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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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7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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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说不要先动手,等披狼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截在一条小巷子里,打斗声与闷哼惨叫声不断。
披狼已然脸色全黑,怒喝道,“谁让动的手?!”
站在巷外望风的几人胆怯地应了句,“……是麒麟哥,说伤了小姐的人绝不轻饶,况且他们只有两人……”
话音未落一个影子就倒栽葱式地斜飞出来,一个狗啃屎栽到披狼脚下。
啪啪啪又接连栽出数人来,惨叫声衰弱。
行过正在里头踹得起劲,那黄衫少女坐在一边一个竹筐子上捧着腮闲闲地观看。这时候见一个人影避开向外飞出的人,缓步走进来。
“狼哥!”那其中一个男子犹能勉强站立,看见进来的人就急道,“这家伙……”
“闭嘴!”披狼喝道,“废物!我说了动手吗?”
那男子道,“他们胆敢冒犯潇儿,我实在是……”
他被披狼凌厉眼神一瞪,后面的话就断了。
这男子名唤麒麟,也是帝克斯年轻一代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能也唤寒潇为潇儿,是因为他是寒潇的未婚夫。
他虽属披狼手下,但也有时也会直接受令于首领披解,地位特殊,又与披狼等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近同兄弟,说话行事都不受限制,较旁人放肆很多。
但披狼这次是真的火了,只冷声一句,“带着这群废物滚回去!”擦了他身过,径自站到行过面前。
周围的人站着的跪着的躺着的,都爬起来跑了。只是那麒麟心有不甘,犹回头张望。
“原来都是你的人,”行过在帽子阴影里笑道,“这是要做什么?”
“我只找她,”披狼道,“跟你没什么事,让开。”
行过反而退了一步阻在那少女面前,“找她做什么?”
披狼看向少女的眼神阴骛,“哪只脚踩了我妹妹,就剁哪只。舌头也得割了。”
那少女登时气得眼睛瞪得溜圆,直叫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跟本公主说这种话!你!”对行过道,“你,把他四肢都给废了!带回宫里做人棍!”
她正喊着,突然眼前一花,双眼一瞪再瞪,再不敢说话。
泛着寒光的铁爪尖离她鼻子就一尺远,血腥气扑面而来。
挡在她身前的行过一手按着披狼那只冷不丁袭来的手,摇摇头道,“这可不行,她是我的货物,我得完完整整送回去。”
身后头少女尖叫声又起,“什么?!你敢说本公主是货物?!
耳朵鼓鼓作痛,行过直叹气,一副商量的口吻跟披狼说,“你我一会儿再打。”扣着披狼的手往前一推。
披狼没有跟能空手击石的对方硬碰的打算,原本手被扣住就占了下风,此时立刻顺势往行过胸前一蹬,趁后者躲闪松手时挣脱开来,退出几步。
行过腾出空来,回头对那公主道,“好好,我说错了。我估计要跟他打一架,你不能叫,一叫我分神,明白吗?”
“那正好!先废了他那只手!”那公主指着披狼刚才袭来的右手道。
“你明白就好。”行过却点点头回道,随即往她颈后一拍。
公主眼睛先瞪后闭,软软瘫下去了。
小巷子里回复清静。
剩下两人不约而同就舒了口气,对望一眼。
“好久不见。”行过笑道。
披狼瞟他行动自如的左臂一眼,“你手好了?”
行过一愣,像是忘记自己断过一次手似的,顺着他目光一看,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道,“哎……早好了。”
“那就好。”不算他欺他只用一只手,痛快打吧!
披狼话音一落,身形立动。行过也跟着起势,二人迎面斗上。
他二人之前合作过一次,彼此身手都有些了解,行过怪力惊人,被那双拳头一碰,少不了伤筋断骨,披狼爪利心狠,七煞过处皮开肉绽、肠穿肚烂,都不是小角色。
月光从巷顶屋檐之间空隙中洒下来,映得里面飘掠翻飞的两个人身影如鹰。
但鹰这类猛禽,哪能在一条狭窄小巷里飞展得开。
因此不过数个回合,两边墙壁已经被嗵嗵打过一遍,刮了数条裂缝,眼看着摇摇欲坠。
披狼看着一边一堵墙有向内颓倒趋势,连忙抽身后退,不几步掠出巷口。行过回身抓了那公主的腰带也跟着跑出。接着便听见震耳欲聋的轰声,两边墙先后倒地,月光下烟尘似雨雾。
此巷子再偏僻,这声响也足够吸引来围观人群,眼看着四处都有人出来,行过道,“换个地方。”把那公主往肩上一搭,一跃上了屋顶。
直奔到城郊无人处,才放下那公主。二人又斗作一团。
打到这里已经不是谁要废另个人的脚、谁是否要听命令把谁的手给废了的问题了,二人难得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浑身解数通通用上,打得尽兴又痛快,越到后面兴致越高。
打了大半夜,那公主悠悠醒转,一见这二人在她头顶上跳来跳去,七煞爪寒光泠泠还隐约见血,花容失色地一声尖叫。
“呀啊——!!!”
行过与披狼同时毛骨悚然地颤了下身子。于是行过击过去的一拳,扫中了披狼的腰,披狼袭过去的一爪,擦过了行过的胸口。
“啊!!”公主还要尖叫。
行过也不顾胸口衣衫破裂,开始往外渗血,只连忙低头蹲身冲她一笑,手一拍,世界又清静了。
“呼……”他叹口气,看看自己破了数条口子、染了斑斑血迹的斗篷,对披狼道,“还打么?”
披狼正被他那拳扫得腰痛万分,动一下都觉扭捏作响,脸上又不便作色,只嘴角抽搐,说不出话来。
行过倒不知道他是在忍痛,见他沉着脸站在那里不动,只当他也不想打了,便接着笑道,“今日打得实在痛快,只是天亮之后我们要赶路,不如等我把这小姑娘送回去,我俩再约时间,再打?”
披狼还在倒吸气,咬着牙看向那公主的腿。
“哎,”行过看出他的意思,挥挥手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姑娘不懂事罢了。你也别计较,算我欠你一顿酒,好不好?下回销金窟里喝酒赏月看美人,我请客,喝完了再打?”
披狼嘴角抽搐得更厉害,刚要上前一步,清晰地听见腰上吱噶一声。
脸霎时青蓝紫绿,颜色变幻。
行过却没再看见,只当披狼通情达理,默许了,于是抱起那公主笑道,“那么,就此别过。”
“……”
……
天边泛起熹微红光的时候,帝克斯众人才在郊外一片空地上找到他们面色阴沉的二头目。
“老大!”昆仑迎上去道,“听麒麟哥说有两个嚣张家伙……”
“……传下去,”披狼打断他,声音嘶哑,“去查哪国丢了公主。”
“是。”
披狼又僵硬地往周围扫了一眼,“这么多人来干什么?!叫他们都散了!”
“是。”
交代完了一切,披狼仍是僵直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昆仑有些疑惑地问,“老大?您……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披狼阴恻恻瞟他一眼,他便不敢再问。
良久听得披狼徐徐道了一句,“看日出。”
昆仑愣了一愣,抬头望向远处朝阳,那颜色悠悠渗血,四下宣泄,宛若蛋黄——
老大的境界真高!他心中感慨万分。
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老大微微发抖的腰。
……
行过看着宫女奉到自己面前的珠盘,叹了口气。
仍然不是。
王座上有一声音道,“义士,你替本王寻回爱女,本王特以此镇国宝珠相送,为何还要叹气?”
行过只能道,“不,是因为这宝珠实在是稀罕之物,在下承受不起。”
王座后头有个少女的声音使劲地咳了一声。那国王顿了一顿,又道,“……义士竟然看不上这宝物,也好,本王听闻义士侠骨丹心、胆识过人,又有一身好武艺,不知……可愿为本国驸马?”
行过嘴角一抽,气叹得更厉害了。
……
日子一晃半年,至于披狼查出那公主是哪一国,哪一国的王室因此遭殃,那是旁话不提。只是行过已不在该国王宫,听说谢绝了驸马之邀,消失得无影无踪。
披狼的噩梦终于有所变化,他终于能够从血海中挣扎而起,但却是飘到空中,那狐狸状的云朵里化出张妖孽的脸来,牵唇冲他笑着,然后……一口咬在他腰上!
醒来时除了枕头上有鼻血干涸痕迹,本来早已痊愈的腰也是隐隐作痛。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他只有不断地出门去执行任务,把自己搞得万分忙碌,辛勤地为帝克斯开疆拓土,扩展势力,而且下手越发狠毒——横竖不能只他一人失血,好歹其他人也要陪着流个三五斤才是。
直到那日,他结了桩事,刚回花都寒府,自己的屋内,上床要睡,突然听见外头两声轻响,像是有人相继倒下。
他止了脱衣的动作,警觉地看向门口,接着目光移向窗户。
本以为来人要从窗边进来,谁料外头大大方方地响起了敲门声。
他顿了一会儿,沉声问,“谁?”
“我啊。”外头熟悉的声音笑道。
敢夜闯戒备森严、机关重重的寒府兼帝克斯老窝,打晕了别人守门的侍卫然后还去很有礼貌地敲门的人,除了行过还有谁。
他挡住了披狼一开门就扣过来的七煞爪,篷帽遮掩的脸上只能看见嘴角一个笑,“我欠你一顿酒,还记不记得?今晚月色不错,走吧?”
披狼脸上青黑一片,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进这里来的。
他僵在那里。行过却已经是开开心心往外走了,边走边道,“原来你就是披三少爷,你可真不好找,来了几次,才遇上你在。”
还来了几次??披狼脸更黑。
“怎么不走?”行过走出几步,回头来笑道。
披狼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狐狸状的云老在他眼前晃荡,晃来晃去就化成行过一袭灰白斗篷。
脑海里陡然一片红红白白。
他像中了咒语似的,神出鬼差地跟了上去。
行过带着披狼东绕西绕,还真去了花都花街上最大的那家名叫销金窟的青楼。
那老鸨见到行过,迎上来就娇叫,“哎哟爷,您可好久没来了。”
披狼顿时想到之前查的行过的青楼帐,脸色愈见不好。
他自己有欲望时偶尔也会来这种场所,但没见行过这样处处留香、夜生活糜烂、还专采花魁的人。
尤其这人还长了张比他压在身下的女人还销魂的脸。
行过要了间方便赏月的屋子,几壶花都特产的“含笑醇”酒摆上,两个美人陪在席前,分别给他二人斟酒。
披狼闻着那脂粉气就头疼,见那美人扭着腰叫着爷一凑过来,铁青着脸就道,“滚开。”
美人眼圈顿红,也不知道怎么惹了他,怯生生地往后缩。
行过见披狼不高兴,好言几句把那两个美人哄走了,笑道,“你不喜欢?”
披狼黑着脸不说话,只喝酒。
他倒不怕行过在酒里下毒,这人要害他,早在天池郡时就害了。
跟行过出来,他的脸是黑的,神经却是松的。这人身份诡秘,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俨然超脱世外,虽然看上去不是个正常人,言行举止皆与旁人不同,冷不丁会做些惊悚的事,但除了时不时要防被这人某些奇特的行为吓到,实在不用再防备些什么。
他不答行过,行过倒是好脾气,只道,“不喜欢就罢了,就我们两人喝……”转了转眼珠又道,“你……该不会是想去南馆喝吧?”
披狼手一抖,生生捏碎了杯子。
他沾了一手杯子碎片兼酒液,瞪着行过。
“哎,”行过无辜地眨眨眼,“我只随便问问,不去便罢了。”
于是二人便只对月饮酒,不谈美人。披狼沉着脸一言不发,行过倒是个话多的,碎碎地就跟他提那日的小公主,说她那日醒了以后怎样气得尖叫乱跳,一路上又怎样刁蛮任性,差点在光天化日大街上把他的帽子扯下来引人围观云云。
披狼酒已经喝得有些多了,终于开了口,冷哼一声道,“要是我,捆了她手脚,堵了她的嘴,直接拖回去。”
“女孩子都该好好呵护,哪有你这样一点不怜香惜玉的?”行过笑道。
月色如洗,像给他身上加了层淡淡的白光,披狼越瞧他越缥缈恍惚。
行过好喝酒,但也不是什么酒量特好的主,虽然在披狼之后开始喝,渐渐地也开始有些晕,兴子上来话题又绕回美人去,说自己在某某国的某某楼,见过一个气质怎样怎样独特的女子。
“那算什么……”披狼已经有些昏沉,道,“我那日在天府,才真的见了一个……”
“哦?”行过眯着眼,“天府还有我不知道的……嗝……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叫……”披狼想了半天。
叫什么……当时好像没说……
后来……后来又遇到了……又遇到了之后,他说他叫什么的……
哦,是了……
“叫……”披狼开口要道,看着对面的行过,又困惑了。
那个叫行过,这个是谁……
“叫什么你慢慢想……”行过吃吃地笑起来,“又不用急,你瞧你……嗝……急得都流血了……”
一边抬了手往他鼻下擦。
披狼有些呆地看着伸过来那只手指修长苍白的手,指尖的触感有些微凉。
“那你是谁……”他恍惚把心里正思考的事情问出来。
“我?”行过牵唇又笑,记不大起来似的想想,“我没跟你说过么……我叫行过……”
披狼神情严肃地摇摇头,“不对,行过不是这样……行过是……”偏头,“那样的……”
“我真的是……”行过不高兴地蹩了眉。
“不信……你给我看看……”
行过乖乖地就把帽子拉下来了。苍白的发泻了一肩,垂到二人正盘坐的席上。眼角上飘的狐狸眼水蒙蒙的,眯了一眯,道,“我是吧?”
“……是。”披狼呆呆地。
“那现在……不要岔话题……嗝,说那个美人……”行过身子歪歪地靠过来道。
“那不是美人……”披狼仍旧呆呆地,但鼻下血流已更加汹涌泛滥。
“嗝,那是什么?”
“那是……”披狼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妖孽。”他喃喃地说着,把还沾着血的唇印在了近在咫尺、那双嘴角微翘的淡色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