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河汉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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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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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人和和气气走了。
墨青席看着身侧的败家玩意儿:“你打算怎么向大人交代?”
腿伤才刚好没几天。
“最多骂我一顿,不会动家法的。”许长河对许承很是了解:“小丫头要是为此被退了亲,难免落人口舌,我送她珍珠时言明了是给她的嫁妆,也就是说陈家不娶,那她连人带珠,都便宜别家去了。”
墨青席不置可否,摇头叹息。
许承如许长河所说,回来得知他送了一枚价值百二十两的南珠,训斥了几句,便高抬轻落地放过了他。
为期一月的禁足,也似是不痛不痒,只有在墨青席出门时,才会撒泼打滚嚎一嗓子。
许承铁面无私,说一不二,一个月,少一个时辰都不行。
这批桀骜不驯的野马还没来得及脱缰狂奔,就被汹涌的人潮吓了回来。
七月初七,车马盈市,罗绮满街。
许长河垂头丧气:“怎么就七夕了?”
也就是说他在虞城县眨眼就过去了半年!这日子是被偷吃了去吗?
入夜后的灯会更是万人空巷,挨山塞海。
余先生带着沈虞城出来,许长河注意到他那身月色长衫,还绣有暗纹。
许长河打趣道:“哟,是要上街觅佳人么?”
沈虞城瞬间面红耳赤。
“鹊桥相会,儿女相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余先生拍拍沈虞城的肩膀:“去玩吧。”
许承也不再拘着许长河:“你换身衣服,三人一起,别走散了。”
“三人?”许长河望向墨青席:“你也去?”
墨青席是最不想出门的那个,且不说他喜静,许承和余先生一早就让他打扮一番,其心思昭然若揭。
沈虞城和许长河都还不到成家的年纪。
县衙里,就他一步踏入了那适婚的门槛。
墨青席聪慧懂事,却也是有那么些反骨在身上的。
他父亲本来想在生前给儿子说门亲事,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但每次开了话头,墨青席不是左顾言他就是装聋作哑。
以至于都点灯了,他还穿着那身杂役服,找了一堆事让自己忙活起来。
“不去。”墨青席腰杆笔直,连语调都是冷的。
“去啊!”许长河把他往房里拖:“你长成这样还怕给人看吗?”
烛光将两个人在屋子里你追我赶的身影映上门窗,动静之大堪比拆家。
许长河用尽气力和浑身解数,把他娘亲手缝制的衣裳给墨青席穿服帖了。
对许长河来说还稍大一些的外衣,套在墨青席身上,非常合身。
活脱脱一个温文尔雅的俊俏公子。
余先生夸赞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不假。”
许承也觉得合适:“这身不错,青席,你就穿着吧。”
墨青席欲哭无泪,被许长河拉着往外走。
“别墨迹了,虞城快跟上!”
“来了!”
许承笑叹:“只要是出去玩儿,这小子就比谁都来劲儿。”
……
七夕乞巧,也是女儿家的节日。
许长河一眼就看到了卖花的小娆,倒不是说她有多天生丽质,只是在一众衣着光鲜、仔细妆扮的姑娘里,她那身粗布麻衣尤为显眼。
他们上去打招呼。
小娆笑问:“三位公子,买花么?”
许长河名贵物件不少,但还没典卖换作钱财,又一个月没出门,现在才惊觉自己身无分文。
墨青席掏了两个铜板,从小娆篮子里拿了两朵,分给身后的许长河与沈虞城。
许长河问她:“小娆姐,你不去过节么?至少也去拜拜织女娘娘,亦或是求段好姻缘。”
“织女娘娘我在家拜过了,至于姻缘什么的,求也求不来。”小娆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如卖花实在。”
她提着花篮往前走去,而后范少爷挤了出来,跟着他的小厮早就被人流冲得不知所踪。
许长河嘴不饶人:“范少爷,你还没死心呢?”
范少爷整理衣冠:“那是自然,你们看到小娆了吗?”
“……”
压根儿没人搭理他。
“也罢。”范少爷越挫越勇,继续人挤人。
许长河嗅着花,又凑到墨青席颈侧闻了闻。
墨青席把他的头挪开:“做什么?”
许长河昏头道:“人比花香啊。”
墨青席先是去看沈虞城,见他面如常色,立马伸手掐在许长河胳膊上:“夜没深就别说梦话。”
许长河吃痛,却依然嬉皮笑脸:“那人比花娇成么?”
墨青席恨不得用脚踹他。
许长河早有预备,跳开几步,大力挥手:“前面好像在放天灯,我去看看!”
这时沈虞城小声道:“我想买些巧果,给余先生。”
墨青席颔首:“织女庙见。”
沈虞城转身离去,墨青席再想喊住许长河,他早就不在原地了。
横竖放天灯的地儿就一个,墨青席不紧不慢走过去。
高台放灯,对月穿针,热闹非凡。
墨青席仰望和远去繁星相会的天灯,肩头被轻碰了一下,余光里有个娇小的绿色身影斜撞而来。
“当心。”墨青席将人扶住,巧妙避开了佳人入怀。
绿衣女子温声细语道:“多谢公子。”
墨青席甚至退后一步。
“公子孤身一人吗?”绿衣女子眼波流转,问得直白。
“不是。”墨青席道:“与朋友走散了。”
绿衣女子建议:“那不妨去高台上,视野开阔,寻人方便,我正巧也要去放灯。”
墨青席婉拒:“我不放灯,就不去占位置了。”
绿衣女子心有不甘:“公子说与朋友走散,莫不是诓我的?”
“他朋友是我。”墨青席身后响起许长河清亮的嗓音。
许长河钻到他身前,挡住了绿衣女子不依不饶的攻势:“大姐,我家公子说话好听,我就没那么彬彬有礼了,这满街爷们儿别逮着一棵草薅啊。”
“你!”绿衣女子羞愤离去。
许长河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两串烤得冒油的五花肉,等绿衣女子被气走了,他立马献宝似的递给墨青席:“尝尝。”
墨青席接过一串:“你哪来的钱?”
“我回去找你,遇到虞城了。”许长河横过肉串一口嗦了。
墨青席撕了一点,浅尝即止,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许长河就着他的手咬了两口,问他:“你没不高兴吧?”
墨青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许长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刚才那花枝招展的姑娘,粉涂得比城墙还厚,矫揉造作,实在不是良人。”
墨青席轻笑:“你眼中的良人是何模样?”
高台之上,天灯齐放,引人入胜。
许长河踮起脚,在他唇间一碰。
墨青席猝不及防,惊慌失措,怔怔望着他。
许长河又低头去把他手上的烤串吃完,然后一抹嘴道:“我也想去放灯。”
仿佛刚才的肌肤之亲只是不切实际的臆想。
刚放完一波天灯,高台空了不少。
许长河趴在卖灯的地方挑图案:“怎么都是牛郎织女的?”
卖天灯的伙计也很无奈:“因为今天是他们相会的日子。”
“一年就相会一次,还要画灯上,多晦……唔唔!”
墨青席在许长河把人得罪完之前将他的嘴捂得严严实实。
付完钱,许长河拿着画满喜鹊的灯面,哭笑不得。
连个落笔的地方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要写字呢?
因为卖灯的那句:“姻缘天定。”
许长河把灯转了一圈,只找到一个犄角旮旯,难以下手:“青席,你字好看,你来吧,我肯定写歪。”
墨青**方方写了一个许长河,将那空余之地占得满满当当。
许长河瞪大了眼:“你就光写我啊?”
墨青席顺手还笔:“不然呢?”
“……”许长河抱着灯扑过去,抓了笔来,背对着他琢磨了半晌。
气得他点灯的时候火折子都要撩到墨青席眼睫上了。
两人双手托灯,墨青席隔着漫飞着喜鹊的灯面望向许长河。
烛火摇曳,灯影朦胧。
许长河还在与他置气,刻意将写了字的那面对着自己,不让他瞧见。
天灯随风飘摇,直上九天。
许长河拍了拍手掌:“可算完事儿了,下去和虞城汇合吧。”
说完他一眼望进墨青席温柔的眉目中,心中憋闷与一切不如意当即烟消云散。
一言不发就把人哄好了。
兵不血刃!
许长河深深吸气,无奈认栽。
墨青席笑意欣然:“好。”
沈虞城大包小包抱了满怀,乖乖在织女庙外等候两人的到来。
许长河作为大哥,不容推拒地帮他提了几样重物。
墨青席拿起一只布包的小盒,闻到了沁人的柏子香:“七夕药?”
沈虞城忙点头:“方才遇见哑郎,他给的,你们的份也在里头。”
以松柏莲子入药,乃食疗古方,清热解暑,也是常见的七夕习俗之一了。
许长河回忆往年七夕,不是去这家赴宴,就是去那家吃酒,见盛装出席的闺阁千金,敷衍形形色色的宾客。
京城繁华,每逢佳节却能令人觉得空落。
他也去过街市凑热闹,只是满城人来人往,都与他擦肩而过。
挤在虞城县这一方天地中,反而感受到了真正的人间烟火。
最重要的是这座城中,有他魂牵梦绕的人。
“要回去了吗?”许长河神情稍显落寞。
墨青席和沈虞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还早,再逛会儿。”墨青席牵起他的手:“想看什么?”
许长河心花怒放:“都行。”
沈虞城指了一处:“那边有变戏法的。”
“那就去吧。”墨青席拉着许长河步入山海人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