咕:“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许长川道:“墨青席不去,叔父就只能继续睡书房了。”
“……”
马车从玉茗园到许府没几步路。
许长川让小厮先跑回去通报,然后带着两人过去。
许家一家老小都在门口等着。
已经没有公主头衔的满儿笑魇如花:“我就知道长川一定能说动他们。”
许长川的儿子许知白奶声奶气喊道:“小叔叔!”
许承等他们下马,准备过去说两句,一看墨青席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大为震惊,怒指许长河:“你连青席都打了?”
许长河:“……”
墨青席尴尬道:“是我自己……”
“他老眼昏花了。”许长河没好气道:“你就让他继续污蔑我吧。”
许承一时间被噎得上不来气。
许远连忙打圆场道:“都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吧。”
许承迈过门槛,同墨青席道:“青席,这些年挂念着你的人不止是长河啊。”
“青席!”
惊喜的呼唤穿庭而过,沈虞城飞奔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两年你去哪儿了?”
一见他许长河拳头就硬了,昨天要不是许承拦着,他非把沈虞城揍得哭爹喊娘。
墨青席笑答:“出去散散心,一时忘了回去。”
许长河在旁炸毛:“抱够了没有?”
沈虞城赶紧退开:“对不起,我、我太高兴了。”
“你是高兴了,看了我五年笑话!”许长河一拳挥上去。
“长河!”墨青席挡在沈虞城身前:“看在老师的份上,不要为难虞城了。”
死者为大,沈虞城有余先生这层关系,许长河是动不了他了。
许长河收手,撇嘴不满:“被骗的明明是我,还没地方公道。”
墨青席真诚道:“你可以打我。”
“……”许长河彻底闭嘴。
许二夫人在饭桌上见到了墨青席,还有闹着别扭的许长河。
许远起筷之后,家宴才算开了个头。
许夫人发觉异样:“长河怎么不吃?是不合口味吗?”
今天的菜是她和许二夫人亲自下厨,专门挑了许长河爱吃的做。
许长河回答:“不饿。”
“长河……”许二夫人很是难过。
墨青席放下碗筷。
许长河迅速抓住他的手:“我现在饿了!青席,我娘做的银鱼羹最好吃了,你快尝尝。”
许二夫人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
墨青席喝银鱼羹的时候,许长河就哼着歌剥虾。
他自己吃一只,然后往墨青席碗里丢一只。
墨青席一低头,虾仁都要漫出来了。
许长河嘬完手指,乖巧等夸。
墨青席忍俊不禁,红着脸给他夹了一块肉。
许长河粲然一笑,是足以媲美骄阳的灿烂明媚。
许二夫人不再有任何顾虑。
她的儿子回来了,这就够了。
……
酒过三巡,话匣子一开,气氛逐渐融洽。
满儿好奇道:“长河,听说你今早去了大理寺?”
许长河含着筷子盯着那油光锃亮的肘子:“嗯,朝华楼的命案,传我作证。”
许远亲眼所见:“吴大人在朝上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
许承直觉墨青席肯定也参与了:“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墨青席边给许长河分肘子边回答:“是,张公子踹了吴公子不假,要吴公子命的另有其人。”
许长河接过肘子,把疑点讲与他们听,这屋子里有三个朝廷命宫,许长川曾是大理寺少卿,一点就通。
许远愤愤不平:“天子脚下,竟然草菅人命!”
“吴逊没少祸害良家少女。”许长河道:“他虽横死,但民间叫好的绝对大有人在,那个张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点苦头就当长教训吧。”
“可是长河。”满儿想了想:“你在京城的名声比他们还差吧。”
“……”
许长河绷着皮向墨青席解释:“人云亦云,我就是偶尔打打架,最多吃喝嫖赌、啊不对!没有嫖!绝对没有!”
墨青席严肃道:“赌也不行。”
“我早就没去了,钱也花不完。”许长河吃着肘子,“不对,现在的我,身无分文。”
许二夫人吓了一跳:“身无分文?”
许长河嬉皮笑脸:“青席现在是我的账房,我的钱都归他管。”
许承听不下去了:“这么大的肘子还堵不上你的嘴?”
“唔。”许长河开始专心啃肘子。
吃完饭,许二夫人拉着许长河唠家常,墨青席参观完许家,在沈虞城的院子喝茶。
沈虞城问他:“你还回虞城县吗?”
墨青席面露迟疑。
沈虞城担忧不已:“长河总会知道的。”
“我没有想好怎么与他说。”墨青席道:“这件事不宜闹开。”
“长河现在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是趁早坦白吧。”沈虞城心有余悸:“一旦埋下猜忌的种子,就再也得不到他的信任了。”
墨青席俯首凝望茶水中自己的倒影,良久不语。
许长河好不容易从许二夫人那儿脱身,提着一只沉甸甸的食盒,一寻找来:“青席,我们回去吧。”
墨青席起身向沈虞城告别。
许长河上马之后把食盒交给墨青席抱着:“都是我娘做的点心。”
墨青席用力抓牢。
“你脸色不太好。”许长河咬牙切齿道:“跟沈虞城聊天这么劳心费神,以后就少说两句吧。”
墨青席无言以对,选择抿嘴不语。
回了玉茗园,许长河将点心分给汪小卓,可把孩子乐坏了。
然后房门一关,将墨青席按在床褥之上,放肆欢好。
直至夜幕降临,许长河换了衣服,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
沈虞城住的园子有一扇小门,他平时不怎么走,今天来倒洗脸水的时候看到门闩掉落在地,走过去捡了起来。
门后漆黑的阴影中伸出一只手,将他的咽喉扼住,眼前寒光一闪,冰凉的剑刃贴着颈部曲线缓缓划动:“别动。”
沈虞城认出了这声音,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许长河拖着沈虞城进屋,把门踹上。
沈虞城被推到桌边,撞响了杯盏。
许长河问他:“青席为什么离开虞城县?”
沈虞城回答:“余先生走了,他伤心。”
“伤心到一年半载不回,连父母、老师的祭日都不管不顾?”许长河一针见血道:“青席有多孝顺你我有目共睹。”
许长河批郤导窾,问了沈虞城一个措手不及。
他在许长河心目中的地位远没有墨青席重要,所以许长河可以不留情面、不折手段让他说出实情。
“我怕说了之后,你去伤害青席。”
“用不着你操这份闲心。”
许长河依旧冷言冷语:“如果不是只有你能每年回去,你以为我还会愿意搭理你么?”
沈虞城回想起他们当年在虞城县的日子。
那段时光已如滔滔江水奔涌向前,一去不复返了。
沈虞城告诉他:“许大人调任回京,新县令上任,但余先生年纪大了,无力帮扶,便由青席顶上。”
许长河挑眉:“那又如何?”
“新县令年轻有为,待青席很好。”沈虞城艰难吐字:“他、喜欢青席。”
许长河眼前的景物晃了一下,转瞬即逝的眩晕过后,他双目瞪圆:“他是谁?”
“他叫易雪生,你们应该认识。”
许长河怒捶门板,这个名字当初就该装那棺材里葬了!
“青席帮易县令办案,两人同进同出,日子久了,易县令对青席暗生情愫,他觉得你与青席再无可能,便向他表明心意。”
沈虞城恳切道:“但青席拒绝了,他说再也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了,后来余先生病逝,青席不辞而别,也是不想耽误了易县令。”
许长河发出一声嗤笑:“很好。”
沈虞城见他要走,追上去:“你别欺负青席,他这些年也不好过。”
许长河头也不回:“是你们在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