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与子同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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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与子同行(上)
过了许久,尚元戚楼方才能够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
那晚上的事情震动本家上下,叫天狼才在天幕中炸起,正在出事小巷不远处丹房的尚元二公子,即刻领着一队护卫赶到,然而现场的惨象,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且不说起码两具以上的残肢败体散发着腐烂的味道被扔在墙角,也不必提忠心耿耿的嫣儿失去了一条胳膊气脉几乎断绝,尚元白楼看了许久方才发现,那个歪靠在墙边,全身渗血的男子,竟是自己那个总是不争气的大哥——居然,还是清醒着的。
“大哥,我是白楼,你怎么了?”只是伸出手碰了一下,戚楼就挨着墙壁滑到了地上。
戚楼无力地摆摆手:“嫣儿——嫣儿怎么样了?”
“还有一口气,放心,已服下续命丹,到是你——”白楼赶紧递上丹药。
“死不了,带我回府,叫醒爹爹。。。。”吐出最后几个字,戚楼就完全昏了过去。
白楼拿出手帕沾上药水,开始顺着经脉给意识还未完全恢复的戚楼擦洗。
“唉,嫣儿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幽幽叹出一口气:“还有啊,大哥,你真能找麻烦,这身怪伤究竟是怎么样才会弄上的呢?”
门口传来整洁的敲门声,回头一看,竟是尚元的大家长,这两位的父亲,尚元龙。白楼赶紧起身,向父亲作揖:“爹爹,大哥已经好了许多,但是迟迟不能眼观言语,我担心会不会是内伤至髓。”
老头子看着大儿子的样子,摇摇头:“不会,只是精气暴涨导致的脉络伤,云儿的内髓并无受损的痕迹,也许还要过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能恢复到这个地步,已是不错。”
白楼欲言又止,老头子一向不说多余的话,只是明明知道儿子还未清醒,那么这会走来,莫非并不是找自己的大哥?沉默了一会,尚元龙再次开口:“白楼。可知这次伤残他们二人的是谁么?”
尚元二公子侧过头,既不否定又不肯定:“大哥这才是伤得蹊跷。。”
“怎么会突然精气暴涨呢。。。再者,现场就只有大哥还是清醒的,虽说墙上的逆文并非大哥的笔迹,官府还是严令大哥清醒之后需去府衙交代,一环扣一环,不可捉摸啊!”
“汝或不知来龙去脉?”
“爹?!”白楼似乎终于明白过什么,激灵地从戚楼身上抽回手:“您这怀疑,未免太冤枉我了吧。”与平时看来文质彬彬的外表不同,白楼的性子相当火烈,“何言于此?!皆因我是第一个带人赶过去?”
“怎么可能。”坐下身的尚元龙玩味的一笑。
白楼猛然一拍桌子:“父亲,要说别的自是任人去说,说我个性阴毒也好,说我利群孤高也罢,说我猥近娼妓也是常有的,甚至是说我玩弄身边的丹童,父亲,我不在乎这些,但是,说我伤害自家兄弟,这就是底线,在别人眼里,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我人格的重量,请不要怀疑!”
二公子的脸憋得通红,这盛夏季节出生的孩子,几分张扬的戾气已是表露无遗,尚元龙没说话,只是看了看浑然坐着的戚楼,一只手有规律的敲击着桌子。看不到父亲目光的白楼面上凝聚出不快的阴云:“我还是希望,再过三个月,能趁着西风的大潮去东郡,那个时候,就算是不是父亲的儿子也不要紧,反正我尚元白楼最适合的,是当个游方的大夫,家里的大小事情,我可没那个心情去管。”到而今说的还是心情,而非不能,戚楼的兄弟是个在各方面都不愿意输于他人的犟牛。
尚元龙抬起头,挑眉望了望自己的二儿子:“罢哉,刚所言非是是指你会伤害云儿之事。只是当是以往,你或已经风急火燎命人调查了么?”
尚元龙这般一说就转开了话题。
白楼收回手,背起,挺身低头言道:“其实,早已安排人手去查了,只是至今未有半点消息,唯一知道的——就是现场有除遇难者,嫣儿,大哥,的确是有第四个人的足印,从位置上判断,应该就是真正的凶手——”
“应该?”
二公子舔了舔嘴唇,不安地原地跺了两步,看来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令他非常不适:“所说应该,皆是在于,遇难之人高度腐烂,起码已经死于大哥受伤数日之前,但是大哥的身上,以及墙上的血迹,又明明来自于陈尸,那处别巷地处并非偏僻,白日人来人往,就算晚上,也会定时有提夜人经过,最蹊跷的莫过于根据现场来看,有叫天狼和砖石碎裂,动静不可能小,我们尽速赶到时,嫣儿几乎气绝,大哥也经脉断裂——虽说派出人去调查,这么大的事情,除了只知道一年前发生过类似的案子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尚元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现在只是想起这件事情,我晚上根本就无法入眠!”
“唔,知道了,宁儿,你也不要操心过重,我们尚元府不是兵符重地,高手也是不少,关于之前的那些流言,身正即可,老子当年,也被人说了不少闲言,莫忘,汝乃尚元二公子也!”
白楼双眼青色颇重,看来多日不能安眠也并非虚言,再向父亲一拱手,看来就要继续之前的清洁工作,尚元龙便装作轻描淡写地开了口:“言说身正无妨,不过,宁儿你若实在睡不着,去工房打地铺也没什么,到是现在,你大哥混混不觉,你整日窝在他房中,恐怕更易叫人抓住把柄。”
心性耿直的二公子这才反应过自己的父亲指的是什么,困倦的面上一阵红光。
“爹——会传这种话的人——只有您吧!”
(老爷子原来您是同人男啊,作者我也是才发现那)
泉水深处,青竹繁茂,远远地,能问到一丝甜美的香气。
戚楼抬起手,遮了遮耀眼的金色阳光,他眼前不远处的男子低下头,轻声问道:“休息得怎么样?”
戚楼从炎的腿上坐起身,“哎呀。。。抱歉,我看着书就这么睡过去了,炎你应该把我推开,你的腿麻不麻。”
“你忘了我们在梦中么?”
迟疑了一会的戚楼望了望自己的手:“可是我犯困,还睡着了呀,这也是在梦里么?”
炎温和地点了点头:“因为你意识里的习惯还没有改变,再者。”炎修长的双指放飞了手中的书册,书页立即飞到半空,恭顺地翻动起来,在那两纸见方的书墨之间,戚楼看到自己正呆然坐在床上的情景,二弟看起来很疲倦,为他清洗身体的动作却很认真,在他的身后,是父亲尚元龙正掩门而去。
“再者,你的身体承受不了我的内息,受了些损伤,现在正在调理之中。”
“所以我很困顿。”
没有回答戚楼的炎,只是接着说了下去:“吾辈所处之地,是现世与来世的盲点,也是由于这样,炎才能够存在,汝尽管已是灵体,还受着现世的羁绊。”
戚楼低下头,明明是土地的地面竟然化为一片青蓝的湖水。吃了一惊的戚楼立即站起身。
“能停留在这个境界,戚楼大概已经有了一些入世的自觉了吧。”
认不清炎的面孔,友善的语气却令戚楼从心底感到安逸,“这是。。。我的心?”
“在那里。”平静的举起手,指向湖的中央。
戚楼眯起眼,长满青竹的镜湖之中,娇艳的眼光下,半垂的白色莲花随风微动。
书页翻动,有人在敲门,戚楼静静的看着,二公子放下手中的活计,打开了门,一张他万分想念的面孔出现了。
听到了几声不大的敲门声,白楼正准备张开口喊门没关,突然又住了嘴,将湿巾扔入盆中,放下袖子,走了过去。
看到开门的人竟然是平日里与戚楼不和的白楼,九心这下可吃了一惊。
“二公子!是你。。”
看到凌九心的白楼脸色沉了一片:“凌大人大驾光临我这里可是有失远迎啊。”
“二公子,不敢当,”躲避着白楼目光的凌九心举起了手里的东西,说话也有些打结:“我是来看戚楼的,他在吗?受伤重。。。不重,听知月说他出事了。。。。。”虽然畏畏缩缩,凌九心还是探着脑袋似乎想从门缝中看一看戚楼的情况。
粗鲁地抢过了九心手中的东西,二公子说:“你的心意大哥已经知道了,你走吧!”
九心虽然害怕,却也因着白楼的举动生起气来,毕竟是个靠笔杆子吃饭的人,九心的心里也煞是清高:“二公子,我是来看戚楼的,若不看他怎知道他情况如何,”九心抓回了自己的礼物:“知月说戚楼回府的时候满身都是血,虽二公子不乐见我,但这与我要见戚楼图个安心,是两码事吧,二公子也是读书人,做事为何如此莽撞?”
被九心用畏惧的声调两句说教,白楼一股无名火起,原本他的性子就孤高与常人不同,这一下,那不讲理的犟脾气更是四处横生:“戚楼不舒服着呢!你身上那么脏,会感染他的伤口,快滚吧!”白楼挥挥手,推上门,就准备要把九心和他的心意一股脑关到门外去。
“不行——”拉长了低低的音调,九心表示反抗:“起码要看到戚楼的样子或是听到他的声音,否则我不会走的!“
“你这!——”
轰然一声,白楼的高声诧骂才出两个字就被打断了,赶紧回头,白楼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尚元大公子的半个身体已经横倒在床下,一只胳膊无力地向前屈伸。趁着这个机会,九心终于走入了门内,顾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他赶到了白楼的身后。
将戚楼放回床上,白楼立即为他把脉,隔着焦灼的男子,九心看着戚楼的样子,顿时一阵吃惊:此时的戚楼早已不是自己熟知的神采飞扬,一张平时总是挂着粉白微笑的面孔血色全无,眼睛还张着,却比平时要恐怖了许多,那双瞳竟然已经暗沉到浑然一色,满头乌丝现在已经根底显白,法令纹也颇深,竟已近一副苍老的模样。
但是他很清楚,那明明就是戚楼。
手脱力般放开,礼物砸在地上,沉闷的一响。
白楼回头,这才注意到闯进房来的九心,对方,已然涕泪横流。
“戚楼,怎生剩下这番模样。。。。。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落云,他是个那么好的人。。。。。。”
白楼握着兄弟的手,也不言语。
镜湖深处,云霭沉沉,风扶莲动,美丽的花朵,仿佛承受不了那种美丽的重量般,歪身在水面上低垂,书墨的影子在戚楼的眼中,变得苦涩甜蜜。
“为我者,泪成悲兮——”
炎抬头看着那个从骨子感到喜悦的同宿者。
“为我者,泪成悲兮,入梦飘乱,清酒灼身,闻不得去日之臭,近不得肌肤之息,为(wei去声)我者,为(WEI二声)我心也,铸我魂哉,一世垂怜,愿为汝,挡尽三世风雨,接下万世仇怨——”
炎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是三世。”
“我也不知道,只是顺口,就说的是三世。”
炎只是笑了笑。
九心走近戚楼的时候,白楼也看到了,却不再说什么。
凌九心,眼中垂泪,抚着戚楼的额头:“兄忘否,书中之约,九心还等着落云兄的故事。”
白楼心中一动,不是因为九心的话语,而是,在九心所说的那一刻,自己握住的那只手,那只受伤之后一直都虚虚浮浮的手,竟然握紧了。
“大哥——”
炎,看见陪了自己不少时间的尚元公子,身体发出一阵昏黄的光彩,一群洁白的书页扑腾着,散开阵阵墨香,于是,戚楼乘着那朵书做的云彩,轻轻一顿,便毫无留恋地离开了青蓝色的湖泊,望静美的九天而去。
随着戚楼的离开,湖泊开始干涸,郁郁竹林越来越浓密,炎的身影随着淡淡的疑问消失了。
“为什么。。。。偏偏是三世呢?”
(这个排版比两年前还不好用啊。。。。我的分段呢,系统你给我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