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逸事 第9章 作诗哄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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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总有出人意料的变化。眼见雪又开始下起来,唯怕天公不作美,我只得一路飞奔回家。结果,我和火耳俱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回到家时,阿玛正在责问银心:“小姐到底去了哪里,你倒是说啊!”一旁的额娘劝解道:“老爷,算了。可能银心真不知道,沁儿这个鬼丫头向来随心而为。”
“知女莫若母”,我一脚踏进厅门,脱了斗篷交给银心,展颜笑道,“阿玛,额娘,女儿回来了!”“你倒舍得回来了?”阿玛率先严厉非常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罚银心这丫头了。”“阿玛你知道,银心从小害怕骑马,所以我这次牵马去踏雪,并没招呼银心。”“牵马踏雪?你倒是会享受。”阿玛显是有些余怒未消,“你倒给我说说,此次踏雪可有什么收获?”“放松心情,拥抱自然!阿玛且听我道来!”我故意把阿玛按在椅子上,他老人家虽然无可奈何,但片刻之后便也安之若素,捋了捋胡须,笑着点头耐心听我讲。“街上摊贩齐出力,雪路已呈夹道迎。城外山水共一色,火耳与我逍遥策。少年善意劝归去,笑答火耳随伴行。玄虚天边近眼前,原来身旁枣红马。”我并未透露,那少年就是十三阿哥,为免阿玛多忧,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阿玛听完,复又站了起来,脸色微愠:“这就是你的收获?”“也不完全是,阿玛以为如何?”我犹是玩世不恭,笑然迂回。“看来是我太骄惯你了,才多久没考你诗文,水平就倒退成这样了。”“阿玛,您又没让我作诗。”我一吐舌头,尴尬一笑,嘴上却犹自狡辩,“女儿不过随口诌了几句来概括一下罢了。”“你还好意思说,那好,”阿玛显然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抓住契机催我奋进,“你倒给我作首诗来。”
“好!”我大概料到阿玛会来这招,自当斗志昂扬,接下战书。随即,慢悠悠转身踱出几步,沉淀心绪。只见银心担心地看着我,我一笑点头,权作安心。踱至门口,看到院中的槐树枝丫都被冰雪压弯了,但是主干却依旧蔚然挺立,很有松柏傲骨之风。这场初雪,真是美哉,妙哉……继而,联想起与火耳踏雪时,郊外壮观的“冰天雪地”!十三说,此刻还会有未冬眠的熊,真的吗?嗌,有了!
我慨然一笑,转身而吟:“皑皑天地闪黑影,”“一窍不通!”阿玛毫不留情地批评,我却不以为意,莞尔继续:“颤颤索寻祈食馑。”“沁儿,这莫不是说的熊瞎子?”额娘慧言料中,关切地看着我,复又与阿玛担心地交换了眼神。见额娘提心,我也不忍再卖关子,一语便接完:“谁道有意伤人命,可堪白首怜子心。”
“丫头,你莫不是真遇到熊了?”阿玛紧张地问我,眼中全是担忧。额娘则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我,伸手就撩袖子查看我的手臂,口中还急切地喃喃:“沁儿,你真碰到熊了,可不要吓额娘!”眼见阿玛、额娘和银心都焦急地聚拢来,我只得捶捶拳头,郑重道:“额娘,我好得很,没碰到熊!”可是额娘还是不放心,撩完左袖又撩右袖,大有非把我全身检查一遍的架势。我见状轻拍额娘的双手,安慰道:“额娘,只是刚才那个少年提醒我说,城外虽然大雪漫天,但附近可能还是会有未入冬的熊出现。女儿想起,就即兴作了这诗。”
额娘一听,终于放下心来,宽怀地摇了摇头,很是无可奈何我制造的虚惊一场。“原来如此。”阿玛也随即释然,可一会儿复又着恼,语中饶有不平之意,“丫头,你知道熊的怜子之心,却不知道我和你额娘也会担心你的安危?”阿玛言下既有“严师”谆谆之意,又带“慈父”琼琼之心。我听在耳中,也知自己鲁莽,有愧于双亲十几年来生育教养之情,当下知错地低下了头。“老爷,沁儿平安归来就好,你就别再责怪她了!”闻额娘为我开解阿玛,我重又打起精神,会心道:“阿玛,额娘,女儿这首诗,是有感而发,却不是因为那未曾谋面的熊,而是因为阿玛和额娘作的!”言罢,狡黠一笑,特意转向阿玛续道,“这最后一句,是一语双关!您是当局者迷,缺解了我的意!”
“可堪白首怜子心?!”阿玛和额娘异口同声地吟了一遍,随即了然,遂俱会心一笑。额娘宠溺地抚着我的头,可阿玛却又故意严厉道:“鬼丫头,这次饶过你了。今后,可不许这么顽劣。”继而,又缓了语气,“至少,和银心交代一下去向,也不至于你额娘和我盲目担心!”我心知自己实在冒失,歉疚地看向额娘。额娘自然意会我改错之心,为我顺了顺发辫,温和慈爱地如春风一笑:“沁儿,我和你阿玛就你一个女儿,从小宝贝之极,要是你有什么不慎,你叫我们两老可如何是好!”
从小到大,如果说,对阿玛的语重心长,我还会低头求饶,负隅顽抗,那么对额娘的柔情濯濯,我就只剩下卸甲投诚,恳切认错。不言而喻,额娘的一番融情于理似溪水流过山谷,怎一阵“空谷回音”啊!事实上,额娘的话,我们全家人都从来不忍辜负,无论是睿智的阿玛,英雄的大哥,还是慧黠的二哥,跳脱的汌儿,无一能够例外!因为,我们都知道:额娘爱护我们,用的是一片拳拳真心!
“额娘,沁儿一定吸取教训,将额娘的话谨记在心!下次出门,一定和额娘说一声!”我挽起额娘的手,亲切地撒起娇来。“呵!”阿玛故意苦笑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向你额娘示好,我的话从来十之五六当耳旁风。”“哪有?阿玛的话,女儿十之八九都是记住的!”我相当认真地诚心回答。“哦?那其余的十之一二呢?”阿玛也故意开玩笑为难起我来。既如此,我当然就不客气了,狡黠一笑,“阿玛,那十之一二我记不住,自然只能当耳旁风了!”“哈哈哈哈!”阿玛开怀大笑,“你这鬼丫头,说这么不客气的话一点也不含糊。”我知道阿玛不会在意,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省得多做“狡辩”,愈发显得不客气了。“好了好了!”额娘恰到好处地打圆场,“你们一老一小,两父女还‘较劲儿’,也不怕外人知道笑话!走吧,该用晚膳了。沁儿一定饿了吧?额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香菇冬笋炖鸡!”“好耶!额娘最好了!”说完,我挽起依旧一副故作不置可否的阿玛和宠溺地对我嫣然而笑的额娘,开开心心地向客厅进发!阿玛见我一副大军出发的样子,又开怀起来:“你这丫头,就吃饭的事你最大!呵呵……”
那首自以为是的所谓“诗”,当时的我以为自己理解了阿玛和额娘的拳拳爱女之情,却不知道我理解的不过是尺寸而已。等到我同样为人母时,方知要做到额娘这般慈爱和煦又能深入子女的心,其实是何等不易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