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于明阳是好不容易才学会这个词的，如今真是派上大用场。
    柏华背着包要走，于明阳就拖着他。
    杨红又在身后扯着于明阳。真是一团糟。
    还是柏正栓聪明地溜之大吉。一早就是“我到公司去了！”然后跑路。
    “阳阳，听话！”杨红的喉咙差点要扯破，“乖了，哥哥要去上学的！”
    于明阳有一点是完全遗传了父亲，便是固执。他不会说理由，就不不不的一通乱喊，手里的劲道丝毫不松。
    其实柏华真要走推开于明阳是可以的，可他不想这样做然后让于明阳难过，以为自己不要他了。
    状况如此持续了很久。终于柏华叹了口气，对杨红说：“阿姨，我带他一起去吧！”
    “啊？”杨红突然像吃了什么噎到的样子，“不行的小华，他这样你怎么上课，同学老师都会有意见的吧？”
    柏华摇摇头，“如果阳阳乖一点的话就没问题，否则再这么下去，我甚至连学校都去不成。”
    杨红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哎了一声。
    接着又得好声好气地劝儿子道：“阳阳，听话，你先放手，哥哥说带你一起去学校了。”
    于明阳似乎是听懂了柏华要带他一起了，至于学校是什么没必要在意。
    一脸的苦瓜瞬时变得明亮起来，柏华也拿他的阴晴不定哭笑不得。
    去柏华的学校要搭地铁。柏华拉着于明阳一路买票等车，于明阳倒也安分。
    坐在地铁上的时候，大家到底是看出了于明阳的不同。
    在一旁指指点点的眼神和议论，让柏华很不舒服。幸好于明阳是感受不出来的。
    他现在有些时候可以不再依赖画板，所以坐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他就开始玩起魔方来。
    于明阳的脑子其实很好，很聪明。魔方在他手里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完成了。
    “哥哥，哥哥……”后面的你看之类的词他不会用，于是只一个劲地让拼好的魔方挡住柏华的视线，意图让他看。
    柏华笑着摸于明阳的头。于明阳像是得到鼓励，又低下去专心致志地玩起来。
    好不容易到站，能够离开人们议论的范围。柏华牵着于明阳的手进校门，门口的教导主任知道些柏华家里的事情。
    他把柏华叫到角落里，“柏华，你能保证他在这里不捣乱么？”
    柏华很有信心地点了点头。又拉着于明阳坐进教室。
    同学们都纷纷侧目。柏华在同学中还是有一定威望的，所以大家都不会说什么。只有一两个稍微和他好一点的朋友，才跑到他旁边问了句不要紧吧？
    柏华没说话。只从包里拿了好几个魔方和几张画纸几支画笔，放在于明阳前面。
    于明阳的世界里只对这些表示兴趣。
    柏华在学校里会去旁听美术课，他有一点兴趣。于是带着于明阳一起去。美术班里的班花叫邱淑婷。不仅人长得漂亮，更画的一手好画。柏华和她还有的谈。以至于大家都纷纷猜测他们的关系。
    柏华曾经问过邱淑婷介不介意这点谣言，邱淑婷那时候很大度的说没关系。于是两个人仍和从前一样交谈相处。
    于明阳看着柏华身旁桌子上五颜六色的调料很新奇。他跃跃欲试的表情让柏华看见，没办法，随手又拿了一支画笔，让于明阳和他在一块画板上画。
    柏华本想画人物，可看看于明阳认真的架势，又停下手中的笔，试图看看他的，再决定自己该如何配合。
    于明阳用了很多明黄色，亮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他的成果是一朵巨大型的向日葵。
    美术班上的老师恰巧走过来，“柏华，你的风格怎么变了？不过，这样更好！”
    柏华转头望听不懂老师说什么，只一脸自顾自兴奋着的于明阳。或者，他有自己能做的事？
    转眼又过去半年，于明阳16岁。柏华也升上大三。
    很多人奇怪怎么柏华在学校从来没谈过恋爱似的。
    每回杨红都劝柏华别再带于明阳去学校了。结果柏华每回还摇头。杨红的意思很明显了，要不是每天都要费劲顾着于明阳，柏华绝对是个优质学生，还会没有女朋友么？
    柏华整理房间的时候，看到自己送给于明阳的那件旧式羽绒服还挂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快入夏了，竟摆在正中间。
    他笑着，又关上衣橱，不敢随便动小祖宗的东西，省的又要闹个天翻地覆。
    于明阳画好画也走进房间，看见柏华，就傻傻的笑，“哥哥！”
    他的说话能力又提高了一点，相当于小学生中年级的水平吧，不过这在家人看来已经值得欣喜了。
    柏华过去拉他坐下，“阳阳今天上课，老师有没有说什么？”
    自从半年前于明阳在美术教室里一展身手，柏华就找老爸想了办法，帮于明阳在一个美术老师家里单独辅导。
    于明阳很听话的把手里画好的东西递给柏华看。
    地铁，花草，家人，一些市井百态。
    事实证明于明阳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他的画让老师不敢相信他是一个病人。
    柏华轻轻抱了抱他，心里有点感动，才和他相处这一年，却看见他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还有比别人更善良纯洁的一颗心。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不够热血，所以在看着于明阳自身难保还要去帮助别人，尽力想办法逗别人开心的时候，才更从心里喜欢于明阳。
    杨红敲门的声音使得柏华和于明阳分开。
    “小华啊，你的电话。”
    “嗯，我知道了，马上来。”柏华拍了拍于明阳，又做了个接电话的动作。等于明阳明白，便放心走出去。
    “喂？”
    “啊，柏华，邱淑婷。”
    “嗯，有什么事？”
    “这样，这周六美工社有个写生活动，你来不来？”
    “这样啊，可以带人去么？”
    邱淑婷到很懂得柏华的意思，忙在电话里说道：“啊，没关系的，你把阳阳一起带来吧！”
    “嗯，谢谢你了。”
    柏华挂上电话。
    “阳阳啊，哥哥带你去山上玩玩？”晚上在房间里，柏华说道，“淑婷姐姐说的，我们可以一起到山上画画哦。”
    于明阳只听到画画就开心了。立即手舞足蹈起来。
    柏华从衣橱里掏出些明亮的T-shirt堆在一旁，打算明天给于明阳换上。难得出门的他，更是该好好弄干净。
    很快就到周六出发的日子。
    于明阳牵着柏华只想往外冲。害的杨红不得不卯足劲拉住他叮嘱这盯住那。
    约定的是在学校门口集合。
    柏华要带着于明阳，有些迟到，不过邱淑婷老显出大度的一面，见了他们只是高兴地笑，“你们来了？”
    终究是一群年轻人，很快爬上山顶。
    今天的邱淑婷没有穿裙装，反而是一身干净利落的牛仔系列。不过一样夺人眼球，她就是这种无时无刻不散发出光芒的人。
    于明阳也挺喜欢邱淑婷。所以造成的局面变成柏华，于明阳和邱淑婷三个人并排走，倒也有的聊。
    虽然主题是写生，可画画时间长了总觉得枯燥，于是大家又提议到处看看别的风景。
    虽然柏华一度担心于明阳的状况，可在同学们的起哄之下，总不能扫兴。
    邱淑婷也说没关系，大不了他们三个人可以一起，多一个人互相照看照看嘛。
    柏华想了想，就同意了。
    就是城市的山里，也有危险的地方。有些被磨得太光滑的石路，走起来可危险了。
    柏华只好说：“淑婷你走前面吧，我断后，还好点。”
    邱淑婷总听柏华的，就说了声好。
    于明阳却是不懂，一路上好几次都把柏华吓得冷汗直流了，他还不在意，只管自己蹦蹦跳跳着。
    最后。
    “阳阳！”
    邱淑婷只听见柏华大叫一声，回过头去，已经见于明阳掉在了石壁上，只一只手被柏华用劲拉着。
    她着实吓了大跳。然后也赶紧蹲下身去，妄图伸出另一只手去帮忙拉人。
    这时候，谁都没注意，邱淑婷的左膝盖，慢慢离一块尖锐的石头越来越近了。
    等邱淑婷自己发觉疼痛，鲜血都冒了出来。但那时候于明阳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她终于选择忍耐不说。
    于明阳被拉了上来。
    三个人都躺在石地上急喘。
    邱淑婷的神经一下放松后的结果，就是疼痛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般，就是个男生也熬不住，她“嘶”了一声，然后抱住自己的左腿。
    柏华那时才注意到。邱淑婷的牛仔裤上甚至都印出了血迹，鲜红的，让人有些炫目。
    他霎时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赶紧跑到邱淑婷的身边撕开裤子。
    “不行，淑婷，必须赶快送你去医院，否则你的韧带可能会废的！”柏华作势要背起行动困难的邱淑婷。
    于明阳一时间有点恍惚，哥哥好像，第一次还来不及开口问他痛不痛，就跑走了。
    邱淑婷也由不得自己逞强，她顿了顿，便抱住柏华的脖子，让他背起了自己。
    柏华走出两步，还是回过头。不知道阳阳一个人行不行。他到底担心。
    他看着于明阳说：“阳阳，你乖啊，姐姐的腿不好了，哥哥要带她先去找人看看。你一个人在这里乖乖的，不要乱走，等哥哥找到人就来接你啊，记住，不要乱走咯！”
    因为邱淑婷裤子上湿漉漉的痕迹让柏华明白不能再耽搁，所以他都来不及看到于明阳惶恐的表情就转过身走掉了。
    他第一次留下于明阳一个人，没有陪在他身边。或许他曾经想，无论什么状况下都可以与于明阳一起。
    终究是有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