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太太，小姐，您们回来了。”
    管家打开宾利后箱车门，手掩着门楣，待利达·F·拉提斯老爷走出门后，接而扶着拉提斯夫人和小姐下了车。
    脚还没有落地，萨尔娜便又开始叫唤起来，她抱怨莱尔维特利克斯是个矮子，而自己又比他年长一岁。数落莱维看上去有多么的不可靠。她说，伊丹东不是她的老家尼杜拉斯，不经海风洗礼的男儿怎么配得起自己。可他的父亲不这么认为，他的女儿和海耶的小孙子结婚后他就能拓展自己的生意，特别是军火买卖，这将是比不小的收入。而且那个老家伙——帕尔维奇，他的确是老了，走路不再敏捷，反应也没以往快了，他盼着他中点风什么的，这样他就可以牢牢握着黑梅了。他做梦都想得到黑梅。
    他们住在北郊的西兹奥别墅区里，拥有独立农场和近百平公里的西兹奥湖。利达为他们的小小别墅区骄傲着，这里本来是一片树林，买下后推倒一半，并把自己的家按在了这儿，他能在周末的闲暇里垂钓一番，或是在河边晒晒日光浴。可这儿的蚊子太多了，他常常在楼庭间听见他的女儿大声嚷嚷她的胳膊又肿了，或者其它有关蚊子的斑斑劣迹。所以他们家的楼台里种着大量驱蚊草，味儿闻着有点像草药房。
    “爸爸，我反对这门婚事。你看那个三等残废的身高，他怎么配得上我。”
    “小娜拉（萨尔娜的乳名），我可是为了你好，你说你住惯好的，穿惯好的，吃惯好的，你喜欢珠宝，讨厌虫子。。。。。。和你年纪相当又能符合你的要求的，全城只有海耶有这个实力了。你看他们家的生意遍布整个世界，他们在日本投资信息科技，在中国投资房产，在伊拉克卖军火，他还在迪拜炒黄金，在泰国卖鸦片。你别以为那些老家伙不懂风情，巴黎、纽约、米兰时装周上的那些明星，有多少是靠他们赞助的，他们最爱玩儿的可都是奢侈品呢。到时候你嫁给那个小矮子，就能变着法儿穿那些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大师设计的礼服了。他们在南非有最好的钻石鉴定公司，在冰岛有个极地动物研究基地，他们有不亚于美联邦FBI的情报信息网，还有一大批我们听都没听说过的买卖。”利达四下望了望，低声对萨尔娜说：“他们有个地下拍卖行，专门卖些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物种。”其实这里面尽一半都是他盗听途说来的。
    萨尔娜的好奇心被大大的激发，“有美人鱼？河童？吸血鬼么？！”
    “天知道，你嫁过去不就明白了么，说不定还能买一两样回家，养在自己的后院儿里呢。”
    萨尔娜被父亲这么一吹嘘，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但是她满脑子都是列维英俊潇洒的身影，“我觉得嫁给像列维斯因那种男人会得到比这更多。”
    “说什么？！你想嫁给列维斯因。不不不，他对你来说太老了些。”
    “德奥菲奥纳公爵夫人的千金可嫁了比自己年长四十岁的老家伙，比公爵还大呐。”拉提斯夫人也插话进来，她本人对列维斯因也相当满意，如果不是他已经嫁给了利达，她说不定会和他的女儿一样垂涎三尺。
    “伊莉萨！？”利达用质问的口吻叫他那胳膊肘往外拐的瘦瘪妻子，朝她狠狠瞪了一眼。
    “好了好了，这是招什么罪了。一大清早赶回来，我可累死了，我要上去睡觉。罗伯特，上去给我放洗澡水。”她转头远远地扔下这句话就消失在了旋梯的通道口。
    “爸爸，总之我们再想想，我才十六岁呢，不是么？我们离结婚还很早呢，谁保准儿你不能找个更好的女婿呢。”她蹦蹦跳跳的尾随她的母亲上了楼。
    “我们只有两年！两年的时间，亲爱的！”利达大声说道。
    “两年里足够去了解好多个男人了，爸爸！”女儿的声音被房门隔在外面，人影早不见了。
    ※
    “我不愿意娶萨尔娜，我也不愿意跟他走！”莱维用力猛捶了一记桌子，偏客厅里除了他愤怒的吐词，只剩下众人越来越失望的表情。
    “莱维，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么？”罗伊低垂着眼睛，看着脚尖古欧式编花地毯，哑声问道。
    “如果你是说跟着列维斯因一起走！我绝不同意。”他转而又朝帕奇怒吼起来：“我看着像您第十五区的军火买卖么？——您就这样收了他的股份，我就得跟他走！？”
    帕奇无可奈何地说：“事实上——是的。”他喝了一口咖啡，继续道：“梅洛徳不但用这些买下了你的教育辅导权，也同时继任了列梅尔的位置。第十五区也将是他的责任范围。”帕奇以不可动摇的气势步步紧逼，“明天金融版头条将会是‘○1布莱吞并金铎’的消息。”
    “荒唐！”
    “这是表象化的权钱交易，没什么荒唐的。暂不论黑梅本身从事的部分违法事业和一部分隐秘客户是其继续存在的动力这一事实，它的命脉存续，它的阶级地位，都将是你未来必须承担的责任。而以你目前的掌握状况，我颇为担忧。”列维说。
    “你在怀疑家族教育方式和个人顾问的工作能力么？！”
    “是的，没错。并且我现在要彻底颠覆它！”
    莱尔维特利克斯和列维斯因之间的唇枪舌战从他们俩踏进这个门开始就没有停歇过。周围的人已经不想在他们之间浪费口舌，可这样的谈判毫无结果。
    “海伊夫斯基，你倒是说句话！”
    “少爷，作为您的前任家庭教师，没有切实帮助您是我的失职，万分抱歉。”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海伊夫斯基推了推自己的银边眼镜，低声说：“。。。。。。是的。”
    莱维眼里泛起雾气。他面前的海伊，还是依然英俊挺拔，游刃有余，可是他为什么离自己这么远，满颜的懊悔——他和他是如此陌生的关系么？他和他之间，就是一句“是的”就能轻松放手，两袖清风的么？——他是待他比父母，甚至比帕尔维奇更亲近的人啊！
    帕奇以一再压倒的气势说：“确切说，从此以后，海伊夫斯基会是你的上司，对你的行为进行监督。”
    “什么？”
    “你将会是梅洛徳手下的座头之一。”
    “什么！？”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你和我便不再是列维斯因和莱尔维特利克斯，而是干着不法勾当的黑帮分子了。”列维补充道，然后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
    罗伊附着额，频频摇头。卡农家可是在贵族圈久负盛名的老家族，他要努力保持中立的态度，不能过多参合人类的事儿，也不能过分露出血族的丑态。至于帮会诸事，他个人倒是颇为好奇，海耶要如何保持一个破落的人类贵族的姿态，又要从事光明正大的买卖，暗下还要牵制各个阶级，各个组织，做全球黑市的中流砥柱。。。。。。罗伊左右为难，他要如何保证自己的立场又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呢？
    “勒基，你说要是我也跟着一起玩儿多好呀。”罗伊假装随口一句感叹。
    勒基斜眼睨他，“你想让我把这句话报告给你的父亲么？”
    “想想办法吧，我也一起去的话，说不定莱维就会同意了。”
    勒基睨他更深了：“你想把我也拖下水么？”
    “多么庞大的血族护卫队啊！”罗斯不禁双眼放出光彩来，她转过身来抓住勒基的胳膊。
    他的侄女儿这是第几次给他放了彩蛋礼花儿了？自从见到莱维，他身边的这些家伙都开始朝各自的极端发展，原因始终不明，而现在，连他自己，也不免为自己当下的意识打上了问号。
    “。。。。。。我只是答应想想办法！”勒基加重口气，可又不免觉得无力，他这是和答应下来没什么两样，为后他就要为今天逞一时英雄而后悔。他瞧一眼坐在莱维身旁的塔德，他那一脸冷若冰霜的弟弟，正用鄙夷的视线回敬他的草率，他敢保证他正在心底咒骂自己。可不想，罗伊已经脱口而出：
    “加入黑梅需要什么条件，有规定么？”罗伊弯起他那双天真的灰绿色瞳眸，颇为幼稚地举手问道。
    “卡农少爷，您是在开玩笑么？”海伊夫斯基一副难以置信讽刺的口吻。
    “当然，我也会隐性埋名。就向家父请些年假，说是旅行或者做其他生意之类的。你们也要保守秘密呀。”他眨了眨眼睛。
    帕奇不置可否。
    “我的私人财产，最了解的是塔德。我想目前应该能买下您旗下的一个小企业什么的。。。。。。可是我想钱对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来如果我的身份不能用的话。。。。。。应该只剩下身手和我所能提供的情报以及一只宠物。”他看了看勒基和罗斯，他们两都对他的形容非常不快，不过为顾全大局，还是暂且息事宁人，更主要的原因是塔德此时已经达到忍耐极限的气愤。可谁知他转而把问题抛向了列维：
    “怎么样？列维。如果你同意我过来帮你，我想莱维也会同意的。”
    塔德望着列维满脸质疑。
    “。。。。。。”
    “列维你再考虑什么！？”他蹦跳地来到莱维身边，“呐，莱维。如果我过来，你忍心让我。。。。。。还有罗斯和勒基穿梭在枪林弹雨中，为你孤军奋战么？”他故意委屈地蹭了蹭莱维的胳膊肘。
    莱维被他的话动摇了，看了一眼罗斯和勒基。。。。。。他们一晚上寸步不离，满脸疲倦（他的个人感觉），眼圈浓黑。
    “我。。。。。。”
    “不要犹豫了！”
    莱维再看一眼海伊夫斯基，他依然用陌生地目光打量着自己，站在爷爷身边卑躬屈膝，没有丝毫让他深受鼓舞；他再瞧一眼罗伊，那张天使的脸，总是为他努力绽开灿烂地笑，哪怕委屈，哪怕无奈，哪怕他们相识不过才两天。。。。。。如此一来，莱维心头的天平便不由自主地倒向了罗伊，他讨厌那个明明互不相识却嘲笑自己的男人，他讨厌他总是令自己深陷自卑，他讨厌他总是一句话就能将恐惧吹散，虽然讨厌，但靠近罗伊，他觉得轻松。他努力压低脑袋，不情愿地点了点。
    然后那弯着的灰绿色眼睛眯成下弦的新月，露出绝世奇好的笑容，像清风吹拂而过的葡萄园，散发着芬芳馥郁的香气，从地底渗透起一阵浓浓的葡萄酒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