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诊病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5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男子进门后见到舒皓天的眼神,微微欠了欠身。
“快!雨樵兄你快点来看看,阿晨这是怎么了?”阮恬上前一把扯住那男子衣袖。
“别扯!”那男子甩开阮恬的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在闻人晨身边坐定,笑问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西京第一才子闻人公子吧,失敬,失敬。”
那人嘴上说着失敬,言谈举止哪有半分敬意,反道悠闲傲慢地紧。
闻人晨从不计较,才想起身回礼,又一阵作呕,白了张脸急忙掩住口。
“哎!你这人可是郎中?医者父母心,病人不适,你怎不医?”安旭急了。
那男子挑挑眉,待想反驳,却被舒皓天冷冷目光堵住了口。心道:主上眼神焦急,莫非此人真如此重要?端正神色,一手拉过闻人晨的手在桌上放平。
“闻人公子,让在下为你诊脉。”
屋里安静下来。只见那男子伸出三指切上闻人左腕寸口,闭目凝神,指力三取,片刻后张开眼又观了苔像、脸色,方道:“闻人公子先天肺、脾、肾三脏腑虚弱,易受风邪所扰,在体内聚合湿气,不适宜食用某些食物,公子此症颇重,若多食此物,恐有性命之忧。”
“萧先生真神医也!”闻人有点儿惊讶,“自我打小起,此病症一直无人得识,无人能医。直到十岁上专请了宫里的太医才得诊断,可苦于无有药物治愈,只能处处小心。不想先生一脉就诊得如此准,闻人佩服。”
哼,这点儿小病对我“妙手回春”萧农来说算得了什么!萧农心里暗笑,嘴上却说:“公子夸赞了。今天,应是误食此物了吧,不过尚好,量极轻,所以仅有肠胃、皮肤不适。不用担心,我此处有一方可即刻见效。”说着,自怀中摸出个白色瓷瓶,拨去盖子,倒出几颗小丸,递了过去。
闻人晨接过药和水吞下。不过半柱香功夫,症状全消。安旭在一旁啧啧称奇。
闻人站起身,对着男子作了个揖:“多谢先生施药,我觉得都好了。“
“呵呵,当然了,我的神药嘛。“那人洋洋得意。
“先生真神人也!恳请先生名袆。”
“我—”那人看了眼舒皓天,得到肯定眼神后,正色答道:“我姓萧,单名一个农字,表字雨樵。闻人公子不必客气。”
“萧雨樵!可是那江湖人称‘妙手回春’的医侠萧雨樵?”安旭对江湖绿林十分向往,知道不少武林中事。
“正是不才。这位是?”
“我叫安旭。”安小侯爷急着自我介绍。他很早就想结识江湖人物,只老侯爷不许,而今见到活生生江湖侠士站在跟前,怎不好好抓住机会。
“原来是皇上赐的永福侯爷。”萧农话中微有不屑,自顾自倒了杯茶。听称呼,安旭的底细看来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萧农此人性高傲、重侠义,在江湖上声望颇高,更因医术精湛素来受人敬重,故向来未把官宦贵胄放在眼里,何况是安旭这种封荫的二世、三世祖,所以他神情淡淡,甚至有些傲慢。
安旭自讨个没趣,到一边自顾自生闷气。
“萧先生侠义心怀,妙手回春,闻人感激不尽。”闻人晨见好友吃瘪,急忙打圆场。只见他自腰间摘下一个墨绿色织绵扇袋,双手递过,“今日出门,未曾带足银两付先生诊金,这是我惯用的折扇,物虽小,却是当今制扇名家之作,上有在下亲笔题诗一首,连着这坠子,也算是珍品。请先生不吝收下。”
“我萧农看诊只凭心情,从不论钱,如若你非—”才说到一半,突看到舒皓天的眼神,话锋一转:“好,即然公子诚心美意,萧某就不推辞了。多谢。”
双手接过扇袋,从中取出一把折扇来。萧农虽称为医侠,但也算是个杂家,见此扇不由眼前一亮。这是把水磨玉骨扇,湘妃竹的扇骨上点点斑痕衬着底色微微泛红,光可鉴人,想是常得主人爱抚,和尚头的扇尾上嵌着两片象牙,圆润饱满,牛角钉上竟编挂着个蜜结迦南的坠子,香气温细,甚为益人。打开一看,十六根扇骨大小均匀,京元纸苏面上,一面画着寥寥几笔修竹尽显神韵,一面题着龙飞凤舞一首七言----“绿玉高节性本澹,吟风弄月品自然,修篁难为广梁木,且作玉箫和高山”。
萧农越看越爱,赞不绝口:“好扇!好画!好诗!”心道,这扇子单是坠子就值好几百两银子,如此好扇再加上闻人的题诗作画,可谓是千金难求,他居然就这样轻易送了自己?混身散发温润、洒脱的气度,一点儿不象官宦人家子弟,确如阮恬所言,再说此人能入主上法眼,极不简单,不由对闻人生出许多好感。
安旭在一边看着直要掉泪。这把扇子可是他肖想了许久的东西,整天琢磨着怎么从闻人晨那里讨到手,不料竟便宜了这个看自己不顺眼的萧雨樵,顿时气结。
看到他痛不欲生的神色,闻人晨乘阮恬几人品评那扇子,踱到他身边小声笑道:“我都不小气,你急什么?回去给你一箱,由着你挑就是。”
“要蜜结迦南的坠子。”
“成。”心想:幸好家中还有两块挂在床头为自己安神所用。
“要有你题诗作画的。”
“成。青绿山水再加将军令一首,行吗?”
“好!一言为定。”安旭心里乐翻了天,就知道好友心软,容不得朋友受委屈。
舒皓天一手执扇,一手伸在萧农眼前。
“什么?”
“药。”
“啊?”萧农一下垮了脸,这瓶神仙丹可是他费了千金药材才制成的。
“怎么,不值?”舒皓天剑眉一挑。
“值,当然值。”萧农看看手中的扇子,狠狠心咬牙道。
伸手入怀,掏出那个小瓶,转身递与闻人晨:“闻人公子,今得你宝扇,无以回赠。此药名为神仙丹,专治你这样虚寒病症,病发时服用三粒也就够了。我一年来也只得制成一瓶,如今送与公子,权当礼尚往来,交个朋友。”
“多谢先生。”闻人晨高兴地收好瓶子,得了好药还交个医术如此精湛的江湖名士,这扇子送得值!
“即然是朋友,萧农还有一事相告。闻人公子,今天这个病症其实倒也无妨,不吃那些东西也就行了。可是,我担心的是你的虚寒之症。这病想是自娘胎里带来,极不好治。我也只从一些古籍中见过描述,上述此病少时初发时为咳喘、体弱、易病,待年岁增长,寒气会加重,及易转为痨病,再重些便会连带心疾,那时。。。”萧农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讲。
“闻人知道。”闻人晨听到这番熟悉的说词,不由无奈一笑,“不知有何高见?”
“这--,恕萧某学艺不精,此病无特效之药。只能靠长期调养,小心饮食起居,保持心境平和宽怀,或能延缓发病。”萧农显得很无奈,想这如此出众的人物竟是这样一种命运,只叹天妒英才!
“闻人省得了。多谢萧先生提醒。”闻人晨始终面带微笑,只微有失望:如此神医也无良策,看来得告诉爹娘,以后不用再煞费苦心四处寻医问药了。
这厢二人说得轻松,那边的三个人却似当头霹雳。
安旭满脸不可置信,拉过闻人晨问:“阿晨,他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有此病?”
“是。”闻人晨轻轻点头,脸上尤自带着丝笑意。
“怪不得你打小体弱多病,你爹娘、哥嫂如此宠你。”安旭为人忠厚,觉得自己好友得此重症,自己竟然不知,十分内疚,心中难受,眼里发涩。又想到他瞒了自己这么多年,倍感委屈:“你—你从未告诉过我。”
“呆瓜!我现今不是好好的?又没病得到了那种地步,平白让人担心作什么?若是真的那样了,也是好几年后的事了。告诉你?你还敢陪着我到处玩儿,我又不是象你一样的呆瓜。”闻人晨一脸鄙夷,眼里却满是窝心和歉意。
“可是,可是你身子要紧啊!不是说要好好保养吗?你反而没事人样的,天天和我胡混。”
“唉—呆瓜,保养可不是时时刻刻的庸人自扰!”
闻人晨没料到今天会有这一出,把自己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在这几个人间抖了出来,但既然知道了,反到要好好说开了,免得横生枝节。于是笑着对尤在纠结的安旭说:“这或许便是我的命吧!我认命,但绝非束手待毙。身子不好,我认了,比别人少活些年,我也认了。可我不能连自己的心和神也跟着得了重病,整日里埋在愁云惨雾里,这不自找罪受吗?况且越是心神不宁,病症越是容易加重,好歹还是我受罪,连带着让家人和朋友伤心。阿旭,得不偿失啊!所以,你想要让我活得长久,活得好,便得如以前一般待我。或许逗得我高兴了,这病真就好了,也未可知。”这些话满是闻人晨的肺腑之言,末了儿又夹着点儿胡搅蛮缠,开导安旭却是正好。
安旭听着红了眼,沉默半天,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闻人晨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
一旁,阮恬听着闻人对安旭的劝慰开导,不由心酸欲泣。打当下起,他不仅钦佩闻人晨的才识风度,更被他的灵魂深深吸引,一种想要守护的心情油然而生。
闻人转身见到阮恬神色,玩笑着问:“亦安兄,难道你也要我的安慰?”
阮恬一愣,立时又变出一脸嘻笑,冲着闻人晨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得了!我这儿就不需才子多费口舌了,听着呱噪累人。啧啧,没想到阿晨你年纪轻轻,却这么罗嗦,对着安小侯爷象个老妈子似的有耐心。”说到此处,脸上的笑却再也挂不住,侧身避过闻人晨清明目光,停了停,轻声问:“阿晨,若有一天你需要安慰,可会想到我?”
听到这番话,闻人晨心里一阵感动:这样知心知肺的朋友何处去觅?
“会的,亦安兄。多谢。”
温情就象是会传播的热源,一路漫延,一路温暖心田于无形之间。
萧农看着心中温软,走到二人身边道:“别忘了我啊,好歹我也算个医侠。这病在我手里,也并非一点儿没有希望,待我查查师傅留下的医经,或许会有办法。今日有幸得识闻人,是缘是福,萧农愿引你为知交,不知可否?”
“与雨樵兄相交,闻人晨之幸。”从朋友升级到知交,闻人的笑容愈加美丽。他一手把身边的安旭揪了过来,“亦安兄、雨樵兄,安旭也是我至交好友,为人爽直,极喜结交朋友,以前若有得罪,还请二位——”
“呵呵,原来如此,闻人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萧农江湖人特有的豪爽令此时的气氛更为美好,阮恬也微微点头。安旭微红了张脸,感激地看向闻人晨。
舒皓天沉眼看着眼前四人,觉得自己被疏离了般,心里有些空落落地难受。只是身为主上,不便表露,尤自严肃端正的坐着,可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方才得知闻人的病,一颗心象沉入冰潭,后来又听得闻人的话,满满温情又让这颗心化成了一滩水。这一番大起大落,不知如何向那人表达才能倾诉自己的心情。自己该怎么办?又该拿他怎么办?未来如何?当下又如何?从来没有的痛苦和温暖、慌张和无措包围着舒皓天,让他一时有点儿无所适从。关心则乱,这就是关心则乱!
正失神间,闻人晨已站在面前。
“舒老板,初次相识,便让你得知这么不愉快的消息,闻人实在抱歉。以后—”为什么说不出口?是不舍吗?知道了更好,精明如他会知道该怎么办。“我们—”
“我们以后便是挚友。此处及我,随时恭候你的大驾。”
舒皓天必竟与众不同,心里的慌乱在闻人的犹豫里瞬间消失,信心与镇定回到了心里。看着那人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脸,双手搭上闻人双肩,柔声说道:“闻人,唤我皓天吧!”
四目相对,闻人晨看到了预料之外的温柔、信任还有几分宠腻,舒皓天看到了料想之中的欣喜、宽慰还有几分期待。这一望,纵时光消逝,却永不忘怀。
“皓--皓天。”
“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