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精神病院的空气仿佛被前一天韩子羽的“特殊关怀”彻底冻结，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压抑。韩子羽彻底变成了一个“模范病人”，脸上永远挂着那副标准化的、空洞的微笑，机械地完成每一项指令，对周围的一切麻木不仁。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声而恐怖的警告。
    查房、服药、早餐…流程依旧，但监视的目光似乎更加密集和锐利。王护士和那个赵护士的目光时不时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闻人彧和顾魅音，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赵娜的身份卡和守则失窃似乎并未立刻被发现，或者她不敢声张这件事？
    闻人彧却像是毫无所觉，甚至比前几天更加“配合”。他依旧精准地藏好每一颗药片，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再是那种虚无的平静，而是刻意模仿出几分韩子羽式的、略显僵硬的“顺从”和“积极”，甚至会在广播响起时，跟着音乐的节奏极其轻微地点头。
    顾魅音看得心惊肉跳。他知道闻人彧绝不可能被同化，他只是在表演，在试探规则的边界，甚至…在主动吸引某种“关注”。这家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死亡之舞！
    午休时间，病人们被要求回到各自床位“静养”。走廊里异常安静。
    机会来了。
    闻人彧无声地坐起身，对顾魅音使了个眼色。他的目光锐利而冷静，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顾魅音的心脏猛地收紧。他知道闻人彧要行动了。去副楼，那个明令禁止、进行着“特殊关怀”的恐怖之地。
    闻人彧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顾魅音紧随其后，手心微微出汗。
    秦月也紧张地坐了起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小心。”
    闻人彧回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示，又看向顾魅音，用极低的气音道：“跟紧。无论看到什么，别出声。”
    顾魅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闻人彧从病号服袖口的暗褶里抽出两根细小的、扭曲的金属丝。他将其插入门锁孔，动作轻巧而熟练，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几秒钟后，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门锁被从内部打开了。
    他缓缓拉开一条门缝。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昏暗的长明灯和远处护士站隐约传来的、低低的谈话声。
    闻人彧如同幽灵般闪了出去，顾魅音紧随其后，反手轻轻带上门。
    走廊空旷而死寂。他们的脚步落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几乎听不见声音。闻人彧的目标明确——走廊尽头那扇通常锁闭、通往内部员工区域的防火门。
    越靠近那扇门，空气中药水和霉味似乎越浓，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消毒水也无法完全掩盖的…铁锈味？
    闻人彧在防火门前停下。这门比病房门结实得多，锁也更复杂。他再次拿出那两根金属丝，但这次花费的时间稍长，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顾魅音紧张地留意着身后的动静，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咔”的一声轻响，锁舌弹开。
    闻人彧缓缓推开防火门。门后是一条更加昏暗、堆放着一些清洁杂物的走廊，空气更加浑浊。这里已经属于“非病人区域”了。
    两人闪身而入，闻人彧轻轻将门虚掩上，但没有完全关死。
    这条走廊通往几个方向。闻人彧没有任何犹豫，凭着之前观察和那份偷来的守则上的模糊提示，选择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灯光更加惨淡的楼梯。
    楼梯间里弥漫着浓重的潮湿和霉味，墙壁上渗出暗色的水渍。越往下走，温度似乎越低，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也越发清晰。
    终于下到地下一层。一扇厚重的、刷着暗绿色油漆的铁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冰冷的、需要刷卡或密码的电子锁。门缝里透出更加阴冷的气息，以及一种极其低沉的、几乎感受不到、却让人心脏发闷的嗡鸣声。
    这里就是“特别诊疗室”的入口？副楼地下一层！
    闻人彧的目光落在那个电子锁上，又看了看手中的金属丝，摇了摇头。这个他搞不定。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走廊另一侧。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像是储物间或者值班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灯光，似乎有人。
    闻人彧对顾魅音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如同捕食的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贴了过去。
    顾魅音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能听到那扇虚掩的门内传来轻微的鼾声——里面的人似乎睡着了？
    几秒钟后，闻人彧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手里多了一张蓝色的门禁卡——显然是从那个倒霉的值班人员身上“借”来的。他的动作快得惊人，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闻人彧回到那扇暗绿色铁门前，将门禁卡贴上感应区。
    “滴”的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闻人彧毫不犹豫，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一股更加冰冷、混杂着强烈消毒水、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烧焦蛋白质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内的景象，让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顾魅音也瞬间瞳孔骤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门后是一个宽敞得令人压抑的空间。惨白的无影灯高悬，照亮了中央几张如同刑具般的金属床，床上残留着暗色的污渍和皮革束缚带。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冰冷的、形状诡异的器械——电击设备、注射泵、甚至还有类似钻头的东西！角落里的几个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药瓶和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难以名状的生物组织标本！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诊疗室，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刑室！实验室！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房间的最里面，还有一扇更加厚重的、带着圆形观察窗的金属门，门上印着一个醒目的、扭曲的衔尾蛇图案，下面写着“非授权严禁入内”！
    而此刻，这个恐怖的空间里并非空无一人！
    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全面罩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在一张操作台前忙碌着，似乎在调试某种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操作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物体，被白布覆盖，只露出一只苍白无力、布满针孔的手。
    听到开门声，那两个身影猛地转过身！
    透过他们的面罩，能看到两双骤然惊愕的眼睛！
    闻人彧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他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在对方转身的瞬间，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冲而入！目标直指操作台！
    他的速度快到带起一阵风，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人，而是猛地扯下了操作台上那个昏迷病人或者尸体？头上连接着的几根电极贴片！同时，右手握着的、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匕首带着冰冷的寒芒，狠狠划向操作台上那台正在嗡鸣的、看起来像是某种脑波干扰仪的精密设备！
    “滋啦——！！！”
    刺耳的电火花爆闪！那台仪器屏幕瞬间黑屏，冒出缕缕青烟！被强行中断的能量似乎发生了小范围的反噬，操作台上的灯光剧烈闪烁！
    “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闪烁！
    “什么人？！”
    “站住！不许动！”
    那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惊怒交加地吼道，其中一人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什么东西，另一人则扑向墙上的紧急呼叫按钮！
    闻人彧根本不理他们！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制造最大的混乱！
    他猛地转身，对着还愣在门口的顾魅音低吼一声：“走！”
    同时，他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掷出！不是掷向人，而是精准地射向天花板上一个正在旋转的红色警报器！
    “啪！”警报器应声而碎！玻璃碎片四溅！
    但更多的警报器还在响，整个地下空间如同炸开的蜂巢！
    顾魅音猛地回过神，转身就往外跑！闻人彧紧随其后，速度更快！
    那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试图阻拦，但被闻人彧粗暴地撞开！闻人彧的力量大得惊人，那两人穿着笨重的防护服，根本拦不住他！
    “抓住他们！”
    “入侵者！副楼地下一层有入侵者！”
    对讲机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和嘈杂的电流噪音！
    闻人彧和顾魅音冲出那间恐怖的行刑室，狂奔在昏暗的地下走廊里！身后是刺耳的警报声、纷乱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吼叫！
    闻人彧一边跑，一边极其冷静地将那张偷来的门禁卡扔进旁边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里。
    他们冲上楼梯，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如同雷鸣！
    刚冲到地下一层和一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上方就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上面的守卫被惊动了！正在往下包抄！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闻人彧猛地停下脚步，眼神冰冷地扫过四周。楼梯平台侧面，有一扇老旧通风管道的检修口，盖板似乎有些松动。
    他毫不犹豫，一脚踹开检修口的盖板！里面是漆黑一片、布满灰尘的管道！
    “进去！”他一把将顾魅音推了进去，自己随后也钻了进去，反手将盖板尽量拉回原处！
    就在盖板合上的瞬间，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充斥了整个楼梯间！
    “人呢？！”
    “跑哪去了？！”
    “搜！仔细搜！他们肯定跑不远！”
    外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和翻找声。手电光柱偶尔从检修口的缝隙扫过。
    通风管道内狭窄而肮脏，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两人紧紧挤在一起，几乎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顾魅音缩在黑暗中，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遭遇，比他经历过的任何副本都要惊险和…恐怖。那间行刑室里的景象，如同噩梦般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闻人彧就紧贴在他身后，呼吸平稳得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亡命奔逃。他的身体温热，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传来一种令人心安又莫名紧张的坚实感。
    外面搜捕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发现这个隐蔽的入口，渐渐朝着其他方向远去。
    黑暗中，闻人彧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气息拂过顾魅音的耳廓。
    “看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冰冷的兴奋，“「治疗」的真相，比我们想的还要…有趣。”
    顾魅音感到后背窜起一股战栗。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享受危险的疯子！
    但不可否认，他们成功了。他们撕开了这座精神病院光鲜表皮下的地狱入口，虽然代价是彻底暴露，并引来了疯狂的追捕。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真正地…活在刀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