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是皇贵妃主子住的，殿里殿外伺候的人不少；但贵妃主子身子一向不好，即便宫里奴才多，大多时候也都是安安静静的怕扰到主子休息。今夜除夕，主子们去赴宴，单随行的人就将景仁宫空出一大半，又有好些人手被御膳房借走了——这座殿里原本就清静，现在大年夜的，愈发显得冷清了……
    待爷走了，我稍稍收拾了下屋子，也就没别的事情做了；心里一直记挂着他走前说的那句话，越想越不安，心里烦躁，干脆就不想在屋里呆着了——可出去走走的话外面又很冷——这么想着，不由得端起爷吃完了的碗，朝小厨房走去。
    小厨房里依然只有平嬷嬷一个人在忙活，我打了声招呼，将碗刷净收好，也没别的事了。干脆就在一个灶台前的一张小竹凳子上坐下来，伸出两只手烤火。
    “四阿哥走了？”
    见我一副过于无聊的样子，平嬷嬷一边干着活，还是一边问了出声。
    “嗯。”我应了一声；大冬天晚上的，能坐在炉火跟前真是舒服啊。
    厨房里很安静，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专心地看着面前的木柴被烧得通红，那亮亮的红色好看极了……
    “舒歌儿该不会是在想娘吧？”突然听到平嬷嬷又开了口。
    想娘？想哪个娘？我只愣了一小会，脑子里首先闪过的是前世母亲那副久违了的心高气傲的模样，紧接着就想起了跟我现在这张脸十分相像的那个温柔的女子……
    我往炉火跟前凑得更近了些，轻轻笑了一下，答道：“有点儿。”
    两个都有点儿……
    “有点儿？这又没什么好害臊的……”我能听见平嬷嬷在我身后笑着，“说起挽净啊，还真是好几年没见着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叹了口气，“也不知这辈子能不能再瞧见一面呢……”
    我转过身去：“嬷嬷识得我额娘？”
    “当然识得，贵妃主子还没迁进这景仁宫的时候我老妈子就已经在这做事了。”她说着，似乎有些骄傲，“挽净和挽卿都是贵主子从娘家带来的；挽卿伶俐，挽净敦厚……真真是两个好姑娘啊……”
    嬷嬷渐渐停下了手中的活，瞧进了我的眼睛：“你模样虽小，跟你娘当年的样子，却是像极了……”
    我抿嘴一笑：“常有人这么说呢。”说罢，回过头去，继续对着火炉。
    爷说我像八阿哥的额娘，平嬷嬷说我像我额娘……这么说，那额娘跟八阿哥的母亲岂不是很像？
    同样是从娘家带来的人，皇贵妃却早早地将我娘嫁了出去，把挽卿留在身边这么久……这并不单单像挽卿说的那样，仅仅因为我娘的性子不适合呆在宫里的缘故吧？
    怪道贵妃极少叫我去她那边：瞧见我这张脸，她也不知该想起哪一位……心里总是不大畅快的罢。。。
    ＝＝＝＝＝＝＝＝＝＝＝＝＝＝＝＝＝＝＝＝＝＝＝＝＝＝＝＝＝＝＝＝＝＝＝＝＝＝＝＝＝＝＝＝＝＝＝＝＝＝＝＝＝＝
    跟平嬷嬷在小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有大半夜，算算差不多是主子们回宫的时辰了；嬷嬷开始把点心摆盘，我告辞后回到了爷的屋里等他回来。
    刚刚整好床铺，就听见殿外的人吆喝皇贵妃四阿哥回宫。我走到房门口候着，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听到了一行人的脚步朝这个方向走来。敛眉屏气垂首恭候，等门一被推开，主子迈了进来，便恭恭敬敬行了个宫礼。
    “该留的留下，该退的退下。”一如既往的吩咐，声音里却透出了些疲惫。随从的侍从都告退了，只剩我们两个在屋子里。我起身，伺候他更衣。
    “等得乏了吧？”他闭着眼睛任我替他除下外褂，似乎困得不大想说话。
    “还好。刚才在小厨房烤了下火，跟平嬷嬷聊了两句。”我抖了抖长衫，放到一边的椅子上。
    他摸了摸我的手：“不错，倒比平日暖和些。”然后长吁出一口气，走到床边，坐下，叹道：“这种宴会真是累死人了。”
    “那便早些睡下吧。”我把他的两条腿放到床上，拉过被子替他盖好，正要放下暖帐的时候，他阻住了我。
    “哪能就这么睡了呢？”他坐在床上，定定地瞧着我，那对乌溜的黑眼珠被烛火映得分外明亮，“说了有好玩艺儿给你的。你不稀罕？”
    我笑了，也不管帐子了，干脆也在床边坐下：“这不正等着爷拿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