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轩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很冷，给人一种可怕的距离感，遥远，陌生，无从亲近。这种突来的转变让朱梦留有些无所适从。她将头别向窗外，祈祷这次压抑的旅程快点结束。
    黄子轩显然也抱着相同的想法。于是小车在他的驾驶下迅速得在小巷中穿行——加速，减速，过弯，他接近街头赛车风格的驾驶方式让宿醉且腹中空空的朱梦留很快开始晕车。
    隔着自己的长发，她用眼角的余光向黄子轩瞟去，后者正专著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他仍旧没有任何表情，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握紧驾驶盘的手指因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朱梦留感到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块看不见的玻璃，透明，却不可逾越。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紧咬牙关，希望这多少能帮助缓解一点晕车的不适。
    不幸的是，这并没有起到什么明显的效果。黄子轩的每一次变速，转弯都牵扯着她空荡荡的胃在体内左右摇晃，一阵阵胃气逆冲上来，让她直想吐。车内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更是加重了她的反胃感，朱梦留很快就感到自己几乎已到达了极限，她毫不怀疑，只要黄子轩再多转一个弯，她就能立刻吐出来。
    桥车终于停了下来。朱梦留瘫坐在座椅上，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吸入空气，再小心翼翼地吐出——回到水平位置的胃和新鲜空气稍稍缓解了她的不适，但她仍不想动弹。
    “你还好吗？”黄子轩终于问道。这是朱梦留所熟悉的音调，温柔，关切。但不知为何，她却没能觉出平日的暖意。
    她咽了口口水，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用残余的力量果断地推开车门，走出了车厢。慢慢的，但坚定的，她朝院子那头的房门走去。身后的一阵汽车声告诉她黄子轩已经远去了。
    “俄……”一阵忽来的恶心终于让她吐了出来。混杂着强烈酒气的歲物的味道进一步刺激了她本已脆弱的神经，她不可抑制地扶着胸开始狂吐起来。胃中剩下的一丁点食物很快被吐完了，但丝毫没有减轻的恶心感却迫使她的食道不停地逆动着，于是酸水，胆汁……她不停得持续着呕吐的动作，直到眼泪都流了下来……
    终于，肠胃在一阵彻底的暴动后终于因脱力安静了下来，她微微侧过头朝街道的方向望去，然而黄子轩的银灰色轿车却早已不见了。
    *******据说最弱智的场景切换方式就是用分割线，所以偶是弱智的分割线******************
    当黄子轩驾驶着轿车转过第二个弯的时候，一道棕色的虚影忽然从侧窗的方向撞了过来。它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密闭的玻璃，落在了黄子轩身旁的副驾驶座上。随后，棕影不断地拉长，加深，最后实化成了一个有着一头苍金色短发的男子。“她在吐。”他说道。
    “我看见了。”黄子轩淡淡地回答道。他的音调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为什么不掉头回去？”苍金色短发的男子注视着他问道。
    “为什么要回去？”黄子轩用一种讥讽的语调反问道。他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没有去看副座上的男子。
    “追女孩子的基本策略。在她脆弱的时候施以柔怀。”苍金色短发的男子用一种“显然”的语调说道。他的目光牢牢地锁住黄子轩的眼角，微微皱起眉，“你没有折回去是因为……你真的在生气？”
    黄子轩没有回答。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现实了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愿。
    “不回答……是为了误导我认为你是因为在生气而不回去？”坐在副驾座上的男人忽然发生了变化，他的整个人逐渐虚化成了一团淡淡的棕雾。紧接着，棕雾的外廓迅速缩小了将近三分之一，然后再度实化起来，只是他的形象就从苍金色短发的男子变成了一头黑色长发的小女孩，就连声音也跟着变了过来，“不，并不是因为你在生气。而是，想给她机会吧……逃离你的机会。”
    她刚说完便开始剧烈得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上立刻染上了两朵病态的红晕——让人联想到风中摇摆的娇弱的小花。
    黄子轩腾出一只手来在虚空中优雅得划了半个弧线。一顶巨大的黑帽随之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顺手将黑帽压在了黑发少女的头上。少女的整张脸立刻完全隐入了帽沿下的阴影中。
    “这不是你在阳光下改选择的形态。”黄子轩瞟了眼少女说道。语气中带着温柔的责备。
    “我知道。”少女轻声答道，“只是只有在这种形态下，我才能真正稍稍了解你的想法。”
    “你已经是了解我做多的人了，依布。”黄子轩轻笑道。
    “还不够。”依布说道。她隐在帽沿下的大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种与她萝利外貌不符的忧郁，“你真的喜欢她吗？朱梦留？”沉默了一会儿，依布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黄子轩反问道。
    “昨晚，你没有和她上床。”依布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你本来应该乘机的。你知道，女孩子都是这样，总会对第一个真正和自己发生关系的人产生特殊的情感。而女人一旦陷入爱河，十个里有九个会犯傻，要摆布她们也会变得容易很多……你并不是一个在性生活方面有洁癖的人，但你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为什么那？
    似乎早就知道黄子轩不会回答，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轩，你知道，如果你真不想的话，我们，我们总是可以再找到其他合适的人选的。不用总是这样逼迫自己。”
    “不。”黄子轩说道，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暗，“作为理性的生物，我们不该放任自己幼稚的欲望。我们也不该做善事。我们只该做正确的事。”黄子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你错了，我不是给她逃离我的机会。我不需要。她从来离我都很遥远。”
    “但是……”
    “没错她的人就躺在我的身侧，但她的心却在千里之外。”黄子轩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而且你把女人想得太简单了。诚然你的概括性总结适用于大多数情况，但是……我骗她我们发生了关系，她相信了，但她仍旧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我不认为如果我们真的发生关系会对此有任何帮助。”
    “你骗了她。说明你原本期望这会产生点帮助是吗？”依布附有穿透力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黄子轩的脸上，但它却没能穿过黄子轩那淡然的表情而直透他的内心，“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不……”
    “依布，难道你非让我承认这点不可吗？”黄子轩长叹了口气说道。
    “你的确喜欢她？”
    “不。但是我不想冒险。”黄子轩重重地回答道，“不要忘记她是朱家的人。一个真正的朱家的人。她心灵系的念力不知不觉就会对接近她的人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或者更直白地说，喜欢上她。当然即便那真的不幸发生我仍旧不会放弃计划。让感情来主导行为是幼稚的。但，何苦给自己平添变数那？”
    “听上去很合理。”依布终于将视线从黄子轩的侧脸上移开，转向了车前窗，“可你从前勾搭朱思雨的时候没提到过这个问题。”
    “在这方面，她比思雨更加危险。”黄子轩说道，“但这也从侧面再度证明了她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这种与生俱来的魅力会让她打入中心的过程变得更容易些。再加上那卓越的念力隐藏力——我甚至怀疑她的念力是自动隐藏的。也就是说，必要主观意识的参与，才能显现并使用。这就意味着不需要担心失去意识的情况。那时，她只会更加安全。依布，她简直就是为了这个任务而生的。”说道这里的时候，黄子轩原本平板的语调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所以昨天晚上？”
    “依布，你真的认为我是会坐视机会溜走的人？”黄子轩说道，“我对她下了药。药物让她的理性思维变得迟钝，这使她不小心用灵思直接回答了我的灵思。但有趣的事，在她真正失去意识以后，她的念力反而变得完全无法探查了。所以目前我还不知道她真正的实力为何。但是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弄清这点。”黄子轩眨了眨眼睛补充道，“我已有预案。”
    “那你有没有想过最终怎么说服她接受这一工作那？轩”依布问道。她的外貌再度变回了苍金色头发的男子。而原本罩住他整张脸的黑帽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他扔到了轿车的后座上。
    “她会答应的。”黄子轩说道，“我会让她答应的，不用担心这点。”
    “通过让她讨厌你？”依布挑眉道。
    “通过让她恨我，也许更准确。”黄子轩笑了笑说道。
    依布很难形容这是一个怎样的笑容。神秘，狡黠，无奈与苦涩……如果这些真能够混杂在一起而形成一个微笑的话。
    就在他企图解析这个微笑的成分的时候，轿车转过一个急弯，最终停入了黄子轩的洋房车库。黄子轩关掉发动机，默默地伸手去松身侧的保险扣。
    “轩……”依布忽然按住他搭上保险带扣的手，低声唤道。他漂亮的灰眸中闪烁着明显的不安与担忧。
    “不用担心。”黄子轩露出一个安慰性的笑容，同时按下松扣钮，他毫不迟疑地将手从依布的手下抽了出来，推开车门，钻出了轿车。
    依布于是轻轻叹了口气，钻出轿车迅速跟了上去。望着黄子轩直挺得背脊，他只希望这一切能顺利得尽快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