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进退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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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厉、公孙忠毅二人赶到薛文孝屋内,薛文孝只着了中衣,坦露左手臂膀,正由一名医者帮着处理伤口。见了宁厉道:“温舒,你来啦!”宁厉未曾回话,公孙忠毅先道:“景元却不招呼我?”薛文孝笑道:“见到季高你,就知你定不辱命,公孙守备可在路上了?”公孙忠毅道:“怕是到阳曲快了。”说完走近看了看薛文孝左臂的伤道:“这伤凶险,再深两分,景元你这左臂就废了。”薛文孝微笑道:“这就是我本事了。”宁厉道:“景元还是小心些,趟若有闪失,非比其他。”
薛文孝看着医者包扎好伤口,穿好左边袖管,边系衣带,边道:“晓得。温舒不必担心。日后文孝定当自爱。”但左臂的伤口让他系衣带的动作显得有些艰难,只好尴尬地朝宁厉一笑。正要放弃,宁厉却走到他跟前熟练地系了结。薛文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道:“多谢。”公孙忠毅已经坐下,倚靠着凭几道:“这几日可要叫钱四勤快些。”宁厉也坐下,道:“还是说说太原现下该如何行事吧。景元已知洛阳之事,你看如何?”
薛文孝道:“自是有利。”公孙忠毅也道:“釜底抽薪,不过如此。”宁厉点头,道:“但不知那二位能否久持?”薛文孝道:“温舒大可安心,雍也和玄真此次举事必借薛家之力,合两方人力必能制洛阳留守之军。不论如何,若郑王得知此种状况,定会自乱阵脚。”宁厉道:“只是不知郑王有否知晓。”薛文孝道:“雍也必会封锁消息,但我想颜德林亦非无能之辈,郑王得知此消息不过需要时日罢了。”公孙忠毅道:“何必去管他郑王是否知晓,趟他知晓又当如何,如今他骑虎难下,太原是必取。”薛文孝道:“若能散布郑王军中……”公孙忠毅道:“倒是个办法。军心不定,任他天大本事也难作为。”于是公孙忠毅兴致勃勃地跟薛文孝探讨起来。宁厉在一旁默默无言。薛文孝偶尔抬头看宁厉一眼,只见他没眉深锁。问道:“温舒,你有何担忧?”宁厉回过神,摇了摇头道:“无甚……忘记跟景元讲,杨司马醒了。”
霍风一路从洞泽驿后退,所帅兵士伤亡并不严重,撤退亦有序有节。郑王此时亦过祁县,扎营歇息。
荀举甫一见霍风倒是一惊,因其未看过霍风如此狼狈,郑王倒是不在意,道:“飞濂上次败北是何时之事?”
霍风道:“殿下莫要取笑,现下情势不利殿下。薛文孝狡诈多谋,恐难制服。还望殿下谨慎对待。”
郑王却道:“还要一日即可抵达太原,鹏举和若屈来急报也就这两天了,你看是兵临太原合其力攻城?还是兵到即掠太原?”
霍风道:“自是趁兵至士气未灭之时,一鼓作气。不论攻克与否,重挫太原为上。”
郑王道:“就依你所言。下令整军出发。”传令官得令退下,远处却传来喧哗一片。霍风起身朝那处观望,正有一骑慌乱地冲到郑王营中,正要上前呵斥,看出竟是洛阳传信使。霍风心念转动,心知洛阳定是出了事,朝喧哗处道:“将此人押来。”
不一会,闯入之人被押到郑王跟前,惶恐道:“殿下,洛阳有大事!”郑王和霍风对望一眼,情知事关重大,示意此人禁言。郑王下令松绑,有喝退了左右,多留霍风、荀举二人在近旁。这才问:“何事?”
信使道:“河阳三城节度使下行军吴回,副使中行寂领节度使兵和薛家部曲,将颜先生和谢先生扣下了!”
“什么?”郑王霍然站起。信使慑于郑王气势,小声又道:“属下赶来时,洛阳已在节度使府控制之下……”
郑王怒道:“薛家!我欲饶他用他,他却暗算与我。老匹夫恶毒至斯,可恨!可恨!”
霍风道:“殿下,大族靠不住。审时度势,一如赌徒,表面光鲜以礼义称道,暗中则唯己身利益、家族命运为重。大族只能以利诱之!”
郑王冷哼道:“以你之言,薛家看重的是陈虞?”
霍风道:“不。薛家看重的是薛文孝。只要薛文孝能得帝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郑王不屑道:“薛家太小看陈虞,也小看薛文孝了!”霍风不语。
这时,荀举道:“殿下,该如何处置?”郑王道:“严守次消息,不可透漏。”有对信使道:“你可明白?”信使急忙答道:“属下明白。”说完匆匆退下。郑王看着霍风道:“传令整军出发!”霍风一拜,快步退下。
薛文孝随意套了件直裾便随宁厉和公孙忠毅往杨山石居处去,不妨在他门口碰到了杜衡,还有小山?雷瑀则站在一旁。薛文孝走近作揖道:“时文,子平,还有小山?”小山不妨薛文孝也向他问好,忙回了一礼道:“大人!”
宁厉和公孙忠毅也走了过来,各自行礼。雷瑀注意到薛文孝左臂不甚灵活,问道:“景元受伤了?”薛文孝道:“小伤。不及攻玉一身的伤。不知他现下如何?”雷瑀道:“莫忧,既然醒过来,即是无事,眼下是要多休息调养。只是……他心中执念恐比刀伤更伤身。”薛文孝叹道:“他本是极敬重贾大人的。”
宁厉在旁听着,却看到杜衡神色局促,问道:“杜将军在霍风处可曾受了难堪?”杜衡听宁厉由此一问,忙答道:“霍将军到非是如此鲁莽之人。”说完便觉是在为霍风开脱,于是又道:“只是看在家父面上,未曾为难与我。”公孙忠毅冷笑道:“杜将军还是好自为之的好。”宁厉见杜衡更加难堪的脸色,道:“杜将军数日辛劳,还是先去歇息吧。”杜衡感激地看了一眼宁厉。
薛文孝见杜衡走了,道:“还是得小心着他。”宁厉却道:“无妨,以他性情断做不出不义之事。”薛文孝道:“我知他只以一孝字当先,只恐他置忠义二字于不顾。”公孙忠毅也道:“景元所言甚是,杜衡或不至恶。只恐其心中所重之事有差。”宁厉道:“辨人善恶,孝乃当先,若能居家行孝,岂闻在国不能忠君?况杜相公不曾有不臣不忠之举,仍是朝之重臣,不应妄自猜度……”薛文孝道:“温舒所言自是有道理,倘使无端猜忌,朝中便只有党同伐异之徒,而无谋国之人才。大臣虚耗精力于此明争暗斗之中,朝局又如何得以清明。只是杜相弄权久矣,致使下情不达于上,而陛下政令不能行于下,如此种种,大齐中兴难成!”公孙忠毅听了点头赞同,宁厉不语。
雷瑀道:“且不论他居心是何,先帝在时,杜相公能屡屡进言劝诫,倒是有些贤名。况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不当以父之所为推及于子,若不然,此等道理之下,今上亦有诸多不是之处。”薛文孝叹了口气道:“罢,但还是防备着些好。”
几人说话时,小山在一旁静静听着,此时开口道:“若是我被人这么防备着,我早就不和他玩了。”众人听了,皆相视而笑。雷瑀叱道:“小鬼头,懂些甚!”小山不高兴道:“我不是小孩子!”雷瑀反问道:“难不成你还是大人了?”小山道:“当然比不得宁大人和薛大人,还有这位……”小山看着公孙忠毅却不识得,公孙忠毅笑着提醒道:“敝姓公孙。”于是,小山接到:“公孙大人。”
宁厉笑道:“英雄出少年,小山日后保不准就是个英雄。”雷瑀看着小山得意的神情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温舒、景元二位答应?”宁厉和薛文孝皆道:“请讲。”雷瑀道:“两位皆有济世之才,通古博今。小山也有些聪明,若能的二位教诲,定也能出一些成就,不知二位可否勉强为之?”说着示意小山跪下拜师。小山见状已是惊喜非常,黔首之家,能得一名师教诲,机会难得。薛文孝见小山双腿跪地,扣头三下,道:“师徒名分我到无所谓,小山自己有此心才是重要,你若想学,跟着我便是。”宁厉却有些犹豫道:“我尚未能胜此人,为人师不可轻忽,恐误人子弟。”薛文孝道:“温舒何必过谦。”雷瑀也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温舒当得。”宁厉道:“师父之名愧不敢当,我与景元一致,若他想学,就跟着罢,我当倾囊相授。”雷瑀道:“如此,我代小山多谢二位。”小山又一叩首道:“学生聂光祖谢两位老师。”宁厉和薛文孝奇道:“他叫聂光祖?”雷瑀笑道:“正是,小山乃是小名。”
宁厉带小山先去歇息。薛文孝本意要探望杨山石,但听郑益说已经睡去,不好打搅,想着问郑益也是一式,便随口问了郑益潞州是何情形。郑益讲了杨山石偷袭受伤之事,又讲了马元素攻城情状,薛文孝也大概明了。潞州太守和昭义节度使现下的处境,薛文孝自是顾不得,而马元素既然呆在潞州,应是不会来太原城。但来的若是郭友直,也不好对付。薛文孝数着即将要面对的劲敌,从郑王、霍风到俞万里,再加上郭友直、荀举,就觉得头痛,心想还好宋宽、颜德林和谢贞已经被制住,洛阳也已经在掌控之中,否则太原可以说之毫无赢面。
公孙忠毅在旁道:“胜负未明啊……”
薛文孝忽然想到刘绍,望着已经晏下的天色道:“或许我该去见见晋王妃殿下……”
此时,不觉已是六月中旬时候,旱情还在持续。战事一日逼近一日,太原离郑王兵临城下已是尽在眼前。然而就在这一夜下起了雷雨。雷声闪电,和着雨声,突如其来。而雨后那股清新在空气里传播,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