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与子同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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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同行(下)
自从醒过来之后,戚楼的身体就恢复得快了很多,九心也回到杨老板那里去补班,白楼收起铺盖,骂骂咧咧地说戚楼的房里一股子怪味,喜上加喜的是,嫣儿也清醒了,戚楼便问尚元龙嫣儿的胳膊还有没有救,尚元龙说下面的人还在想办法,不必着急,一边说着,似乎也把要交代家长之权的心思放下了,来来回回探了几次嫣儿之后,尚元戚楼又变回了闲人一个。
看在别人眼里大概就是个闲人了。
这日,戚楼又坐回了房中,见四周没人,便与炎说起话来。
“算算看,离月圆也就三天了。”
“公子是在问炎何时出发前去肉城打探吗?”
“如不抓紧时间,恐怕又有牺牲者。”戚楼有些烦躁地踱步,“二弟的那些手下,我又不好去问或者下令,只能干等二弟漏一漏口风。”
“吾辈能够理解公子之意,但是肉城也并非来去自由之地啊!”
“时间上有什么限制吗?”
“是条件上有限制。”
“啊?难道要带什么吗?”
“肉城,只许毛刺进入。”
“毛刺,到底是什么?”尚元戚楼终是忍不住了。
炎难得地收起了平时那种温良的气息,他背过戚楼,然后,尚元公子的面前白光一闪,耳边泉水淙淙,再看时,已是置身那片熟悉的竹林中,炎就席地坐在他的旁侧,手中抓着一个玲珑的琉璃杯,杯中茶香悠然。
尚元戚楼坐下身来。
“炎,这是你的心结吗?关于毛刺的事情。”
炎深吸了一口缭绕的茶香:“只说是心结的话,实在是太过清淡了。”认不清的脸上,悲催的感情在流动:“从来就不只是心结而已,斩不断,去不掉,心头的那根倒刺,无限痛苦,若是拔去,便会立即死亡。”
听到炎的话,戚楼有些惶恐,不知道当不当再问下去。
炎的长衫趁着茶水的薄雾舞动起来,一阵书册立即降临,然后,这群鸽子般温顺的书页,竟然猛烈地厮打了起来,飞溅出来的,并不是白色的书页纸沫,而是真正的鲜血,鲜血混合着斑斑点点的肉糜,肉糜落地生形,扭曲地在清脆的竹乡中成长,然后成型,这种生物,戚楼,仅仅只在小时候的故事书里读到过。
当所有的书页在战斗中消散之后,那怪物猛地从地上钻出来,头部仿佛漆了一层银漆的蟑螂一个模样,身上层层叠叠的甲胄,那之间串联的,是透着蓝绿色脓肿般的软肉,这巨大的怪物,一抬身体,发出尖利的怪啸,整个地遮住了戚楼的全部视野。
“他要吃了我?——”
之前与夜良相遇的恐惧与之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一种绝对的恶心与压倒性的力量感,完全地支配了此时的戚楼。
怪物弯下身子,张开无底的复嘴,无数触须与毛发在喉低深处蠕动,然后,向戚楼扑来!
炎只是一挥手,怪物便消失了,一阵破碎的书页在吓得魂飞魄散的戚楼面上轻蔑地打过。
“毛刺,是存在着的,你最不能避免的恐惧。”
“肉城,是毛刺的天下。”
“如果公子不想去,炎绝不会怪你。”
戚楼眼角含泪:“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你是不是和刘捕快一样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那天与夜良交过手我就明白了,夜良的力量,属于毛刺的技术,他本身还是人类无疑,但是无论如何,我能深切地感到那种恐惧,成长的毛刺带给人的恐惧。”
“成长中的毛刺?夜良,他会变成刚刚那副样子吗?”
“恐怕是的。”
“等等!”戚楼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的力量比夜良还强大——”戚楼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有些后怕地倒退了几步。
炎茫然地喝了一口茶,竹林深处吹来一阵凉爽的风:“曾几何时,吾辈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我眼中看到的很美,还是那东西本身就很美,”炎镇静地站起身:“我不记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公子,若是感到恐慌,都是炎的错,可惜,从一开始,公子便没有选择的机会。”
这个人,曾经救过我,他也想救其他人。
戚楼这么想着:“炎,”他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男子:“我——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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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一切心里准备后,戚楼今日起得很早,侍童还没有来,他动作迅捷地梳洗整齐,然后穿起了平时很少穿的马裤和背心,简单地打理了一下,就和沿街找活地打手差不多。看了看镜子,尚元大公子对自己说:好像可以了嘛。侧过头,桌上有个平时拿来玩的笔盒,玩性大发的戚楼从盒中拿出了一套及鬓的假胡子。再次打扮之后,戚楼望着镜子大笑,习惯性地就问到:“哈哈,炎,你看如何。”
他忘记了,自从那日的幽地香会之后,炎就总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只是必要性地讲上一两句。
“炎?”
对方才听到的样子转过头,戚楼抬起右臂,以大拇指指着自己的一身行装:“怎么样?冒充寻沙客的打手绰绰有余吧?”
炎看了戚楼好一会:“寻沙客的外皮不会这么自然——冒充普通的打手去酒楼也就不错了。”
这男人说话的样子无精打采。
“炎,你真的不要顾虑太多,当初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嫣儿,我曾说过吧,能以这样的方式报答你,是戚楼的幸运,说这话的时候,云是没有任何前提的。”
“。。。。。尚元公子。。。。”
“而且,若是今天没有炎的话,那么戚楼不是很危险吗?闯寻沙客的大楼可不是我这个家伙做的来的啊,还是要炎你出手才行。”
“公子尽管放心,他们伤不了您,而且,这一次,炎不会再让公子受伤了。”
戚楼仔细的躲过了路上地仆从,顺顺利利地溜到了后门口,正待开门,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哟,大难不死的戚楼公子呀,还真自觉,我刚还打算去锁龙阁找你丫的,这下好了,我可不用当黑衣人了。”
满身冷汗的戚楼转过头,“太子殿下,有失远迎。”
太子杨宏一脸打趣地走上前来,就着戚楼的面门就是一拍,“还活着啊,啊,居然还活着嘛。”戚楼冤屈地摸了下被拍红的鼻头:“搞什么啊,老天爷居然让你这么个祸害活下来了,看来天下又不太平了。”
“殿下还没走,戚楼哪敢先行,这不是与阎罗王说了殿下的事情,他日里就赶紧放了草民么,若是哪日殿下思念于草民,大闹阎王殿,小小阎罗王可吃罪不起啊。
杨宏哈哈大笑,戚楼赶紧捂住他的嘴,值班的小亭有了动静,怕被逮个正着的尚元公子拉起毫无自觉的太子就冲出了后门。
“戚楼鬼点子就是多嘛。”杨宏在他的身边转悠了几圈,“不错不错,这打扮去哪里都方便,那副胡子也很真,一般人认不出来。”
“太子今天来草民处,不是探病吧?”
“额,不是——我估摸着你丫起码能起床了,所以来找你玩,没想到都能下地乱跑了。”
“请不要用这种形容幼儿的词语好吗?”
杨宏眼珠一转:“不过你这身打扮,又讨得只得一人,说是玩,有些过了吧?”太子可不傻,只是望着戚楼的眼神颇多幸灾乐祸之意:“莫不是?——”
“草民只是——”
“又看上了哪位美人?”想念及此,杨宏抬起头,一只手猥亵地摸着下巴:“哎呀,这可不好啊,家里已经有了那么漂亮的太太,你还忙着摘野花?不好——不好啊。”
他听着太子的话,知道要脱身有点难,若是撇下太子一人,恐怕对方有别的心思,于是心里对炎暗道:“有春阁离寻沙客的楼位不远,我们先想办法安定太子,再做打算吧,毕竟太子出行,还有人跟着,若是引人怀疑,可就有些危险了。”
炎点头同意。
“果然,这世上,知云者,为太子尔。”
杨宏道:“妙哉妙哉,不知是哪家金阁中的姑娘啊——不过也说不定就是个少爷。”
“太子,且安安静静,随草民同来,至其所,殿下,必懂。”
于是戚楼在前,而太子行于后,两人结伴,往都城极有名气的红馆大街而去,走了数条街,太子也是饿了,在路边买了几包零嘴,就着走路便啃了起来,戚楼另怀心思,也不多语,只是满脸赔笑地引路在前。不久,二人即走到了温柔街口,蔓延而去的各色飘带暧昧地将空气染上一股奇怪的味道,街上行人也瞬间少了很多。
原本,这温柔乡里,楼下必有各色生意穿着暴露,明明招摇,至新都府上任之后,多次整治,虽有厚实背景撑腰,也免不得在铁面无私的都府面前做出了一定的妥协,伤风之举有所收敛。过去,戚楼为了生意和太子,常常往来于此,落下了个放荡的声名,不过大公子也不在意就是了。
往温柔街中又走了许多,戚楼看见了怀玉楼的招牌,赶紧招收让太子进门。其后还不忘四处望望,见没有熟人,自己也闪身进了怀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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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太子的心性已然有些散乱,左拥右抱,环饲杯盘之间,太子端着酒,窝倒在戚楼的怀中:“云兄今日不尽兴啊!”
美姬玉郎如蝇蚁般嬉闹地黏上二人,尚元落云无奈地啜了一口小酒,浓重的脂粉气刺激着戚楼的呼吸,太子尚嫌不够,张开双臂,说:“来来来,你们怎么不够热情啊,对面可不是亲亲摸摸而已啊!”
听到杨宏提起了对面的竞争对手,那群少年少女的动作更加放肆大胆,竟已经攀着二人的身体狎近。戚楼动作温柔坚定地推开了身边的人,找了个理由走出小厅,迎面便撞上了怀玉楼的大当家。
“曹妈妈。”
“哟,尚元家的大公子啊,怎么这幅打扮?”曹妈妈是何等人物,便是看了一眼,戚楼的装扮已经失去作用:“听说您受了伤,就出来玩,尚元龙大人也没阻止您么?”
“曹妈妈,戚楼此番,有些事情,但是老友相聚,脱不开啊。”
“哦——”
“所以,曹妈妈,此番,我有求于您。”
过了几巡,杨宏面前的女子已经开始宽衣,却被戚楼拉开来,“杨兄,正菜还没上,您就急着吃点心了么?”
“有正菜?”杨宏不知荤素地坐起身,“我道是你去了哪里,还准备去喊你呐。”
戚楼淡然地环视了一圈不知情况的男男女女们,“这些庸脂俗粉可派不上用场啊。”
杨宏站起身,拍了下戚楼的头:“你的鬼点子,又打算?——”
琵琶声动,茶香缭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称作庸脂俗粉的少年男女们竟已经退出了房间,戚楼在杨宏耳边轻声说:“殿下,能入云心者,殿下莫不想一见么?”
顺着悠然的琵琶音望去,一个素装的少年郎半掩了面容,衣着长衫,款款走了房间,只是一双眼睛,竟是倾世的媚骨。
连戚楼也同杨宏一起呆怔在原地。
抱着琵琶的少年,葱白的十指律动着,两位观众禁不住坐下身来。
“好美——”连炎都如此说到。
少年的目光与戚楼相撞,然后顺着琵琶的节奏灵活地逃开。另一边,杨宏已经彻底投降,两眼之间除了奏乐者已无第二人,“敢问美人如何称呼。”杨宏呆呆傻傻地问到。
乐圣流转,奏乐者似乎没有听到杨宏的问题。
接着那番气氛,赶紧收拾神智的戚楼用极其轻柔地动作走到了房间外,然后顺着曹妈妈的指点,从偏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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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泥泞的小巷,山乡野客在破败的楼前向他招手。戚楼浑然不觉,大约行了二刻,古道豁然开朗,一座野蛮气息浓厚的五层客栈横亘在尚元公子的眼前。
“炎,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寻沙客,究竟是什么,与之相关的毛刺,为什么能在都城城底繁衍生存,战争还是私斗,且听下回
第四章虎穴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