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45%可可
    钟离镜醒过来时发现这还是那个病房，只不过自己的姿势应该是被人改过了吧，从狼狈的倒在床边到盖着被子蜷在床中而且没有穿鞋。脑袋疼得像是快裂开了，伸手一摸，是绷带。
    真够狼狈的。
    病房门被踢开，一个高挑消瘦的人吊儿郎当地走进来，抬手开灯，日光灯闪了几下之后开始稳定地发亮，钟离镜看清来访者，笑了，说：“你怎么找到这了。”
    来访者脱掉有点旧的风衣，点了根烟，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什么东西扔了过去，略有点长的额发挡住了视线，随便甩向一边，隐约露出眉骨上的一道浅淡的伤疤。
    “真有你的，竟然还要送这个当慰问礼，多大了啊我…”钟离镜再看清来访者扔来的礼物是一块明治黑巧克力时有点虚脱，撕开包装掰了一大块用完全不是吃巧克力的方式大口嚼着咽了下去，有时这种吃法可以抑制泪腺的工作。
    “吃相真难看…真对不起这巧克力…下回让你吃芥末味的算了，啊，怎么样，芥末味的。”
    “用你管，少给我在病房里抽烟，滚出去抽，呛死我了。”钟离镜说着翻了个身，变成背对着来访者的姿势。
    “如果有芥末味的我第一个卖来给你吃，你不吃也要掰开你的嘴给你灌进去，掰不开就我先吃再嘴对嘴地喂给你吃，”来访者吐出一口烟，说：“要吃一起吃，要哭一起哭。”接下来是沉默，许久，钟离镜似乎进入了梦乡，把烟屁股顺着窗子丢出去，自言自语：“再一起死。”
    钟离镜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吓得来访者向后缩了一下，钟离镜说：“去你妈的佘远非，老子才不会和你殉情。”
    被称为佘远非的男人浅浅笑了一下，说：“那你愿意和谁死一起？朴蔚尧？”
    钟离镜一个枕头扔过去，大声说：“老子要死一个人死，都他妈离我远点！”
    佘远非没有躲，枕头正正砸到他的面门，他抓住枕头，说：“好，你一个人死，等我们都死了你再一个人死，我可不想看见你死时候的样子，吓死人算了。”
    钟离镜大喝一声：“滚你丫的！”便缩了回去，婴儿式睡姿，背对佘远非。
    佘远非把枕头放到自己背后，十分惬意的靠着，说：“钟离镜同学，朴蔚尧是这么叫你的吧。”
    被子下传来闷闷的响：“用你管。”
    佘远非笑笑，说：“我才管不起，你们的事是你们的事，现在同盟会已经不存在了，你只能为坠隐做事，我可不想看到你被野狗分尸的样子，朴蔚尧做过什么你也都知道，他现在已经和野狗没什么区别了，‘弃王’也堕落了，而且是被坠隐当作人肉传话机用，弃王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朴蔚尧什么都不是了。”
    钟离镜把被子放下来，声线带了些鼻音，他用牙齿掰下一块巧克力，嚼着吃掉，说：“我才不管什么弃王什么同盟会什么坠隐什么野狗，我只知道朴蔚尧回来了，还是那个朴蔚尧，王也好狗也好，总之他回来了。”
    佘远非站起来，拿起枕头，走向钟离镜床边，说：“你这句话可以当作对坠隐不忠的证据哦，钟离镜同学。”
    “少给我学他…”气急败坏地坐起来，却被佘远非用枕头压住脸，有一个优秀杀手危险的味道，不能挣扎否则死得更快，只听见佘远非淡然的声音说：“不要动，坠隐的人在看哦，我可不想你比我先死，等下你找到墙角右边数第三块地砖，现在先假装死掉吧。”
    钟离镜在佘远非刻意留下的狭小缝隙中艰难的呼吸着，头还是那么疼，虽然事出突然，但他还是照做了，他真的不想死。
    从小就这么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地说着，到遇到朴蔚尧也依旧这么说着，但慢慢地不再说这句话了，他不想死，不想一个人死，他记得朴蔚尧递给他一块巧克力，在他受伤住院的时候，年轻的朴蔚尧说不能一个人死。
    听到佘远非拿起风衣出门的动静，他知道还不能动，坠隐的人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放过猎物，只待他听见门口开始有爆炸声传来，一直炸到耳边，钟离镜如同一条矫捷的蛇窜到墙角，不知道为何会相信，只是觉得他没理由骗自己，那个条件很诱人，别比他先死，多么诱人。
    地道窄小，却足够钟离镜来去自如，他隐约地记起来，曾经他是被称为“Mr。Water”的人。比较令他欣慰的是，他没有忘记把巧克力揣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