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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是天赤如血,乌云像开会似的那么多,却连一滴雨都没下来。
    再是正黄旗大营一下没了半个,成群的古代士兵身上覆着青色的火焰,朝这边席卷过来。
    狂风拔起了祖陵前面的几棵大树,直飞到宫殿。
    连他们自己都不敢说像是遭遇了什么。
    那时正干旱,河水才没过狂奔的马蹄,肃杀的原野染上落日的余晖,浅浅的溪水闪出点点光芒,到处弥漫着树脂和果子腐烂后的香气,一支骑兵渡过那里,浩浩荡荡的朝宁远开过来,在那里接到了孙承宗被罢免的好消息后,努尔哈赤欣喜若狂。
    经略高第和总兵杨麟拥兵山海关的消息同时传来,更把他心头那份难以抑制的激动从谨慎小心的性格下给彻底勾出来。
    68岁的他,听到这些个消息,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立即就渡过辽河,朝宁远这边开过来。
    他穿着镶嵌甲片的蟠龙袍,坐在马上,抚摸着长长的胡须,神采奕奕,一头鎏金瓒尖顶的头盔在阳光下灿烂夺目,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让女真的骑兵鞭赶着那些逃跑的汉人,却也不完全追上他们,他乐得享受那份操纵他们的快感。
    “我儿不要杀掉那些汉人,留他们一命,这些败犬将会不顾一切的跑回他们自己的地方,他们会吓的到处讲我们有多可怕,到那时,他们就是我们大金攻破宁远城的第一功臣!”努尔哈赤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掏出怀中的三国演义,他很喜欢读那本书。
    无论谋略还是胆识,他都认为自己已然胜过书中人。
    “皇阿玛勇武盖世,杀起明狗来,比年轻人都不差啊!”皇太极开心的说道。
    “哈哈,看来你阿玛还完全不老啊!还能再见三十回青草啊!”努尔哈赤听了得意地夹了两脚马镫,连沉重的身体都再次变的像年轻人那般轻盈矫健。
    落日如血,挥动着猎猎的明旗,从另一头投摄来的阳光,将宁远城的正面烧成碳的颜色,刀剑戈矛簇并拥着袁崇焕站在那里,一轮落日两面明旗,无悲无喜。风尘在马蹄下激荡着,将士们的吼声重叠在一起,阵阵跃起冲天的杀气。
    当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时,只有比谁更疯狂。
    “阿玛,快看,袁崇焕!”皇太极朝面前那些抱成一团的粘稠东西一指,依稀辩的出那个有些瘦弱轻巧的身形,长长的衣摆垂在风里,表里一片无色。
    他笑了。
    他看到袁崇焕不带头盔的站在那里!
    他笑了。
    他笑袁崇焕竟想不出任何办法!
    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过。
    一骑轻骑率先走向了城门,紧接着就是一声长嘶,马蹄掀起土尘,带出了一个满是铁刺的小玩意。
    城楼上,此时亦有少量的箭矢射出,但都没有箭头。
    “铁蒺藜,这就是你的办法吗,竟然把铸造箭头的钢铁用来铸造这样的东西,袁崇焕,跟你打了一辈子仗,真舍不得就这么赢了啊!全军听令,下马清道!”
    八旗子弟一个一个的跳下马来,小心翼翼的清理着道边的铁蒺藜,慢慢的,慢慢的,已经将战线推进了大半,城中没有半点动静。
    “他们没有箭头了,都跟我上!”努尔哈赤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紧跟在八旗将士的后面,骑马跃上这片天堑,刚一站定,但见背过太阳的天空下,看不见日头,却有条条火光喷射而出,随后,山河摇动,枪炮的咆哮声惊动了马群,成群的盾牌挂着钢刺列成一道长弧,拉起三道致命的钢索,成群的精壮战马撞出鲜血,后面的踏过前面被伸出的长枪划破肚肠,被钢索砍断马脚,在盾牌的缝隙中钻出五米半的长矛和三眼铳,还有许多要命的突火枪,不断用火舌吞噬着奔逃的士兵,随后,自己眼前一黑,身体向后一倾,登时就昏厥过去。
    整整一万七千人,都被整个装进这只致命的瓮里。
    吃掉了一批耗费资材的老兵老将,
    连带着帮皇太极送走了年迈的老父亲。
    皇太极抱起努尔哈赤,踏着同伴的尸体飞出了瓮阵,飞快的朝东边逃窜,断垣之间烟气缭绕,尘埃沸腾,咆哮的炮口熄了,月亮爬上袁崇焕幽闭的唇角,看不出是何颜色。
    那宣武台上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用笔飞快的画着兵器,等着领兵器的士卒排成了三排,三排变成了一堆,她在三眼铳、突火枪、石弩、踏张弩、长枪长戟里随意挑选着画着,成捆成捆的兵器从纸上融化出来。
    “大捷!大捷啊!”
    “好久都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了!”
    “这先登营先举起三重狼牙盾牌,从三个方向那么一围,那满人的兵马便插翅难飞,然后再从盾牌中间伸出火枪和石弩去——”
    “白姑娘真是神人,神人啊!以后就待到我们这,留下来吧!”
    报捷的士兵回来时,边军欢喜雀跃,整个宁远城上都热闹沸腾,她只感觉眼前一黑,从那宣武台上跌落,一双巨大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她悠悠转醒,正对上那一张络腮胡须的脸。
    “鞠义,帮我看看宁远城怎么样了。”她语气温柔,悠悠欲迷,抱着她的九尺的将军起身眺望着渐渐淡去的硝烟,道了声,“是大捷啊。”
    再醒来时,一片霞觞交递,袁将军已在城上布置了酒宴,战士们尽情畅饮起杯中的烈酒。
    果然是大捷。
    她释然,目光缓缓向桌上看了去,袁崇焕已举杯走到了身前,举起杯子咧嘴笑着,颜表一片朗眉星目,“白姑娘,你数次救我宁远城于危难,我宁远城军民感激在心,袁某这杯敬你!来,请!”
    “啊,姑娘不能喝酒!”人群中,穿着绿衣直缀的婢子提醒道,钻到了抱着白桃的大个子的面前,伸出手对他说,“来,给我抱着吧!”
    “哦,也是也是,那么小的年纪喝什么酒啊,那吃菜啊!”袁崇焕连菜带肉的夹了一筷子给她放到盘里,“来,吃肉长个。”
    白桃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饿。
    “哎呀,忘了和你们说了,我们家姑娘啊,只吃竹子。”婢子像抱孩子一样的接过来,搂在怀中,插说了一句。
    “那岂不是和那蜀中的食铁兽一样?”众将士听了新鲜,纷纷猜说着。
    “真要和食铁兽一样抱着整根的竹子啃倒好了,我们家姑娘,只吃竹子花里面的那点东西。”婢子深感不易的叹了口气,直接对上白桃那双凶闪闪的眼睛。
    竹米直接煮熟,比糯米还香,然而却不长得。
    她却能为那个味道忍的几年不吃东西。
    “既然这样,我知道哪里有竹子,”大个子鞠义站出来,“我昨天训练先登营列盾拼杀时,曾经路过一片竹林,那里有很多老竹子,我这就带她去!”鞠义说罢,一手抱着白桃,大步跑起来,大大的个子跑起来如风,直接跑进一个马厩,牵出一匹好马,把白桃放在身下,双腿一夹,夹马飞奔上了山。
    白桃在颠簸中悠悠转醒,抬眼看见鞠义目视着前方,在星光下驰骋在山林的小道上,忙问,“这是要去哪?”
    “带你去找竹米,我昨天训练时,路过一片老竹林,里面可能有你要吃的竹米!”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正视着前方,漆黑的夜幕中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只有一双眸子闪闪如星。
    此时的她正枕在他冰冷的胸膛里,用力想起他温暖起来的样子,想到这里,她又望向认真骑马的大个子将军,硬朗坚挺的面孔上留着一圈浅浅的胡茬,隐隐有种让人放心的安全和温柔,月亮流过水蓝色的幻彩一环一环的淌在他的脸上,为那张硬朗英气的面容平添了几分俊朗的舒张。
    听不见的心跳,也像节奏有致的马蹄,一声声敲进她的脑海里,灌进她的每一粒细胞。
    “咔哒、咔哒、咔哒——”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忽然钻出了云层,将明媚的光华撒在了竹林里,银子似的竹枝在月色笼罩下闪耀着冰冷美丽的色泽。
    他将她抱下马来,利索的爬上一根结实的竹子,一个一个翻找着变为生命的可能……
    “你会落笔生花,为何不肯为这些竹子点上竹花。”他从一根巨大的竹子上滑下来,转头问道。
    “竹子成花而亡,我不忍心催它……”她闭起双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像一段悠长的萧声。
    “不过,谢谢你。”白桃转头望着他,他也转过头,正对上这双馥郁盈盈,能摄引无数月光的眼睛。
    他的手一直放空,抬头愣了好久,才从一棵竹子上下来,爬上另一棵,继续带着点贪婪的找寻着,那身影颇有些疯狂。
    “掌柜的让我吃饱,我也不能让掌柜的饿着!我鞠义,从不欠别人的情!”他大声喊着,拼命爬上一根高高的竹子,忽然,那竹节脆生生的断裂开来,将他打在了悬崖上,半个身体都已经凌空,只有双手还紧紧抱着一截竹子。
    白桃只觉得喉头一凉,她慢慢走上悬崖,想要将手伸过去,忽然土石崩裂,那竹子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另一头埋入土里的根忽然从土里挑了出来,她滑入他的怀中,两人直直的向下坠去,他紧紧抱住她,山谷的风吹乱那一张清硬的脸,忽然眼星亮起,绽开笑意,那双大而开阔的眼睛有如含住了全部的寒冷与温热,忽然朗声大喊道,“那里有凸起的石块,掌柜的快上去!”忽的用力一蹬,将她踢上悬崖上的枯树,一个人继续向下急坠而去。
    她含泪扑开雪白的翅膀,飞入他的怀中,搂住他用强大而有力的翅膀在落地前的那一刻扇起,离地的那一刻,她在他的耳边哭起喊起,“傻子,你忘了我是鸟吗,是摔不死的啊!”
    “原来,原来,我鞠义又欠你一次!”
    他久久看着她,眼中波光闪动,月光遍洒的竹林上,她扑腾着雪白的翅膀,高高跃起在遍染秋霜的竹林上空,她凑近来,双臂交在他的颈后,呜咽着埋头哭泣。那一夜抵死缠绵,她的手臂和双腿尽都缠住他不放,双肩**着哽咽起来,连说,“我饿,我饿,”便像是要就此拖着他一同朝黑暗的深渊底处缓缓沉下去。
    欢情浓时,她一口咬上了他的喉管,只要再深一寸,便能立刻要了他的性命,他不挣也不动,心想不如这样也不错。她却终究还是退后了,只在他的喉咙处留下了些许泪痕。
    “你要是个吃肉的妖兽倒也罢了,为什么偏偏就嗜吃竹米这一口?”
    她不想说她没有食物的味觉,只是摊开掌心,说自己可以用指甲在掌心处标记疼痛的程度来判断食物的口味。
    然后枕在他的肩头,任由泪水浸透铠甲揉进肺腑。
    然后说了句,“我饿,我饿,可是,没有竹米了……”
    “鸟儿不是会在冬天飞到南方吗?”他坦直的说道。
    她眼神亮起,里面忽然就有了星子,她拉住他,“那里是不是可以不用一饿三五年?”
    凤凰这东西,一日能行万里,也就是说早晨到成都来一碗担担面,中午到南昌吃三杯鸡,晚上到蓬莱吃着海鲈鱼欣赏仙山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它们大多都没有味觉,自然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
    于是乎——成都的巷市口,就出现了这么两个人,男的穿一身汉朝时的盔甲,头戴金针小帽,方正大脸,九尺的个子硬朗挺拔,很像是从汉代的壁画中走出来的;女子穿一件当时的雪白团纹袄裙,前后各绣着两朵桃色的山茶,挥着小团扇走在街上,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只是还没个车轮高。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活在画里,小小的青石巷子里堆满了好吃的好玩的,来往的行人肩膀擦着肩膀,鞠义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都和汉末时凋敝的样子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些人们就看见一个九尺大汉一直在拉扯一个小姑娘的袖子,“哎,掌柜的,你看啊,那对夫妻真的在卖自己的肺吗?哎,掌柜的,老婆饼里是有个小娘子吗?”
    白桃不想理他,去给他端来一碗鸡茸豆花放在面前,鞠义勉为其难的拿过来喝了一口,立即称赞道,“好厚的汤底!”
    “难为你能喝出来,那是先把鸡胸脯肉细细捶打成茸,放入高汤中熬制而成的。”她摇着团扇,凑在他的耳边说道。
    “嘿嘿,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可还需加上蛋清和豆粉哦,吃鸡不见鸡,一口豆花两个味,可是家传绝活哦!”
    “甚香美,香美至极,老婆婆,再来一碗!”鞠义赞叹道,一会又自己盛来一碗,大口吃起来,一旁的白桃却眼神漂浮,鞠义抓起她的手,掌心上又多出几个鲜红的印子。
    “品尝味道这样美好的事情,都要用疼痛来代替吗?”他问道。
    她眼神飘忽,把手抽了回去,买来一碗担担面放在眼前,说,“北宋时期,自贡的盐工经常上山开采井盐,山中湿寒,为避免面条凉掉,他们的家人常将锅碗瓢盆一并挑在担里送上山去,到了地方,即做即吃,那些盐工的饭量都非常大,口味也是极重的,所以,面条的配料也是相当丰富,普通人能在里面尝出芝麻、花生和辣椒的滋味,你也快尝一尝。”
    她轻摇着团扇,看着他将信将疑的尝了一口,将一盆面条狼吞虎咽的全部吃尽。
    “首先是一种咀嚼后满口香气的豆子。”他回味道。
    “那是花生,近些年传进来的,你那个时候还没有,”她摇着团扇垂着眼帘,“还吃出什么来了。”
    “然后是一点麻,一点辣,带有一种浓浓的鸡香。”他努力回想到,但如此多的味道在他的脑海里早就消散了。
    “像是有万千钢针,又像是有一团小小的火焰,然后,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在嘴里,就在刚刚,你把他们全都化进了胃里。”
    “我记住了。”她猛地打开翅膀。
    中午的钟陵街头更加热闹,两人在人群攒动的街市上涮着米粉,他说,我去去就来,回来的时候,身上背了个竹筒。
    “去做什么?”她仰头望着他。
    “无事,许是找错了人。”
    “那你快吃吧,酱汁都要凉掉了呀!”她使双手揭开盘子上的盖子,是一大盘肥美的鸡腿肉,“当年文天祥被俘时路过江西老家,乡亲父老想去看望,奈何家中并无余粮,只好杀了一只鸡,仅用能找到的一杯酱油,一杯料酒,一杯糖烹调了之后给文丞相送到狱中,文天祥吃下三杯鸡,写下了正气歌这样的千古绝唱,这三杯鸡虽然做法粗陋,但用料真挚,也当得一吃。”
    鞠义夹了一块子看了看,的确是相当厚实的鸡腿肉,仅只用两三种调味料洒覆,并无多少烹饪技巧,他尝了一口,“是咸甜的口感。”
    “那是何物?”她望他,一双眼睛盈的像要溢出水来。
    “那是你站在海边嗅到的花朵的味道。”
    “那你再尝一下这个,”她把酸豆角和牛肉碎一起倒进了锅里,用高汤煮出米粉来,给他递到碗里,“几种味道一起食用,是何味道。”
    他边嚼边皱眉头,“像是汗的酸味和肉的本味混进毫无味道的米粉里,有酸味会让人感到特别的鲜美。”
    整整一个下午,白桃都在让他尝试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站在一边,问他是个什么味道。
    俩人就这么一路吃到了蓬莱,总是白桃想起一种新的味道,突然就飞下去,吃到了再飞上来,等到飞到蓬莱的时候,已经快飞到了半夜。
    深蓝色的天幕倒映在海水里,如同倒扣了一个墨碗,月亮上来的时候,无数浪花扑向岩石碰撞成银色的雾气,都迭散在这吹来的海风里。
    他时间不多,紧的她赶紧拔毛变成了笔,一边跑动着,一边炼化着手中的笔,“你等着,我给你画一条!”
    不一会赤鸢甩着奔波霸从海里逛了上来,把手中的鱼亮了一亮,“掌柜的,这条够大吗?”
    “哎呀,够大,再去抓三十六只对虾,十八只梭子蟹!全都用老醋和蒜汁蘸着吃!”
    身上有鳞片的男子扔下奔波霸又一头逛进了海里。
    白桃使了一个术法,手上明焰闪闪,烧的一张铁锅都滚烫起来。
    那时的他仍穿着那身盔甲,坐在海边的礁石上,那海面上千万朵浪花起伏,直摄心底,忽的风声变紧,空气骤然塌缩,他所在的世界变成漆黑一片。
    一个地府的招牌大阵在空气中有了形状。
    里面的阴差全部飘出来,在他的四周布下大阵,围着他旋转起来,“阳寿已尽,莫恋尘世,速速投胎,速速投胎!”
    那光芒大阵就从空气中化出。
    那个方向,不知怎的,像始终笼罩在一团阴郁漆黑的浓雾中。
    终于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像滴水的葡萄,像糖水里的樱桃,很像又急又碎的海浪,很像闪耀着的冰块。
    她的脚陷在松软的沙地里——
    眸子里涌着点点泪光。
    然后,就看见她拔了一堆的毛塞给大阴差,声音里满是哽咽,却忽然一下破涕为笑,“人死灯灭,孟婆劝饮,那些个事情随风飘散,莫要再刁难于他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他解开身上的竹筒,抛到了她的手上。
    沉甸甸的竹筒一到手,脸颊上一片湿润,渗进嘴角,带出来点点笑意。
    用那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一眨,才发现满都是泪水。
    等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用右手捧在胸前,那里护着一枚古朴的木牌,她披散着头发,羽毛如雪,大片大片的洒落在沙地上,灵气涌动,夜色与海色各退去三尺。
    白桃捧着它,容颜之中干净而清澈,一双眼睛两轮明月,无悲无喜。
    那一夜是十月一。
    十月二,她一听到鸡叫就起了身,将几间屋子洒上了水,细细的扫了,又打了一盆水,将家具都擦洗干净,然后坐在床上,慢慢打开竹筒。
    竹筒一开即散,里面灌满了竹米,跟着散落的还有三张木签——海鲈鱼味、三杯鸡味、鸡茸豆花味,分别装在三个不同的竹筒里。
    “装瓜子呢?”她笑着说着。
    那一天,魏忠贤听说白掌柜破了那张古牌上的可怕魔咒,给皇上说了,皇上说想看看。
    魏忠贤只好亲自上门来讨要。
    一进门,就看见白掌柜跪在地上,扶也扶不起来。
    “哎呦,白姑娘,跪着是干嘛呀,不必行这么大的礼!咱家代皇上来问问,那枚木牌,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它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牌子,我怎样的唤啊唤,都听不见一点声音。”
    “那就好,咱家就准备拿回宫里去了,皇上点名要看呢!”魏忠贤眉飞色舞的说道。
    “魏公公,我这有蓬莱珍珠,八仙彩瓷,有悠悠天钧图,过雨采萍图,哪个都值得你用这块木牌子来换,把它留给我好不好?”白桃仰起头,面色惨净,眼下有浓重的黑色。
    “哎呦,皇上点名要看的是这件器物,我要那些干嘛呀?”魏忠贤摇着拂尘,走近了要锦衣卫去拿她手里的牌子,她只是把牌子牢牢的抱在胸前,竟要两拨人一齐用力,才从她手中拔了过去。
    魏忠贤看白桃还是不肯起来,忙上前安慰道,“哎呦白掌柜,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那皇上他有这么多器物,他干嘛玩你这个呀,等他玩腻了,老奴不就给你送回来了。”
    京城的阳光灿过湖水,却有一阵一阵的昏厥。
    先登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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