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39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提到人界之景,西有大漠狂沙,北有冰山雪域,南有碧海晴空。至于东边,则是山明水秀,繁花似锦。
东面东临国,有一极大的城市名唤花都,以花卉闻名。城中最大的花商家——也是大陆上最大的花商——姓寒。令人称奇的是,寒家现今当家者是个女子,名唤寒潇,十三岁当家至今,现年年仅十八。
这个寒潇年纪轻轻却颇有手段,仗着祖上基业,将自家花卉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不仅在东临国内算得上大商户,其他国家的王室贵族也纷纷来花都求购珍奇花木。
每年的夏初,寒家还会做东,在花都举办百花节,届时万民赏花同乐,从各地慕名而来的游人也是络绎不绝。
但这个寒家自身却是十分神秘,偌大的寒府每年从不招下人,很少见得大门敞开。至多不过是寒潇一顶轻轿出来谈谈生意,轿后跟着数名侍卫,行事低调,丝毫不显山露水。
没有人知道寒府那深厚的宅门后面藏了什么,是怎样的风景。
——其实,也只是普通的亭台楼阁,花田荷池罢了。
仑昆站在寒府里的荷花池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不远处屋檐下出来个着翠绿裙的少女,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对他唤道,“阿昆?”
仑昆回过头去,那少女就惊叫了声,抱歉地说,“呀,是阿仑啊,又认错了。”
把双胞胎认错实在正常,尤其是他们俩兄弟还喜欢作一样打扮、一样表情、一样动作。
再者说,这么多人里头,能瞧着面相就把他们两兄弟准确区分开的,除了他们老大披狼,也只有她了。
因此仑昆半点也不介意,只上去恭敬道了句,“四小姐。”
“哥今天不是有事出去,你怎么还在这里?”那四小姐奇怪道。
仑昆脸一下子就垮了,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他今天见自己老大大清早起床、面色奇黑,就关心了一句老大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结果被披狼一脚踹进了荷花池,爬出来就开始没命地打喷嚏流鼻涕……只搔搔头道,“不小心感了风寒,老大不让跟。”
四小姐点点头,又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辰回来?”
“那倒没有,但就在城内,日落前应该会回来。小姐找老大有事?”
“恩,”四小姐道,“他答应了陪我看百花展。”
“怕是只能看夜展了……”仑昆迟疑道。
四小姐轻蹩了眉,有些愁,但仍是点了点头,温温和和地道,“也好。我去帐房还有事,他回来了,你就叫人知会我一声。”
“是。”
时间已过去大半天,坐在福至酒楼的包间里头,披狼的脸色仍是黑的。
事实上,这一年多来,他的脸色就没见好过。眼圈也是常年乌黑,常处于夜不能寐的状态。
并且这一年来,抽飞了无数拦路的算命先生,只因为他们个个扑上来就道,这位小哥,你印堂发黑,属妖孽缠身之兆,近期内必有血光之灾……
——就因为实在说得太准,所以被抽得更惨烈。
桌对面的男子抿了口茶,眯起一双弯弯的月牙眼,“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
披狼唔了一声。
他冰冷高傲的态度并没有造成那男子的不悦,后者只笑了笑,站起身来,道了句就此别过,带着身后数名侍卫走了。
待他们下楼走远,昆仑才道,“老大,北迟国素来只看重百国公社的地位,与帝克斯不和,这王储的二公子怎么会找上咱们?莫不是有诈。”
披狼冷哼了声,“他没那胆子。北迟王那老家伙病入膏肓,看不清形势罢了,他的儿子孙子倒是识时务。”
接着又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道,“回去吧,潇儿怕是等久了。”
起身出了房间,路过隔壁,却听见里头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本公主说了,要你把帽子拉掉!你敢不听?!”
披狼的脚步顿了顿。
这时候里头另一男子的声音响起,低哑带着笑意,好脾气地道,“这里不行,等寻个无人的地方……”
公主?昆仑上前一步刚要细听,就看见他老大身子抖了一抖,脸色陡然扭曲,咬着牙自言自语了一句“不可能是他!”,转身步履僵硬却极迅速地下了楼去,仿佛逃开什么鬼魅瘟神似的。
昆仑一头雾水,还是只有跟着跑走。
……
百花节不仅限于白天花展,夜间也有夜展与夜市。街道两边除了花摊,也夹杂着摆卖小吃、小玩意等等其他东西的小摊。
一些只开在夜晚的花都被端了出来,高高放在展台上,被摆放成各式花样。四周烛火一闪一闪地照着,折射出与白天不一样的风情来。
“哥,你看那个,”着绿裙的少女浅浅地笑着,示意远处的一盆花,“这是我前些日子新培出的含笑,好看吧?”
那盆含笑花形小,却花香袭人,远望似只有叶不见花,待近看了才发现,那含羞半开的六枚花瓣竟是半透明的翠绿色,隐有烛光映照于那花上,可见清晰脉络。
仿若玉雕。
白衣的公子跟在她身边,闻言朝那花看了一看,唔了一声,应道,“好看。”
不管是脸色还是眼色,抑或说话的调子,都在冰冷之中夹了些许淡淡的温柔。
路过的行人都看那一公子一小姐男俊女娇,谁能料得到那绿裙少女笑得天真烂漫,却正是寒家的女当家寒潇。
寒不仅是姓,是少女的母姓,还是名,少女全名披寒潇,是帝克斯首领披解的独女,在家族里,上面除了披狼外还有两个已经身亡的堂哥,排第四,因此称四小姐。
花都寒府是帝克斯的大本营。寒家的生意,是帝克斯的幌子。
当然更没人料得到,她身边一袭白袍、腰饰配玉、作风雅贵家公子打扮的人,是帝克斯披三少爷披狼。
他甚至连戴面具掩饰身份都不用。脱下惯穿的蓝衣劲装,卸了血气盈然的七煞甲爪,退去眸中寒意与杀意,谁还把这个面色清冷、眉目英朗、举止淡然的公子哥当作冷酷残虐、杀人不眨眼的披三少?
披狼一年到头在外,任务缠身,难得有时间回花都陪陪自己最疼的,不,应该说是唯一疼的小堂妹,寒潇也是喜欢她老哥得紧,两兄妹一边赏花一边低低地聊着,徐步游逛。
整一其乐融融的样子。
跟自己温慧聪明又善解人意的老妹待在一块,披狼是暂时把烦事俗事都推到了一边,黑沉的脸色消失殆尽,至于什么妖孽什么血海,统统抛开,此刻心如止水,再淡定不过。
只可惜这淡定没能持续太久。
他二人正在人群中走着,突然旁边蹦跳出一个鹅黄衫的少女,一边回头欢喜地叫着,“快点!去看那边!”一边冲他二人跑去。由于回着头没看路,竟一脚踏在了寒潇足上。只听得寒潇一声痛叫,眸子里霎时含泪,站立不稳地向披狼身上倒去。
披狼手疾眼快,一伸手拦住自己妹妹的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
那黄衫的少女被这么一绊,也是往前一栽,却没人接她,啪地一下跌到地上,顿时也痛叫起来。
她跌坐在地,沾了一身尘土,又痛又气又怒,撑起身来就尖叫道。“是谁!敢绊本公……敢绊我!!”
一眼看见了被披狼护着的寒潇,就指着她骂道,“是你吗?平白无故地绊人家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
寒潇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明明是她先踩她的,却反倒恶人先告状来了。
她执掌寒家生意多年,涵养不同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因此只是蹩眉看着对方,也不多说话。
反正她鞋面上偌大个脚印,明眼人一眼就明白。
那黄衫少女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发现扭了脚站不起来,因此更是更加气恼,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张嘴还要再骂,被披狼看过来的阴冷目光一射,下意识地一个哆嗦。
那一眼的寒意,跟地狱厉鬼似的,吓得她张开了口却半点声发不出来。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
他们这么一吵闹一僵持,人群都顿下来围观。接着挤进来一个穿灰白斗篷、发与脸都藏在帽影下的男人,见状连忙将那黄衫少女扶起,一边问道,“怎么了?”
“脚扭了!”那少女见来了救兵,底气顿时足了,食指纤纤往披狼他们一指,气恼地叫道,“就是那两个刁民!还敢凶我!你给我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哎?”那人惊了一声,转头去看披狼,这一看,呆了一呆,像是反应不过来披狼这副装扮似的。顿了一顿,仔细回想一番,接着牵唇浅笑,一副见到熟人的样子,“……是你啊。”
寒潇慕地感觉到自己老哥的身子一僵。
即使对方头脸都藏起来了,那声音他怎么会忘得掉。
披狼有种错觉,好似此刻天边昏沉沉的云变成了狐狸形状,足下踏的不是大地,而是茫茫大海。
海上血浪汹涌,他昏头转向。
“……行,过。”他僵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名字。
“你认识他?!”黄衫少女疑惑地看向行过,随即又气道,“认识也不行!你……”
“好了好了,”行过道,“你的脚要紧,先给我看看。”
一边蹲下去,握住那少女的脚踝,轻柔地捏了捏。
那少女脸登时红了,也不再说话,只微微嘟着嘴。
“……没什么大碍,回去敷敷就好。”他捏了几下,站起来道。
“什么叫没什么大碍!都痛成这……”那少女张嘴又喊。
“我背你回去。”行过笑着说了一句。
少女又没话了,脸只更红。
行过便真当着众目睽睽把她背起来,回头对披狼他们道,“抱歉,这位小姐没事吧?”
“没什么。”寒潇摇摇头道。
“凭什么我们道歉……”那少女在行过肩头上不满道,但红着脸,声音也不大。
人群让出条道来,行过背着少女离开。人们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也都散了。
寒潇叹口气,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那随从倒还算懂事。回头一看她老哥,疑道,“哥?”
正僵着脸看着那二人离去方向的披狼猛一下回神,“……恩?”
“你怎么了?”
“没事……你脚怎么样?”
寒潇略微使力站了一站,虽然还有些疼,但仍笑道,“还好。”接着便试着迈了几步。
披狼扶着她走了几步,确认她没什么大问题,接着便招了轿子让先把小姐送回去。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大街上。
人群里闪出来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立在披狼身后,低声道,“狼哥,已经派人跟着他们了,直接做掉?”
“你们对付不了,”披狼脸色阴沉,道,“盯着,等我去。”
没人能冒犯寒家当家的和帝克斯的四小姐,他没当场发作,只是周围人多,不便杀人。
不管她是谁,不管她和行过什么关系,他要让那刁蛮的小丫头付出代价,即便有行过护着。
——最好连那妖孽一起做掉,结束掉自己一年来所有噩梦!
披三少爷咬着牙想着,殊不知盛怒之下,他的印堂已经愈发黑起来了……
……
“阿嚏!”仑昆又打了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弱弱地问,“哥,你怎么没跟老大出去?”
昆仑换了块毛巾递给他擦鼻涕,又给他压了压被子道,“晚上老大陪四小姐,叫麒麟哥他们跟去,让我回来照顾你。”
“哦……”仑昆感慨万千,“老大对我真好。”
“……”你忘了是谁害你变成这样……
“……可是哥,你放瓶花在桌子上做什么?”
“恩?……哦,四小姐说,病人见了花心情会好些,我特意给你摘的。”
“可是那是菊花啊,哥……”
“恩?是啊,有问题吗?”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