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赌注，我又何妨不赌一场呢？
    ————夏无情语录
    他的目光是如此忧伤，就连雨丝也忧伤起来。我掉转视线，默然无语。
    千思万感，千头万绪，也可以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直到红尘尽头碧空落幕，无数天花寂寞飞舞……
    我望着立在我对面的人，声音淡然，然而吐出的话语却凌厉异常，“我是想离开。迫切地想要离开。说我懦弱也好，逃避也罢。如今的我，丧失一切记忆，所有关于我的往事皆是你一人之言，无论我以前是将军或小卒，对于我来说，都是那么地遥远。我不懂我醒来为何就长大了？我不懂我醒来为何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不懂我醒来为何在一位陌生人的住所？我更不懂这段日子以来，你为何一直悉心照顾我？我什么都不懂。我甚至不知道没有记忆的我，往后该如何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以何谋生？可笑的是我连杀只鸡都不敢的人你却说我是将军。即使我不想承认，可是不得不承认，我一无是处，一无所有。”是的。即使我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从开始到现在，我始终是一个人，始终是一无所有。
    “不。你懂。一个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天下之将又怎会不懂我这拙劣的心思？夏无情，你懂。我认识了你三年。你总是这样。无论我怎么努力，总是跨越不了你刻意制造出来的距离。是的。你失去了记忆，然而你却仍然没有忘记在你周围刻划下距离。画地为牢，你把自己关起来，不让自己靠近别人，也不让别人靠近你。如果我卑劣一些，或许该在你醒来时，就告诉你，你是我的妻。这样或许你就不会想要离开了吧。你怎么会不懂呢？我的万般心思，只是为了你而已。只为你。”他的声音无奈又落寞，他的眸光温柔又绵长，缓缓流入我的心田。
    我心中一叹。那就这样吧。如果躲不了。
    “你说的这些，要我如何信你？”
    “嫁给我。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永不分离。”
    “为什么？”
    “你忘了，可是我还记得。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细雨时分，你一人坐在路边，那么旁若无人，那么随意，带着无所谓的姿态望着从你身边匆匆而过的人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然而过不久，我们却在朝堂上见面了。”他顿了顿，目光有些无奈、有些苦恼，更多的却是温柔：“我没有想过，你便这么轻易住进了我的心里，那么旁若无人。如果是两情相悦，那么是幸福。然而，我们不是。或许是你的刻意躲避，或许是上天的安排，我们认识了三年，相处的时间却并不多。你总是来去匆匆地，仿佛从未停留过，也不会为谁停留。与烈火的那场战役，你迟迟没有音讯。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前所未有的不安，我抛下一切去寻你。我还未到函谷关，就听闻全军覆没，两军主帅摔下断念崖的噩耗。”他闭了下眼，面上一阵苍白，“肝肠寸断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不信，不信你就这么离开人世。我去断念崖底寻你，寻了几夜，没有你的身影，接着又顺着断念崖下游的小润河而去。老天终于让我找着了你。我想和你相濡以沫。夏无情。我想和你相濡以沫。可不可以为我停留一次？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想随你一起。”
    “我……”
    “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他语气温柔如水，眼神坚定，誓言铮铮。
    我的呼吸一窒，怔怔望着他，片刻仓皇转开视线，勉强一笑，生平第一次语无伦次：“哪来的月，天……天都要亮了……”
    他笑得一脸温柔，“那就对天起誓。我们对天起誓，永不相负。”
    “永不相负？”字从我齿间一个一个清晰地跳出来。
    “不错，从今之后，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
    即使我已不记得往日的我是个怎样的人，但是我亦不是扭捏之人，人生本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赌注，我又何妨不赌一场呢？
    我对着他一笑，道：“走吧。”
    他有些惊讶，“去哪？”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