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与子同行(中)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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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子同行(中)
    京城府衙的刘安一大早就递上了要面见尚元公子的情愿,门童只是看了看便丢到了一边高高的书堆上,看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高度,刘安感到了背后阵阵眼刀的寒意,回过头,等着入府的人流眼中满是不善。刘安刚到尚元府的时候还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回事,就当是府中等拿月脩的下人,便大开了手中的衙门令文,大摇大摆地推开人群,走到门口。
    “这人是怎么回事?”
    “这么不上道。”
    “小小府衙,叫人做了他!”
    人群中激烈的叫骂扩散开来,刘安意识到下人不可能穿这么好的衣服,这时,才见到满脸傲慢的门童伸出手。
    “情愿书,这位大人!”
    “我是秉公来查案的都府捕快刘安,什么情愿不情愿的,我要见尚元戚楼!”
    门童头疼的按了按额头,从旁边抽出一张纸,递上笔,“捕快大人您还是简单地写一下吧,这是规矩。”
    正道争执的刘安听到身后的议论越发不善:“是个捕快啊。”“不过是个捕快而已嘛?”“是不是要见尚元龙老狐狸?”“不会是来求见二公子的吧?”“喂喂喂!叫你家童子拿了这包钱去找个寻沙客来!”“哈哈哈!干净又轻松啊!”。。。。。。。。。
    刘安提起笔飞快地写完就交给了童子,再者就看到了那山一般高的请愿书,刘安头皮发麻又不敢多说,便问道:“这还得等多久?”
    门童一回头,“给他开门!”
    “可以进吗?”
    无视身后暴怒的骂声,刘安赶紧走到门边。
    “大公子平时少有会面,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您就先进去吧。”
    “多谢多谢!”拱手的刘安正要侧身进门,门童叫住了他。
    “捕快是来逮捕大公子的吗?”
    “啊?不是啊,只是来证问当时的情况罢了。”
    刘安感觉诡异地走入门中,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门童的声音隐约传来:“哈哈!一赔五我通包!”
    话说这尚元府邸果然是非同凡响。
    绕过一道偏墙之后,灰蓝色为底,镶满石纹滚边的豪迈建筑呈现在眼前,墨绿色的木底上,烫金的大字,上书“天赐尚元”四个大字,以尚元的大堂为中心,整个府邸如波浪般顺着半个山体推开而去,大约50步见方的前庭中散乱的走着几个搬了大堆书籍的下仆,已经是摸不着头的刘安冲上前去,拽住一个仆人:“烦扰了,我是都城捕快,今日秉公而来,请问大公子尚元戚楼现在何处?”
    “大公子?”对方艰难地从书堆后探出头:“大公子现在是在锁龙阁养伤吧?”
    “那请问他的妾侍贺嫣儿呢?”
    “哦,贺夫人现在应该是在药芦的黄老室。”
    刘安听到两个地名,头更大了:“那么请问——”
    “我现在要去锁龙阁,您若是愿意,我们同行吧。”
    “多谢多谢!”刘安上前一步帮忙卸下一多半的书堆,心里则在想:京中对尚元的传闻多是要钱不要命,冷酷到留情不认,这番境遇,看来,坊间的传言,多为不实。
    尚元戚楼难住了,他抬起头,偷偷望了一眼正在明显暗笑的九心,然后满脸难色地看了看腿上的棋盘,这下一步他的白字腹地可是要彻底崩溃了,嗯,虽然是刚刚清醒还倒在床上,但是这复活的第一战就死得片甲不留未免太丢面子了吧——当然平时也没怎么赢过,揣度着,戚楼瞄了一眼正在不远处的圆桌旁织毛衣的知月——表妹是不太可能了;另一方面,自己的对手那十拿九稳的架势,要求手下留情的机会也不甚大,搔了搔头,尚元戚楼偷偷一偏,看向了房间里只有自己看得见的第四个人,他在心里小声问道:“炎——”
    对方正专注地站在床边,弯腰看着棋盘。
    “哎呀——下棋这个东西——果然我看了几百年的书也没学会啊,话说,公子你是白子还是黑子来着?”
    戚楼悲痛地垂下头:“我放弃了!”
    果断提起手中的白子,做好生死有命的准备之后——
    敲门声传来,知月先过头,对方顿了一下,又敲了三下:“这厢是白楼,能进来吗?”
    知月站起身,走到门口替白楼开了门,一个穿着黑红色短襟抱了一堆书的男子跟着白楼进了门。
    “大哥今天还没死啊!”
    戚楼开心地说道:“没呢——”腿“无意”一抬,棋盘侧翻,就这么一个小动作,九心的胜局功亏一篑。
    “戚楼,你是故意的!”
    “这个嘛,你也看到了,我就侧个身,没注意,对不住啊!”
    九心嘟起一张脸双手环抱坐正:“算了,就当是让你的。”
    白楼此刻正准备补刀,身旁的男子拉了下他的衣服:“哦,差点忘了。对了,大哥,府衙里的捕快来找你了,”接过刘安手中的书堆放到桌上:“这位是——”
    “刘安见过大公子!”刘安向床上的戚楼作揖。
    映入捕快眼中的,个子高大却脸色惨白的男子,对方的面孔异常的和善,坐在床上向他还礼:“草民即是尚元戚楼,字落云,已知您的来意,请不要拘束。”
    “嗯——关于这件事情——”刘安坐下身,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局促的回了下头,看着一脸好奇的知月和白楼。
    “九心,二弟,表妹,你们先下去吧,刘大人此次前来是因为公务,恐多有不便。”
    三人便起了身,走出了房间,九心有点担忧地望了一眼满是羸弱的戚楼,慢慢地关上了门。
    “多谢大公子!”看着他们离去,刘安对戚楼应到。
    “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其实我们手头的证据来说,已经知道大公子并非犯下命案之人。”
    “是因为过去曾经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吗?”
    刘安一怔:“不错,但是区别在于,这一次,留下了活口。”
    “我和嫣儿?”
    “其实嘛,”刘安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些事情,现在不能与大公子讲,不过也不是要事。我们还是谈谈那天晚上的事情吧。”
    “那日我饮多了一点酒,在父亲的老友土老六的府上。”
    “此事我们已经知晓。”
    “恍恍惚惚中,走到了一处不熟悉的巷口,看到有人在用暗红色的颜料在墙上书写,那日月光非常明亮。”
    “唔!”想到了什么的刘安不自觉的拿起桌上的杯子,不管不顾地喝了一口水。
    “对方回过头,与我言道:我,是夜良。”
    “夜良?”刘安追问道:“是那两个字?”
    “私忖度:日夜之夜,良人之良也。”
    “为何?”
    “皆因他说了一句话:汝所久待之惧也。”
    再后来,戚楼便细细密密地与刘捕快讲述了那夜发生的事情,当然,隐去了嫣儿会武,夜良能控制时空之类种种细节。毕竟,前者本是自家私隐,后者则无从解释。在戚楼的口中,这件遭遇在叫天狼冲入天际的时候便结束了。自己身上的伤自然也是夜良的暴虐所致。
    听了半饷的刘安既不摇头也不点头:“据我们所知,似与公子所言之事,不差。”
    戚楼则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刘大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如若方便,能与云一言否?”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刘安看看门边:“一年前,发生这样的事情五六起,有灭门惨案,有无头乞丐,被害者之间全无联系,唯一的相关性就是作案的手法,尸体缺损严重,并且高度腐烂,连本府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仵作都觉得难以置信,并且找不出原因。”
    “没有有用的线索吗?”
    “时间上很规律,高发期的时候,基本是一个月一次。夜良这个名字,是第一次听。”
    “按月发生,名为夜良。”戚楼谨慎地说道:“夜良,是指月亮吗?我记得那天是满月。”心中所言却是说给他人听:“炎,那种力量,会不会与月相关?”
    一旁的炎还没有开口,刘安豪迈地一拍桌子:“之前都没注意,大公子啊,所有的案子的确是发生在一旬休息的过后几日!”
    “对了,刘大人,墙上的文字之前也出现过吗?”
    “哦,有的,一样的笔迹,但是内容不同而已。”刘安翻开怀里的书册,看来也是揪心此案很久:“总共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城头花色满园香,荷花盛景公叔赞,劲风萧瑟城墙老,故里方寸曲觞莽。第二次是:不知音重琵琶语,佳人芬芳欲断肠。君日怡我千金诺,黄土坑进岁月催。最近的一次是:天涯海角宇宙空,交杯筹措曾欢言,百年过后骨尽穿,百折我从地狱来。”
    听完了刘安的交代,戚楼悠悠说道,“。。。。。。。韵脚不对。。。。。。。可否与我一观。”
    刘捕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多说,把手中的笔迹递给了尚元戚楼。
    尚元戚楼看着书册上的笔记,一点点念道:“恐怕应该是:城头花色满园香,故里方寸曲觞莽,不知音重琵琶语,佳人芬芳欲断肠。二则嘛,或许是这样:荷花盛景公叔赞,交杯筹措曾欢言,君日怡我千金诺,百年过后骨尽穿。”戚楼挠了挠头,“那么最后一联就应该是:劲风萧瑟城墙老,黄土坑进岁月催,百折我从地狱来,天涯海角宇宙空!”
    刘捕头一阵不明:“这有什么区别吗?”
    “若是没改之前,只是平平常常青楼女子遭人抛弃的感怀诗,那么按现在的排列:百折我从地狱来,天涯海角宇宙空。这恐怕是一首复仇诗。”
    “复仇?”
    “君日怡我千金诺,百年过后骨尽穿。”戚楼回想着之前在墙上看到的文字:“莫道京中无战事。。。。。夜良不知为何人写下了这首复仇诗,但是对方迟迟没有回应他,于是怒火中烧的夜良,于前几日的满月夜里又犯下了一个案子,警告寻仇的对象不要小瞧了自己。。。。。。边想边说的戚楼回过神:“不过,这只是根据诗本身进行推测。”
    “这实在是太有用了。”刘捕快再次压下了想说什么的欲望:“不过就犯罪寻仇的这一点来说,夜良的对象,恐怕是府衙中人也说不定。”
    “以青楼女子自比。。。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啊!”说这句话的是炎,不过,当然就只有戚楼才听得到,他能够明晰地感觉到炎心中的不安:“府衙中人吗???也许——”
    戚楼又和刘安聊了一会,刘捕快便问到了嫣儿的事情,听说嫣儿失去了一条胳膊,至今还在养伤之后便对戚楼说道:“那就罢了吧,女人的身体本来就弱,今天有大公子的证言和——帮助,我已是受益良多,事后的公办多拖几日也无甚影响。”
    “那么,见谅云恐不能远送。”
    “册——!唉——大公子你多虑了,走过一边的路,刘某是不会忘的,就算蒙上眼睛也一样,不过,这尚元府还真是大啊!不愧是京中第一的商户,有气魄!”
    “哪里,其实尚元我辈也不过是翻修了三百年前的王府罢了,只是常有人走的那些道路还能见人而已。”
    刘安推门离开之后,戚楼的眼中突然一片灰色,异样的寂静袭来,炎坐到了他腿边的床沿上:“虽不知月亮和操控之力有什么关系,但是就炎看来,这案子里面恐怕还有案子。”
    戚楼道:“我看刘捕快似言似不言,是因为这个样子吗?”
    “若放任那个夜良,不久,必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亡。”
    “那不行!”戚楼捶了捶腿。
    “炎就知道大公子必会这么说,所以刚刚多出了一个想法。”戚楼望着无法认清的面孔,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副没见过的景象,晦暗的道路,提着黄灯的人摇摇晃晃,泥泞与恶臭搅浑在一起,腾起一片让人不安地绿色。“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在京城之中吗?”
    炎点点头:“那是我等凡人所不经处,存于京城的阴影之中。”
    “没有——人类!”戚楼惶恐地读到这样一句话。
    “当然没有人类,那里是毛刺的家园,在你的眼中可能恐怖之极,却是毛刺的温柔乡与唯一能落脚的天堂,那里叫做: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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