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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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周四是王达的生日。上周四就到寝室告诉我们,他要办个生日派对。他还主动邀请福娃。福娃先是一惊,又说,行。王达这才踏上“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的脚步。
     我觉得这次王达像个男子汉。他的改变真的很令我吃惊。看来他真的进入成熟的季节,一夜开花,一夜结果。翻过这一页,是另一页的新章。
     王达和那位我至今不知名的姑娘分手之后。我时常到他那一亩三分窝坐坐。谈谈心,说说事。我感觉很惬意。闲着无事到朋友家串串门,和到隔壁寝室串串门的感觉就是不同。那种感觉叫满足。
     分手后的王达又结交过几个女朋友。他告诉我当时,立马被我否定,什么女朋友,就是从网上认识的乌七八糟的人,性的发泄器。不过我的否定没有权。那些人有的流里流气,有的装得纯洁的真跟处女似的,一掏钱睡觉都勤快。那时候的王达还自以为了不起的总结了一些屁的爱情观,大学里哪有爱情啊,她们跟你相处,就是为了钱,好,我就用钱砸,砸的她们成妓。我说他这是报复。王达说,是她们犯贱。
     每次到他家串门,我都不带一丁点的安慰成份。前两天去他家,我觉得现在的王达和以往的都截然不同。王达说他恋爱了。对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听他说这样的话和听用钱砸成妓的那时候感觉一样,早就没了感觉。
     出来王达的家,我冷不丁又琢磨他的话。觉得他说得真诚。难道真的又恋爱了?
     我相信一个丑陋的蛹化成翩翩蝴蝶的梦想。
     何南自始至现在,对王达就瞧不起。他现在觉得有钱那会自己就够孙子了,王达就比他还孙子。每次一提起王达,何南就不说话了。
     何南说,王达就是一个让他无语的人。
     我不容易理解的是,何南见了王达的面,就跟见了亲兄热弟似的,够热情,我望尘莫及。
     自己明明不喜欢,还愣跟着套近乎,还一口一个真诚的喜欢。多虚伪啊。
     我算明白为什么在大学里相处很好的两个人,毕业之后照样有不联系的。这个世界真的变恐怖了,亲眼所见证的事实都已经不辨真假,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呢?我可不相信用心观察那一套。
     我们也打算请小便去,他是个能活跃气氛的人,在派对里少不了这样的人。人称他自来疯。跟自来水似的打开水龙头就能开始。比如他问,今天我帅了吗?我们回答,帅了。完了,小便绝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若是以世界为单位的话,每个国家的角落里都能看到小便疯狂的身影。比如他问,我今天帅了吗?我们回答,不帅,头发又少了一根。完了,小便绝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若是以世界为单位的话,每个国家的精神病院里都能看到小便疯了的身影。
     小便却严肃了表情,告诉何南一件容易刺激他的事。何南说,我不是吹。我们家破产那会我都没受刺激。
     我洋洋得意地说,不知道谁半夜躲被窝里一个人哭。
     我看见何南哭很巧合。我从小没有起夜的习惯。那天夜里我没憋住,冒着严寒起来上厕所。我当时特有一种冲动,尿被窝里得了。顶多明天拿出去晒晒。但是考虑到有一帮嗜好幸灾乐祸,兼职散播流言蜚语的人在我身旁虎视眈眈。我经受不起这个打击。迷迷糊糊的听见何南在被窝里哭。我掀开何南的被子。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珠子,跟《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那两盏大灯笼似的。我害怕的退后几步,撞到福娃的床,福娃骂了一句,转过身立马就神清气爽了——他也看见了那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身体禁不住往后缩,撞在墙上,抓住墙就不放了。何南反应比我们都强烈,拿头就朝床铺上死磕。我们慌忙拉住他,不让他激动。何南说,我的一世英名啊,就这样让你们糟践了。我们不明白何南说得什么跟什么。何南说,你们都看见了,明天一定传出去。我们说,不会不会。这才像哄小孩子一样让何南走进梦想。第二天班上的人就知道了。何南无脸面对班上的跳梁小丑。回来又生气又放狠话,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数。断交。何南一脸的严肃和正义凛然。我们还真害怕了,忙赔礼道歉,答应请他吃饭。那一天何南干什么都是我们伺候,跟地主伺候地主婆似的,够小心翼翼。
     我想起何南以前说话不算数的时候,我们怎么就没折腾他呢?后悔不已。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在想,就是为什么那一夜我就要起床去尿尿,还这么巧合的碰到何南的伤心事。想来想去,想出一句,天下没有戳不破的纸窗户。安慰自己。想着不管做什么事情早晚有一天都露馅子,掩藏起来只会欲盖弥彰。
     何南听我说起这件事,又裸露出那副假人假义的样子。我无话可说。用何南的话说,这是一副让我无语的面目。
     小便说,你老婆,越轨了。
     何南装糊涂,说,什么老婆?
     我都能想出来是夏寒,我就不信何南不明白。不过也对,什么老婆,都分手了。
     小便说,夏寒啊,昨天我可看见她和一个男的走得那叫一个无缝的蛋,针都插不进去。还有说有笑的。
     何南说,我和她早就分手了。你是不是成心揭我伤疤。我听出,何南自认为还是受了伤。
     小便说,分手了。然后开始一表略有所思状。
     何南说,那个男的我认识吗。
     小便回答干脆,认识,挺熟。
     何南没能控制住身心,张牙舞爪,勃然大怒,哪个不长眼的!说实在的,我也吃惊不小。
     小便说,你们都分手了,不能因为你跟她好过,就不许她跟别人好了吧。
     何南说,我是那么无耻的人吗。我就是不记得我认识的人里头有比我优秀的。夏寒要是吃亏了怎么办?
     福娃。小便说。
     何南有些不解,福娃,怎么是他呢?我还以为是李沐呢。
     我说,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值得怀疑的角色啊,是吧。
     何南说,谁让你那时候就你一个人梦见夏寒来着。
     我笑而不答,发现何南真的对夏寒念念不忘,关于夏寒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何南自己的事情都既不清楚。你要是问他多大了。
     何南会回答,八九年出生的。他说,出生是不会改变的,年龄会和时间一样改变。
     我思索着这里面有深刻的道理。
     何南又说,说白了,我根本没什么时间概念,牛年那一年,我就认为是蛇年,逢人就说今年是我本命年。
     我认为没必要思索了。
     何南那时候已经和夏寒分手了,但我认为还没有真正结束。早晚有一天他们还会不期而遇,该说的该做的全部拿出来摆在桌面上,挑挑拣拣,再宣布正式结束。我不相信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冥冥之中真有一些奇怪的安排,大家都不知道,但真真实实的发生了,有时侯来的平平淡淡,有时候猝不及防,有时候防不住的话。。。。。。
     下午放学,我和何南从餐厅出来。
     我没想到何南和夏寒会这么快再遇。本来想着她们应该在临近毕业的茫然岁月里,来一次惊天地泣鬼神的分手。我没想到——看到夏寒身边站着真是福娃那小子——我没想到。福娃这小子做得这事太不光明磊落了,他追夏寒,我们不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我想何南绝对也不在意,毕竟他们都分手了。但福娃毕竟也认识何南,应该告诉何南一句,我追的女友是夏寒。防备以后尴尬。这暗渡陈仓的招数用得也太不君子了。
     我们都站住不动,我想是过去说话呢还是装作没看见。若是我肯定没脸没皮的过去寒暄两句,该走人的就走人了。若是相请不如偶遇,再请我吃顿大餐。我也绝对不推辞。但何南此时肯定心里复杂着呢,思想斗争的厉害。
     Tobeornottobe?
     福娃倒是先走过来,一嘴的绅士笑,再伸估计嘴巴就能从后脑勺看见了。福娃说,何南,过去和她说几句话吧,别不好意思。
     何南收敛收敛表情,指着福娃半天憋出一句话,福娃啊,福娃。。。。。。又是半天没有憋出另一句话,气冲冲地走了。
     我跟在何南屁股后面一路小跑。
     我看见夏寒深深地看着何南,那眼神估计也只有何南能读懂。这时的何南跟牛似的闷气冲冲!冲!
     这就是何南和夏寒正式分手了吗?我头脑里来来回回的就一句话:许多事情真的难以预料,且许多事情我们都真的努力了。
     回到寝室何南安静的躺在床上,像一具尸体似的。黑天的时候我是害怕见到这种东西的。我坐在床上忐忑不安,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今晚要发生点什么才算过去。
     不是说暴风雨来临的夜晚都异常的安静吗?
     寝室里的味道也不一样了。搁往常一进寝室,窗户关好的话,迎面扑来厕所的阵阵恶臭。今天味道就换成了硝烟味。大概是何南先进寝室的原因。
     福娃回来的样子很高兴,身体的零部件好像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了,变了形状后分了先后进来寝室。
     我真瞧不起福娃这一出。当然这都是站在何南的立场上发言。我认为现在和何南虽不同仇但要敌忾。我跟何南关系多近呢。先是同学,再是同寝,还是同事。和福娃比起来就多一层同事的关系,多这一层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很明显,干些徇私枉法的事就找何南这样的,再考虑福娃。
     何南突然说,揍你一顿呗。
     福娃说,行啊。
     何南就真的下来。福娃又说,有挑战我不接受还算是男人吗。
     我心想,福娃你还没被揍呢,头就蒙了。这算哪门子的挑战,动不动还拼上自己男人的身份。你就是这么便宜的男人了。
     我正想三想四,快总结出七的时候。一帮人挤进来并开始看热闹。
     我怀念起童年的那个时候,看电影的人也没这么兴奋过。
     突然有人喊,流血了。一帮未来的栋梁们跟着看到了电影最高潮的部分一般,激动不已。
     我想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持着他们痴迷的观看这场战斗,看到淋漓鲜血的时候我明白了。也只能是的一种理由,他们想做敢于正视淋漓鲜血的猛士。虽然现在没有直面惨淡人生的机会,但可以理解为藏头露尾的猛士。
     两个人打累了,停下手来。何南和福娃头上的血已经干了。
     突然有人喊,不打了。一帮未来的栋梁们兴致未减的走出寝室。
     何南突然问福娃,我为什么打你?
     福娃也跟着犯糊涂,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打我?
     何南说,我打你怎么你还还手了?
     福娃说,我不还手,被你打,你爽了,我死了。
     福娃略有所思,点点头说,也对。
     我对何南说,你要是为夏寒的事情,就真瞧不起你了。
     何南说,我至于嘛我。
     第二天,何南和福娃相互搀扶着去了医院,还愣说不用我帮忙,他们可是哥们,铁着呢。
     我很不理解的笑了。
     我小心地跟在两位残障人后面,万一两个人体力不支,我也能第一时间发射过去。俗话说,保护残疾人,是作为中国公民应尽的义务。
     两位铁哥们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到史老师那里请假。放在往常不请假不上课的事做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逃课如麻。
     两位铁哥们在老师面前一个劲表现虚弱,看他们的样子有后悔当时怎么就不断个胳膊残个腿什么的心。
     他们说,要住院。老师就同意了。
     他们却又翻脸了。两位哥们是铁,可毕竟是金字旁,一提出住院费的事,就失哥们了。
     我脑海里萦绕的全是何南当年财大气粗的事,动不动就是,哥给你报酬。够仗义疏财。
     现在呢,仗义或许还有,财确是疏了。
     何南和福娃给对方的都是一句话,这医院我是住定了。等着给我掏住院费吧。
     出来老师办公室,两位失哥们向左走向右走各自去了医院。我愣住,不知道扶哪位仁兄了。我埋怨他们葬送了我献爱心的机会。他们左右逢院,还逢房。我只觉得冥冥之中,他们还真够铁的。
     这几天都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一直到周四,王达生日。发生的事情却都不很光明,何南和夏寒的事,何南和福娃的事,我们和王达的生日会,我和小奶的第一次间接约会。我们的这些事都变得乱七八糟。
     我身临其境且深有感触并深悟出一个道理:所有人的不幸都是因为某个人的自私。
     我为理清楚这些乱七八糟是事情,给他们做了大堆的思想工作,什么生命在于运动而不是医院,什么宁愿做室外的一棵野菜也不要做室内的一朵水仙花。本来他们都一个屁不放。我一提水仙花,何南就放了,我喜欢水仙花。
     福娃说,夏寒也喜欢。
     何南跟着较劲了,你什么意思,我再扁你一顿就神清气爽了是吧。
     我也才朦胧记起,是夏寒喜欢水仙花,何南这才开始喜欢。估计是爱屋及乌吧。
     两个人吵得不亦乐乎。骂人的水平也一次比一次高。福娃骂人水平出了名的尖刻。
     我说,你们两个打吧。我现在巴不得你们都断胳膊断腿的,打上石膏就安详了。
     我出来门给夏寒打电话救急。我说,你快来看看福娃和何南吧,住院了。
     夏寒问,怎么了?
     我说,“为爱死(VS)”了。现在又开始了。
     夏寒说,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到。
     我听夏寒说这话怪怪的。
     我给王达打电话说了这些事情。最重要的是告诉王达,生日会不能去了。
     王达说,没事,生日一年一次,这种事情可不是每年都有的。
     我听着愕然,觉得这话怪怪的。
     王达又说,我去看看他们吧。
     我说,随便你。
     王达说,我要换个新手机号,到时候发给你。
     现在的王达和以前的真的不一样了。我突然又想起,我给夏寒打的电话,那手机号还是去年用的,那个每天夜里都和何南发短信打电话缠绵的号码。
     我觉得。。。。。。转身进了病房。
     夏寒赶过来,两个人才老实。我觉得何南真的很怕夏寒,或者说他真的很喜欢夏寒。我一提夏寒马上过来。他立刻换了一张病恹恹的脸,往床上一躺,跟快死了似的,对着这快要离开的世界表情复杂。
     夏寒看过何南一眼。何南扭头看窗外。我心想,何南这出装得够到位的,我就不信你不想见夏寒。夏寒坐到福娃床边。何南转过头看了夏寒背影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一副色即是空的和尚脸。我知道他现在内心里澎湃着呢。
     夏寒听福娃说了整个故事,里面少不了加些独创的情节和原创的感悟。夏寒大略知道,制止住福娃,估计任福娃这么说下去,能编出一部长篇来。夏寒安慰福娃几句便要走了。临走的时候,夏寒说了句拜拜,是向着何南的方向。
     我出门送夏寒。心里想了许多问题,诸如,你怎么就安心和福娃处对象了呢?这样多伤害何南你不知道吗?但我自认为不是夏父夏母的,无权干涉别人的恋爱,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我正思忖着怎样问夏寒看待和何南的关系。
     夏寒说,福娃的女友不是我,是王飞。
     我心想,福娃什么时候看上王飞的?正要问。
     夏寒说,滚石那次回来,福娃就找我,让我当月婆来着。
     我心想,福娃这小子怎么瞒着哥们呢?
     夏寒说,福娃自尊心强你们不是不知道,他就想自个儿默默爆发,等成功了不用告诉你们就知道了,失败了他也不丢人。
     我惊讶不已,问夏寒,我想什么你怎么都知道啊?
     夏寒纳闷了,你想什么?
     哦,没什么。我说。
     夏寒又说,其实。。。。。。我。。。。。。不愿意说大道理。
     这是哪跟哪啊。我听得糊里糊涂。问夏寒,你还喜欢不喜欢何南,想不想处?
     夏寒送了我,应该说送了何南一个微笑。我立马看到了光明,觉得这事有门。
     我现在的心情正如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都是一场误会,我以前就坚定的认为误会是一种没必要的东西,若是朋友我们完全可以相信,若不是朋友,也谈不上误会不误会。男女情人这东西就有意思了,误会是说明两个人还有感情的基础,产生误会如同时下男女青年产生开房冲动一样简单。
     我到底还是觉得误会这种东西仿佛大便,每个人都会有,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及时排出体外。因为还有便秘这一种病。
     因为夏寒来看福娃,何南心理吃不消。挑明了要跟福娃对抗到底。泡在医院里,非让福娃品尝一下什么叫破产的滋味。
     现在完全变成两个男人和金钱的战斗。
     两个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抱着一台计算器计算着自己和父母的财产。何南家虽然破产了,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福娃怎么也比不过何南。每天急得满头冒白汗,晚上睡不着。若是晚上福娃睡着了,又轮到何南睡不着,他容忍不了福娃梦话里狠辣兼有的骂。
     福娃的计算方式是,在医院里每过一天家里就少一样大件东西。每天夜里十二点之后,福娃都会醒来,想想家里又少了哪件东西,再对着远方的父母赔礼道歉一番。接着发发誓,下辈子还做他们的儿子。
     我想,就这样的儿子,这辈子我就不想要了。若是没有法律管着,我先掐死福娃。
     有一天福娃的老妈打电话说,家里的大狗生了一窝小狗。福娃高兴,第一个就告诉何南,听见了没,大狗有了小狗,小狗再有了小狗,这些都是住院费,你死定了。
     何南说,你是不是人啊。好好的一个圆满家庭转眼就家破人亡,万恶的黑社会啊。
     福娃说,认输啊。
     何南说,不认输。
     我真不知道若是把真相告诉何南,到时候住院的是不是就是我。周末到香江打工的时候,我告诉了何南,福娃的对象不是夏寒,是王飞。
     福娃说,是不是夏寒说的,这死丫头我说过不让她说,重色轻友。一看见何南住院了,就什么道义都不顾了,交友不慎啊。
     何南说,真的?!
     我说,真的。
     何南说,那你不早告诉我,害我和这个白痴住了这么久。
     福娃说,白痴的话都是你说的。
     何南说,我就说你白痴。
     福娃还说,白痴的话是你说的。
     何南说,对,是我说的。
     福娃就笑。
     两个人又开始吵起来。最后又打赌,看谁先把谁的家搞得家破人亡。
     我无可奈何,心想,这两个人脑袋是不是有病啊。
     在夏寒没来之前,福娃和何南住院的日子里。我都是一个人在学校里来来回回。突然身边少了可以说话的人,觉得很安静,这种安静在想说话的时候就孤独了。比如,在我看见前面走着一位招蜂引蝶的花朵时,搁往常何南在的时候,我就说,看,那妖精。然后我们就津津有味的奚落起来。现在我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很失落,也很怅惘。
     我似乎要证明自己不惧怕孤独一般,安静的在学校里溜达。手插进口袋里,走啊走。。。。。。也想些关于梦想的事。有时候梦想跟怀胎一样,辛苦也幸福。有一次在学校的贴吧里认识了一个哥们,他想拍一部电影,在一个影视群了发出这个消息之后,想凑合一腿的有很多。有些几十岁的人了也说自己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拍一部自己的电影。可是没有实现。我听这哥们说得很感慨,还总结说,有梦想的人大抵有两种人生,要么一鸣惊人,要么含恨而终。
     我倒不以为然。比如那位大叔吧,一辈子的最大心愿就是拍一部自己的电影。我认为他的心愿不在这,这顶多算是耍了一个小心眼。他的心愿是拍出一部能让自己火一把的电影。至少自己的投资能获得利益。归根结底就成了名和利的关系了。若不是这样,自个儿买个DV拍呗。想拍个儿童的,找邻居家的小孩,连哄带唬的就能拍;想拍个艺术的也行,找本文学小说,最好演员少的,和邻居哥们一商量闲着没事就演上一段,其他的外景到大街上拍,剪剪就完成了。想拍个武侠的也可以,不过这个麻烦一点,最好拍个现代派的武侠。若就是死心眼子,拍古装武侠也可以,三四十年的时间够了。古装服就找点烂布条儿往身上一团,反正古代的侠客谁都不知道什么德行,而往往玩江湖的都带有流浪人的落魄和沧桑。真不行就给乞丐自己的一件新衣服,把乞丐的衣服往身上一套,那种感觉也一样。
     梦想没实现那都是屁话,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式的梦想。我瞧不起这些人。还是欣赏何南和福娃的真性情。那时候我们都还不熟悉,说起梦想的事,何南的梦想是,有钱。福娃就说,出书。
     我呢。。。。。。
     说出这话那会。何南拿周星星的话谆谆教导我,没有梦想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我就说,我想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玩不工作不老去不死去。。。。。。
     福娃和何南异口同声说,你还是做咸鱼吧。
     现在我还是在想这个问题。
     下午的时候,学校院子里没几个人。有时候会看见几个人影,却不见人。换个角度才看明白,躲在树后面正含情脉脉呢。
     学校真是个好地方,吃喝拉撒睡都父母养着,自己呆学校里,逃个课,泡个妞,睡个觉,磕个炮。生活无忧又无虑。
     每当下午我都去自习室坐上一会,整理整理自己的打工日记。我时常还有一些这样的冲动,像福娃那样出一本自己的书。或者等福娃出了名,我就把自己写过的日记附在福娃书的后面,让别人看看我的故事。一个平凡人平凡生活里的平凡故事。
     有几次在自习室里碰到夏寒。她也是一个人。我没和她说话,在她没告诉福娃的女友是王飞之前。我很瞧她不起。而且那会何南也告诉我,见了夏寒别和她说话。虽然我觉得这话特小孩思想。
     夏寒也没和我说话。
     偌大的一个自习室里,大群的人里面。我和夏寒熟悉,同样也陌生,那种感觉特突出,跟骨刺似的。
     晚上六点左右的时候,走出自习室,翻墙绕到医院里看看两个废物。我见面就称呼他们废物A和废物C。高高兴兴的吹会牛皮,幸灾乐祸的看会他们吵架。他们俩的吵点很多。有一次我在桌子上发现一张贴画,似猫又似狗,还长了一尾狐狸的尾巴。福娃说,这狗真神奇。
     何南说,这是猫好吧。
     两个人因此吵起来,越吵越远,一会超出医院,不一会走出中国,再一会冲出亚洲,最后遍布全球。
     我还想,要是中国以这样的速度发展,让他们俩死个千八百次的我也没什么意见。
     他们的吵架就是这样,不管刚开始以什么话题吵得,到最后都是离原始话题十万八千里之遥。
     回来路上会碰到一群类似男人的人等在女寝室楼下,或立柱,或蹲着,或提包,或张望,焦急而又耐心地等着女友的大驾出来。
     这段路是全校最有欣赏性的风致。
     前面男生寝室门口有些女生,或蹲着,或坐着,或依着,或愣神,茫然而又耐心的等着男友的出现。
     这段路是全校最有思考性的地方,因为他们的姿势总有“思想者”的影子。
     再前面是早先修起来的铁网,它身上的绿色油漆已经掉了大半,斑驳陆离的样子看起来像条癞皮狗。有几次走过那道铁网,都有些感触,那一道道线像一条条的路,我们分布在各个角落,在每一条道上迷茫的走着,在每个歧路口做着不得已或无奈的选择。
     福娃和何南最终都扛不住了,若是再这样住院下去,破产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连医院的医生都跟着奇怪了。问他们俩病都好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出院。何南说他喜欢这家医院,有一种家的感觉。医生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似乎进入社会还不太适应,表现出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的模样,说,再好也不是家啊。
     两个人也抓住这句话,彼此敞开心扉,放下恩怨,畅谈了一夜,话题围绕的是:
     Hospitalandhome,whichyouchoice?
     何南说肯定是家重要。又问福娃是不是这样认为的。
     福娃说,那当然,但是不能就因为这样,咱就说医院不好。
     何南出主意,咱抓纸条,我抽到医院就住医院,我抽到家就出院。问何南行不行?
     福娃说,行。
     何南写完两张纸条,揉成两个球,散到桌面上。夜里两个人也没开灯,点着一根蜡烛,下午的时候特意让我买过来的。说是为了增强夜晚谈判的气氛。我认为这种气氛应该叫罗曼蒂克。
     何南抓到医院。
     福娃说,我记得你说我抽到医院就住院,我抽到家就出院。现在我抽到的是家,就是出院呗。又问何南是不是这样。
     何南借着烛光的阴影,躲在床上说,是,我印象里也是这样。
     第二天两人平安出院。我去接的。
     至于住院费的问题,两人各自解决。因为福娃财政出现赤字。何南帮着支付一半,等福娃有钱了再还给他。福娃因此下决定也跟我们一起打工。
     我问福娃,你的小说不写了?
     福娃说,写了这么长时间,没发表过一篇文章,一本小说也没出版。写了还有什么意思,跟我刚开始的梦想不一样了。暂时先放弃吧。
     何南竟高兴的笑了。
     福娃深深的看了何南一眼。我也很不解何南为什么笑,或许是苦笑吧,不过也太爽朗点了。
     周末去香江酒店,临下班碰到石经理。我和何南旁敲侧击地问石经理,关于再加一个人的问题。石经理回答的很干脆,不行。人手够了。
     我们所理解的人手够了的标准是,当两个人累死累活的能干完的事,就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的必要。
     我们能理解石经理。毕竟香江酒店不是她家开的,也毕竟她们都是商人。
     何南说,我也理解石经理,但我希望石经理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不理解何南,既然都理解石经理了,其它的还重要吗?我说,石经理的回答够圆满了,不行就是不行。
     我们找到小便,让他帮我们找一份工作。小便说,可以去卖蘑菇。每天早晨六点到九点,每天二十块钱。
     我问,几个人都行?
     小便说,几个人都行。
     何南问,是每个人二十?
     小便说,估计不是,要那样他不赔死了。
     福娃走过来。何南问,你要问什么?
     福娃顿了一会说,真像个老板。
     小便没把持住感情,一下子迸发了,一直追问,真的吗。。。。。。
     我们点点头。小便从我们寝室走的昂首阔步。
     每天早晨我们开始五点起床,步行两公里左右到老板哪里,从老板那里取来蘑菇再步行一公里左右到菜市场。老板告诉我们可以报销路费,但不能打车。我们本来很高兴的,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一路根本没有公交车直达,能直达的又要步行十几公里才到站点。
     我们三个从小到大都是买别人菜,现在轮到别人买我们的菜,特新鲜,那种心情跟小时候第一次得病,我们要什么父母就给买什么那会一样。每一个走过的路人我们都没放过,见人就问要不要。福娃负责站在我们身后笑。
     不一会儿,我和何南发觉福娃的笑开始不对劲。蘑菇卖了大半的时候,才明白福娃到底笑什么。我们的样子像极了对面那位卖黄片子的兄台,贼眉鼠眼的看人,等看见同样贼眉鼠眼的人,便靠上前神神秘秘又左顾右探地问,要不要,ABCD各种片,带劲。
     我突然想起福娃去年的一件可笑事。我说,福娃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你经常去的那家音像店。
     福娃不解我意,说,怎么了。
     我说,因为卖黄片子,格了。
     福娃这才醒悟我接下来要说什么,暗示我别说出来。何南在一旁鼓励我说出来。
     我就说,去年福娃去那家音像店,每次去都是围着店转一圈,什么也不买就走人。到门口老板就问,新进的,要不要。去一次老板问一次。福娃终于忍不住的那天,问我是不是特像调戏良家妇女的人。我说不像。福娃问真的假的。我说真的。
     何南盯我半天,好像等我继续说下去。我自己也觉得这应该是个没说完的话。何南见我不再说了,问我,没了?
     我说,没了。
     何南说,没意思。
     我突然也觉得的确是没什么意思。
     福娃在一旁幸灾乐祸。
     我又说,福娃,去年你总去那家店是不是就是因为王飞在那里打工。
     福娃承认的倒是爽快,是啊。说得特厚脸皮,大概他也知道这些都已经是光天夏日之下的事情了。我倒没辙了,只说,没意思,真没意思。
     就这样回到学校,又开始了一天没意思的课程。
     第二天下起了下雨,我们趴在床上忍受着去还是不去这个问题的煎熬。
     福娃好像做了很大的决定,咬牙切齿地说,去。给人家工作,都答应了,就不应该放人家鸽子。
     我们冒雨赶路,到老板那取蘑菇。老板对我们的精神表示赞许,说我们精神可嘉,后生可畏,一堆废话。最后才说要给我们加薪。我和何南激动不已,在香江酒店盼望了这么久的福音,在这里收到了。
     到了菜市场之后,雨越下越大。稀有的几个人,都穿着雨衣打着雨伞的在雨里慢行,也没有买蘑菇的意思。
     我一直盯着蘑菇纳闷,想它为什么就不能大个,要是有伞那么大,今天这雨我们就不用拍了。
     何南喊我,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跑吧。
     此时的我们也不管什么放鸽子还是煮熟的鸽子自个儿飞了。撕开了腿往学校奔跑。旁边的那一排理发店,也不知道是哪一家,正饶有兴致的放着羽泉的《奔跑》,衬托着我们此时此刻的行为,但心情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速度七十迈
     心情是自由自在
     希望终点是爱琴海
     全力奔跑
     梦在彼岸
     我们想漫游世界
     看奇迹就在眼前
     等待夕阳染红了天
     肩并着肩许下心愿
     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随风飞翔有梦作翅膀敢爱敢做勇敢闯一闯哪怕遇见再大的风险再大的浪
     也会有默契的目光
     但是,我很喜欢这首歌。他让我觉得很有活力。看起梦想来也觉得很光明。梦幻的似乎前方的路都是一马平川的。
     回到寝室福娃给老板打了电话,跟做了大哥好多年似的,告诉老板可以去善后了。
     明天天一亮,去老板那再取蘑菇,老板也没说再给我们加薪的事。直说昨天去的时候,蘑菇没了。
     我们感到惭愧,钱没挣到,蘑菇还没了。昨天的薪水我们也没好意思要。那要脸皮多厚才行啊。
     老板娘在屋里喊,老贾啊,昨天淋湿的蘑菇发霉了。
     不是没了吗?我又想这可不正是霉了嘛。
     许多时候,我们的蘑菇都卖不出去。袋子都不用解开,原封拿来再原封拿回去。老板依然给我们薪水。挣钱最多的一次是卖出了二十三块钱。老板立马给我们二十块钱的薪水,剩下的三块钱给我们买了矿泉水。
     我们对老板的敬畏是五体投地,现在能像老板这样视钱财如粪土的主真的没几个了。有时候我实在想不明白,老板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变态想法也有过,比如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是他们能利用的东西。不然谁会白白拿钱养几只不抓老鼠的猫。就算他家真的钱多的,多到一天不花出去个十几亿,这十几亿就要发霉的程度,也不会平白无故给几个陌生人吧,还是有手有脚有头脑的有为年轻人。
     或许只因为老板的善良吧,现在能像老板这么善良的人也真的没几个了。
     小便到我们寝室溜达一圈,说是顺便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以后他自己可以挣钱,这是他十八岁以后就有的梦想,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我问小便,你现在干什么,这么发财?
     小便说,在一家影楼做摄影师助理。我说过买了相机就不能白白浪费了。男人就要说到做到。
     我问,工作几天了?
     明天去问。
     接下来就是小便自发感慨,自己二十二岁的人了,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都还靠父母养着。我想不靠父母出去打工,又有后怕。心里总是有些矛盾。花钱如流水的时候也都不觉得有什么,问父母要钱的时候心里就特感慨,什么时候能不问父母要钱?什么时候能给父母钱?都二十二了。
     小便反复强调着自己的年龄,仿佛时不待我的紧迫又悔恨。
     福娃告诉小便,也告诉我们,我们在小孩子面前是大人了,在大人面前我们还是孩子。
     小便说,我们不一样。说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寝室,像个大龙虾的样子,弓着个背还一弹一跳的。
     几天后我碰到小便。我自己偶然也奇怪,明明就是隔壁寝室这么远,见一次比牛郎见一次织女都少见。我问他:工作怎么样了?
     小便说,没去问。
     我着急了,你怎么没去问呢。
     小便说,我去了另一家。
     我问,那家怎么说?
     老板问我,会摄影吗。我说学过。他问我有没有作品。我说没有。他说,这个可不行啊。我问他,怎么不行呢。他说就是不行啊。我问怎么就不行了。他说反正就不行。我问到底怎么不行的。他说我说不行就不行。我说早说不行是你说不行就不行不就行了吗。他说,我说了这个不行啊。我就走了。
     我问小便,现在怎么办?
     反正是不问家里要钱了,出去自个拍,拍一次一个星期生活费就出来了。
     我没让小便尴尬,说出可是现在你还在问家里要钱的话。
     卖蘑菇的时候,我们总要小心翼翼的防着城管的人。城管的人一来,不知是哪位勇敢的放哨人就喊一嗓子:城管来了。。。。。。拖音拉得很长,一直拖出海豚音的感觉才罢休,此时的我们一哄而散,跟树倒后的猢狲似的。
     这天早晨起床我就感觉今天肯定要发生点什么事。去领蘑菇的路上,都红灯停了,那辆红色的客车还往前死磕,差一点我们就客死异乡。幸亏它的轮胎摩擦力够强,及时的刹住车。
     领来蘑菇去菜市场的路上,装蘑菇的袋子破了一个大洞,一公里的路,我和福娃尽跟在何南的屁股后面尽职尽责的捡蘑菇。到菜市场了,何南的袋子空了,我和福娃抱了两包蘑菇,包装袋是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星期前买的,我心疼。
     我们刚把蘑菇倒在地摊上,海豚音就扯着嗓子在叫,。。。。。。来了。海豚音的音还没飚起来,连“城管”也没来得及喊出来,直接奔着现实风格喊了。大概是城管搞突袭。这样的情况,这些人也是第一次碰见,能收摊的也不收了,不能收的人早没影子了。我们也顾不上蘑菇,自个跑了。
     我回头看见福娃正收拾蘑菇。心想,这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财迷。也不管他。顺着何南奔跑的方向追上去。
     我们再回到菜市场,蘑菇没了,何南也没了。我心想完了。旁边一位兄台提醒我们,那中感觉特不善类,刚才我看见那小子被城管的抓走喽。
     何南骂了一句,还英文的,sonofbitch。
     我心想,这会真完了,城管和警察是近亲啊,从小就特崇拜警察,现在偶像把福娃抓走了,多丢人啊。该怎么办?
     何南先问了我,现在怎么办?
     我也问何南,怎么办?
     何南说,我先问你的。
     我说,我要知道该怎么办也就不用问你了。
     我们商量好请老板出马,拿钱把福娃买回来。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为他打工,是他小弟,小弟出事了,做头的就应该出头。再说了,我们为他卖蘑菇赚了多少钱啊。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不能见死不救。想着想着,又想出我们卖蘑菇的事,卖的最好的一次才赚了二十三块钱,还都给了我们仨。剩下的时候净往里折本了。
     我们正讨论该怎么向老板开口呢?挺热烈的。听见有人喊救命。我们寻着声音找啊找,在下水道里找到了此人,没想到正是福娃。
     我说,你小子真会找地方藏啊。
     福娃扔给我们一句话,藏个屁,谁他妈修下水道,没盖井盖。
     我们把福娃从下水道里捞上来。福娃手里还死命抱着一包蘑菇。
     我说,你还真得感谢那个谁他妈的。
     福娃说,我感谢了,留了一袋蘑菇在下水道里,够意思了吧。
     福娃又住进了医院。他掉进下水道里,摔断了一根肋骨,多处擦伤。
     我和何南为福娃的不幸感到后悔。
     住院的时候,夏寒来看福娃,还带着王飞。两个小姑娘伺候的福娃舒舒服服。看福娃陶醉的样子,多掉几回下水道的心都有。
     我和何南后悔为福娃感到过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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