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变故
    除夕这天，除了王大之外，所有人都在忙碌。
    秦天本来不需要帮忙的，可是他想要见到索绿，哪怕是说不上话也不要紧，只想见到她。他一定要找到机会问清楚昨晚的状况。不然他没法离开昆仑山。
    申时，终于一切都处理地差不多了。上午的时候众师兄就把所有现在有人住的屋子都重新布置了一遍。现在索绿在把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还有两个时辰时间让大家各自去梳理装扮一下。王大说要按照师祖在的时候的规矩，亥时准时开席。
    索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很快就把衣服换好，今天她还是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服，只是在领口、袖口和裙摆处都加了暗金色的云朵的绣花图案。虽然她自己并不太喜欢绿色，可是穿的时间久了，才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
    尽管是过年，可是师父和师兄们平日久居在山中，对衣物的要求都不是很高，索绿也不想太过打扮，换好了衣服，屋子里的火炉烧得更旺了，索绿便把前几天师兄们下山采购的水果拿了出来，开始做拼盘。现在除了练武，她最常做的就是这些以前自己从来不会做的事情，像是为了打发时间，像是想抓住一点前世的记忆。
    秦天进来也已经有一会儿了，可是索绿像是陷入深思之中，刀已经切进瓜果之中，却既不深入，也不取出来，只是盯着那个果瓜。现在的索绿换了干净的衣服，但是没有梳头，只是将长发披在身后，坠在腰下，在炉火的映衬下，她的脸有些红，眼睛中也闪着奇异的光芒，只是她似乎已经游离在另一世界中了，因为以她的身手，自己站在她门口半天了，她竟然毫无知觉，可是他竟然也不愿意惊动她，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终于，随着木炭噼啵一声响，索绿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走了半天的神，同时也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是秦天！他来做什么？不会还是要为那些可笑的原因为自己负责吧？不管他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他是为了自己才退婚的，自己现下也不愿意多想，一切总得等到忘了卫然再说吧，能忘记吗？也许因为永远没法见了所以才更忘不了了吧。
    想到这里，索绿站了起来，“阿天，进来吧。外面太冷了。”说着从里屋拿出一个墨绿色的垫子放在椅子上，示意秦天坐在垫子上。
    见秦天只是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索绿也便无声地继续切她的水果拼盘，她知道秦天有话要说，可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自己冲动强吻了他，意识到是他的初吻后，更是后悔的无以复加。
    秦天看着眼前低着头平静地切着水果的索绿，看着她粉红的嘴唇，低头时眼睫毛像在眼下投射的阴影，都会让他想到昨晚的一切。他越喜欢索绿，越是困惑，他以前虽然没有爱过哪个女人，可是他至少是知道这世上是没有无来由的爱的，可是他现在越来越不明白他爱索绿是为了什么，只明白他越来越爱眼前这个人。
    秦天一把握住了刚刚放下水果刀的索绿，双手将她手握了起来，索绿没有吃惊，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秦天握着，只是眼神里透着一些歉意。
    秦天握着索绿的手，看着眼前这双虽然娇小，却因为长期拉弓握剑以及做饭结了不少厚茧的手，他的心里涨满了一些呼之欲出的东西，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这一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白了一点，索绿对自己好，把自己当成朋友，可是她不爱自己，有了这样的认识让他自己心里一阵揪心的痛。索绿的真诚与喜欢，她从不对人说，只是用行动去表明，自己看到了她的身子，她根本不需要自己负责，因为她不爱自己。
    秦天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简单的认识就能让自己痛得站不起来。
    索绿看着眼前沉默的秦天，觉得内心一片悲凉，如果她没有带着对卫然的爱与恨来到这里该有多好？这样她就可以没有一点负担，纯粹地去爱了。可是若爱无法纯粹，那就不配去爱。所以她尽管她在那一吻中彻底明白了秦天的心，可是她还是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索绿慢慢挣开了秦天的手，秦天抬头无限悲伤地望着她走进卧房，心想就此罢了吧，还能如何，真是如父王所说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所以他当年才会娶了母亲而没娶在游历路上遇到的江湖女子吧。想着他便站起来要走。
    “哎，你等一下！”索绿一听他要走，赶紧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秦天一顿，看着手拿一个黑色木盒的索绿快步走出来。
    索绿走到秦天身边，拉着他走到卧房，坐在了索绿的梳妆台前。“你还记得你以前送我一块玉佩么？我一直想送你一样东西作回礼，可是你也知道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也没有钱，没法买件像样的东西送你。跟着师父来昆仑后闲暇的时候倒是学了点东西，就给你做了这个，以为还要过很多年才能见到你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现在就送给你了，也算当作过年的礼物了。
    秦天接过来一看，盒子是黑檀木做的，底部和四边打磨的很光滑，盖子处刻有几朵梅花。打开一看盒子里面的红布衬里上放着一支和自己平时所用的玉发冠几乎一模一样的黑檀木发冠，还有一支黑檀木发簪，发簪一端刻成了几朵云朵堆积的形状。因为是手工新做的，原本应该是有些粗糙，可是秦天摸在手里却觉得发簪和发冠里外都是很光滑，突然间他伸手过去拉了索绿的手过来，只见手心上都有很厚的茧。
    原来她手上的茧并非全是练功和做饭才有的。还有为了这个。秦天放下盒子，紧紧地把索绿抱在怀中，“索儿，为什么？”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不能回应却要对自己如此用心？
    索绿一听原本平静的心突然就急剧地跳动开来，拼命挣开了秦天，往外边跑边喊，“爸！锁儿在这里！爸！”秦天却被她的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赶紧追了出去。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雪，索绿站在院子一角，靠着墙，闭着眼睛看着天上，嘴里喃喃地说着：“爸，锁儿再也回不去了。锁儿已经死了。锁儿已经死了，死了……”
    除了家里人，就连卫然也不知道，在索绿，也就是马小绿上学以前一直被唤作锁儿，直到上学以后爷爷奶奶才帮她重新起了名字，这些年父母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唤回这旧时的名字。这个连卫然也不知道的名字，怎么秦天会知道？他到底是谁？是父亲？是哥哥？还是去世多年的祖父？
    秦天看着像是受了刺激的索绿，心头又是一阵痛，过去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这么痛苦与无助？难道王大对她还不够好吗？听说索一笑也是对她疼爱到骨头里了。
    秦天把索绿从院子里拉进屋内坐下。索绿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原来是秦天在喊自己。总以为自己适应了这样寂寞的生活，原来内心还是疯狂想念父母和哥他们。自己为了一个所谓的爱人而让亲人们也痛苦了吧。此时的她只想有一个人能让他依靠一下，她坐在椅子上环住秦天的腰，“我想说‘不为什么’。可是，我很坏，我不能爱你，却还存有私心想对你好，让你记住我。阿天，离开昆仑后，就把我永远忘掉吧！我以后要终身待在昆仑山，不会再有机会对你好，困住你的心了。”
    “你说什么！？”秦天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不敢置信的抬起索绿的脸来，这张还带着女孩气息的脸上已挂满了泪水。
    索绿不敢看向秦天，又不愿意他看到自己哭的样子，只能把头又埋进秦天的腰间。就让自己放纵一下吧。等他离开了昆仑，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了。一定会的。
    王大本来是要喊索绿去大厅，却见到了这样的场景，秦天站着，索绿坐在椅子上紧紧抱着秦天的腰，把头埋在秦天的腰间，秦天只是低着头揽着索绿的肩膀。
    王大无法得知二人的表情，脸上却是显现了与往常不同的沉思表情。他心里想的是原来师父总是要回到他来的地方，不管他走多远，现在也是时候了，听说京城现在也要风云四起了呢。师父，您老人家也该回来了吧？
    申时，王大居首座，左边是秦天，右边是王柏佳，余下的四名弟子分列两边，而索绿则是坐在最下首。本来小四和小五想让索绿坐他们的位子，可是王大说按辈分，作为王大的关门六弟子，只能居末位，索绿倒觉得没什么，她从前和现在最不看重的就是形式。
    索绿做了十二道菜。中间还放了一个火锅。那个精致的烧木炭的火锅炉子还是秦天从京城带来的礼物之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大家的表情都很沉重，不复往日的欢声笑语。也许大家看出自己哭过了？索绿心里有些歉意，最怕因为自己而扫了大家过年的兴了，她知道众师兄，尤其是小四与小五是很盼着过年的。可是她自己又没什么方法来调节气氛，这顿期盼了许久的年夜饭除夕之夜竟然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
    第二天，是新历第一天。早上吃了饺子后，难得的是雪已经停了，王大嘱几个徒弟把大厅门口的院打扫干净，让几个徒弟和秦天一起在院子里比试射箭，只是单让索绿在他身边端茶倒水。不出一个时辰，五位师兄和秦天都是满头大汗，在这寒冬里只着贴着劲装。
    “丫头，过几日待秦小子拿到地九之后，你便随他一起去京城吧。”王大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简短的交待道。
    索绿一听不假思索地就低声回道：“我不要！”
    “啪”的一声，原本正在院子中央一边检查靶心一边聊天的六个人立时同时回首，却见王大收了左手，仍保持端着茶杯的姿势，而索绿却已经边人带椅翻倒在一边，嘴角有血不断流出来。几人心下大惊，而秦天一瞬间仿佛五内俱焚，立刻冲了过去扶起索绿，她的右边的脸已经肿了起来，眼睛紧闭着，鼻子、下巴上全是血，秦天赶紧点了几处穴道帮她止血。
    “师父！您平时不是最疼小师妹么？不知师妹犯了何错，请师父手下留情啊！”小五年纪和索绿相仿，又时常一起在厨房里做事，所以感情较为深厚，见到师父竟然对她出此重手，心里又困惑又着急，生怕师父怪脾气发作还会再给她几掌。
    王大一改往日随和的顽童形象，站起身来，指着秦天怀中的索绿，“你们待她醒来，问她怎么回事。我不顾索魂门的追杀，将她带到师祖的山庄中隐居，可她倒好，为师的一点要求她都要忤逆，枉费我授她医术、武功的一番苦心！若是她还如此忤逆于我，今天，我便要废了她一身功夫将她送回索魂门去，也好了断我与索一笑之间十几年的恩怨！”
    此话一出，除了大弟子王柏佳外，其他人都惊呆了。
    秦天只盼索绿赶紧醒来，不管怎么样，他定要护了索绿周全，万不能让王大再伤害她，更不可能让他废了她的一身功夫。
    索绿其实并没有昏过去，其实王大的力道使得刚刚好，刚好能将她连椅子一起打翻，虽然脸上有些疼，可是也不至于晕倒和口吐鲜血不止，但是王大不仅功夫了得，医术也是一流，所以他这一掌出去，外人看来险象丛生，其实当事人并没有受内伤，只是一些皮外伤，不一会儿，索绿终于能睁开眼睛了，可是一边脸肿得厉害，加上不明白王大为何如此，想想自己往常比这更为不听话的行为都有，为何今天一向面恶心善的王大竟然打了自己，她不明白，加上脸上的疼痛，满眼泪水地看着王大，等着他的说法。
    “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随秦小子一起去京城？”王大说话的神情让秦天都不自觉地身上一冷。只是瞬间开始不明白王大的话。
    索绿虽曾想下山去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想到自己身为古代一小孩，又身无分文，下山也是找死，更何况她已决心永不踏出昆仑半步，好断了秦天的念想，更也是成全老天让她来到这里的目的——接受惩罚。对，索绿觉得自己定是受了天谴，才落得如此。
    想到这里，索绿只能闭上眼睛，嘴里轻轻说了让秦天整颗心都结冰的话——“你杀了我罢！也解了您对我师父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