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400%肺癌
    佘远非走进便利店，直奔贩酒的货架，随便拿起一瓶到门口付账，没要袋子，把找来的零钱随手揣进口袋里，一直是这样做的，这样无论是谁看自己都是一个瘦高的穿着破风衣的酒鬼，也许还可能被认为是刚刚离婚，孩子被判给了妈妈抚养，生活空虚，酗酒度日，混混一个。
    “谁让你动不动就跑公园来喝酒，大叔啊，酒瓶子不能乱扔哦，要知道我们清洁工挣钱可不容易啊~”年轻的清洁工抱怨着把酒瓶子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箱，但无论怎么看，清洁工人的衣服还是掩饰不住其主人修长嚣张的身形，帽檐也遮不住年轻人眼角蔑视的光芒，清洁工反常又自然地坐在大叔旁边，接过大叔递来的烟和打火机，点上之后没有将打火机还给大叔，用结构分明的细长手指把玩着，很劣质的地摊货，黑色金属外壳，因为粘着或焊着古铜色的骷髅头所以被认定是正面的那一面上还有一行已经被磨得差不多掉光了的英文，但他知道那上写的曾经是什么，“haveagoodday”。
    曾经有很多个，骷髅长得都不一样，那句话却都是一样的，曾经13个人一起掏出这个六块钱一个的地摊货一起点燃八块钱一包的黑鬼，不会抽烟的王心妍也跟着起哄，还呛了好几口，现在想起来都觉的太久远，黑鬼还是带着它的甜味，喉咙却开始发涩。
    大叔说：“他们说可以开始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吧，存折什么的都清户，捐希望工程吧，做点善事积点德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
    年轻人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拎起笤帚一边离开一边说：“德是要积的，投不投胎再议吧，你少抽点吧背都驼了。”
    佘远非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泄气的吐出一口烟，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怎么弄的就我一人跟一老叛徒似的，真点背。”
    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边走边伸个懒腰，“喀拉”一声，佘远非哼哼：“诶呀呀…。就是老了啊……背驼了跟抽烟有什么关系啊…小孩子家家担心这么多……”
    夜色还是那夜色，黑鬼也还是那黑鬼，烟盒上还是会用日文印着警示文字，比如抽烟的和不抽烟的前者得肺癌的概率是后者的2到4倍，怀孕女性抽烟的和不抽烟的早产几率前者是后者的3倍，似乎就是这样，佘远非习惯性的阅读一下再接着用他们毒害自己的肺。
    也许自己会不幸的成为那个四倍肺癌患者，其实没什么，每个人都可以得肺癌，只不过有些人还没得就因为别的病死了，如果那样还不如就肺癌死了算了，至少还能为肺癌死亡人数添上一笔，变成更有说服力的数据警告世人不要抽烟。
    就要开始了，这场比几年前那场背叛还要绚丽的屠杀，无可避免或者是人为必然的，开始了。
    佘远非似乎被烟呛到一般咳了几声，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
    钟塔顶楼，狙击手正默默地淌着血，瞳孔已经放大，一个清洁工人打扮的家伙将扫把扛在肩上，吹着口哨离开，月亮在他头顶43°的方向上俯视着芸芸众生，当然也包括干净利落的死亡。
    佘远非到达那个暂时被称之为家的场所时发现大家都在往出跑，气氛慌乱的有点像是做戏，他抬头，看见自己的窗户正在往外冒出滚滚黑烟，直觉告诉他要和大家一起做戏，相反方向逃窜的同时碎碎念着：“去死吧我的存折我的笔记本我的五粮液啊！”混乱中有邻居认出他，纷纷向他表示谴责与哀悼，谴责的是他家的火会殃及池鱼，哀悼的是他家的确也只有那么点值钱的东西，一张户头里不到10块钱的存折，一台连光驱都没有的笔记本，以及一瓶还剩一个瓶底的五粮液。
    终于神勇的消防队来了，很快疏散了群众稳定了火势，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又纷纷表扬佘远非，说他家的火着的太有技术含量了，燃烧自己，不害他人。
    佘远非又抽了根烟，转身走了，不顾刚刚谴责他的哀悼他的表扬他的群众自顾自的走了，心想：“好么，刚觉得家里没温暖就一把火烧了，真是报应来得太快躲都躲不开。”
    “你不躲开了么？”清洁工靠在树上至痞无比地抽着烟，“你就不适合在温暖的地方生存。”
    “再适合在温暖的地方生存也不能跑火里生存吧。”佘远非吐槽道。
    “那就去我家吧那里凉快得很最适合你生存。”清洁工笑了，佘远非突然觉得大半夜的出了太阳，像是约好了似的，向一个地方用散步的速度前进。
    佘远非看到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正和父母散步，没有人搀扶，自顾自的跑着，爸妈也只是鼓励，他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熟悉，也许是广告里经常这么演吧，莫名的觉得像是看见了明星一样，盯着看，尽管他们之间唯一相同的是都曾出现在电视上而已，看着看着就停下来，看那个可爱的孩子跑得越来越快，终于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向前一扑，摔倒了。
    “我就讨厌小孩这点，摔了就哭。”清洁工突然说。
    “人家还没哭呢。”佘远非说，像是在辩解。
    的确，小孩子面无表情，一直到被妈妈抱起来也没哭，就像是和清洁工作对一样，不一会又跑走了，慢慢走远。
    “你看，人家没哭。”佘远非松了一口气一般释怀地笑着说。
    “那这小孩就是我喜欢的类型。”清洁工说，有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小孩的方向，说：“走吧，我们回家。”
    “你刚刚说了什么啊？”佘远非问。
    “我说我们回家。”清洁工说，背对佘远非。
    “不，再前面那句，你说你喜欢不会哭那一类型的小孩？”佘远非问。
    “啊，是。”清洁工没有否认。
    “真巧，我就是你喜欢的类型。”大叔说。
    “可惜我对大叔没兴趣啊，如果你再年轻个十岁我也许会考虑一下哪怕同志一场。”清洁工认真地说。
    “啊嘞，我可是认真的哦~”佘远非同样认真地说。
    “算了吧，你能说什么认真啊，根本连认真俩字都是在骗人的吧。”
    “哎呀…又被你发现啦…。”
    世界就此安静，唯有霓虹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