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那些爱  Section 7 茑萝伤b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82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回到船上之后,凡含泪看着我,我以为他会开口咒骂,但他却只是任命般叹息一声眺望着远方海平面上的夕阳。
    我亦对他的行为未加劝说,只盯着少年纤细的侧影发呆。
    接下来几天,只要碰到他,我都会邀请他一起潜水。
    而他差不多每两天晚上会被父亲带出去一次。
    想必一定很痛苦吧。
    我自认为并不是个同情心过剩的人,然而滞留时间还是超出了计划,我在镇上住了将近一月之后,这座不大的海边小镇开始流传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我甚至还碰到了凡的所谓的主顾,被那群满身臭味眼神猥琐的人围堵在街巷尽头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打发掉那些人后,我决定尽快离去。
    定好车票的那天晚上,我了无睡意,少年纤细的脖颈,透明漆黑的眼神,以及淡漠到倦怠的表情在艳丽的茑萝花衬托下如一幅妖娆的水墨画,令我多个夜晚辗转难眠。
    也因为如此,我听到楼下传来的争执声。
    踩着拖鞋不紧不慢下楼,正听到大厅传来极为响亮的一声碎裂声和沉闷的惨叫声。
    从扶梯上下来,我看见昏暗的灯光下凡不知所措跪在地板上,他的父亲躺在地板上,遍地的沾满血迹的瓷片。
    蹲下查看后,发现没有生命危险,于是我向凡伸出手,问他,愿意跟我走吗?
    凡胆怯又懵懂的望着我,泪水令人怜爱的挂在瘦削的脸上,随后起身疯狂抓住我的手,如抓住大海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们连夜离开那座小镇,先坐车到市中心,然后坐飞机飞到我生活的那座城市。
    我们的归来,凡的出现,在斗争日益白热化的家族中并未引起注意。
    然而,对经济还没独立的我来说,要安排凡却并非易事,他才十五岁,仅上过五年学,完全是张白纸,一切都得重头开始。
    我别无选择,进入爷爷留下来的公司,正式卷入家族斗争。
    五年后,爷爷去世,留给我全部遗产的百分之五十,可以说他把整个家族都留给了我。
    而凡,他的美貌与才情如井喷般爆发出来,成为威胁我在家族中统治地位的存在。
    父亲让我做决断,我犹豫不决,多年浸淫权术斗争,我早已不复当年的超然,很多东西都束缚着我,父母的期望,家族几百亿的资产,以及亲族的虎视眈眈。
    凡没有令我为难,拿了一笔母亲提供的钱来找我,我告诉他,你是自由的没有人能再束缚你。
    于是他很干脆的从我生活中消失。
    我命人在宅邸的花园中种满茑萝花,每到七八月,那艳丽的小小花朵就引颈高歌般争先恐后绽开,越长越繁盛,大有将整座花园占领之势。
    工作之余我会在花架下小憩片刻,在梦中汲取凡留给我的那么一点清新略带苦涩的回忆。
    他一定是个残忍至极的摘花人,才会将那些柔弱的花朵全部碾碎在脚下。
    如我这许多年对他的细心呵护。
    至今又是五个年头。
    我没有找他,在生活这片大海中,我已不确定自己的双手是否还能那么坚定不移的抱住他,也不确定如果我不顾一切的抱住他,是否我们两个会一起溺水而亡。
    最近,我常做那个梦,那个繁花盛开到令人作呕的梦,梦中凡躺在当年被他揉烂的茑萝花上,发出恶臭的腐烂味。
    我想这可能是某种暗示吧,可我已经没有勇气去找他,因为那逐渐模糊的梦和他不再清澈透明的眼神。
    我终于没能顶住家族压力,选择了一位与我家族背景相当的名媛。
    后天,是我的婚礼。
    南宫昶,如果可能,我希望能重头再来一次,沿着那条斑驳的鹅卵石小路,一直向前走,在潮湿的海风中,看到站在路的尽头的凡,他身边是盛开的羽叶茑萝和凌霄花。
    这一次,我不会再对他漠不关心,不会让他绝望的睡在花架下,露出死去般的平静笑容。
    这一次,我还是会向他伸出手,但是,我会带走他走向别处,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然而,梦想总归只是梦想,我这双紧握权柄已经快要麻木的双手,即使伸出去,也无法再张开。
    南宫昶,告诉我,我爱过他吗?”
    我无言看着他,小野丽莎在空气中浅吟低唱,录音笔沙沙响了两下突然关闭,没电了。
    黑色签字笔在雪白的纸张上轻点两下,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抬头看面前希冀看着我的东方先生,说:“不,你没爱过他。你只是爱你自己。”
    东方先生脸色一变,我敲打着面前的记录本,继续说:“对你来说,他只是可有可无的海边小镇上的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并不值得你放弃大好前程锦衣玉食。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值得你付出你自认为热枕的心,无论是同情心还是一颗真正的爱人的心,所以你救出他的时候没有带他远走高飞,而是把他带回了家,你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安全,而非他的意愿。不是吗,东方先生?”
    东方先生苦笑,放下咖啡杯,“你还真是苛求啊,南宫。”
    我笑,收起录音笔和笔记本。
    东方推过来一张精致的邀请帖,“后天的婚礼,请务必前来参加。”
    我抬眼似笑非笑看着他,接过来收进包里。
    收拾好东西准备起身时,东方突然又问了一句:“南宫,那,凡,他有爱过我吗?”
    “东方先生,你认为对凡来说,除了你,他还有别的选择吗?羽叶茑萝是藤蔓植物,需要有所依附才能存活。”我实在痛恨这个男人的明哲保身自以为是。
    东方先生仿若突然明白过来,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对凡来说,那时碰到的即使是另一个恶棍,他也会不顾一切的抓住并逃出那座小镇吧?”
    说完抬起双手不堪捂住脸,“我真是傻,从来没有珍惜过两人之间这天赐般的缘分。”
    是啊,凡能遇到他是何等幸运,尽管面前这个人是个太自以为是的软弱君子,对他来说,也一定是无法代替一种救赎吧。
    回到家的时候他还没回来,我摆出那张请柬,坐在沙发上做思想斗争。
    东方先生这样的人,实在是有太多的欲望,多年前凡遇到他时,他一定是一头还未觉醒的猛兽。
    那么,多年后的今天,又是谁令他变得如此精明可怕?
    对一个人来说,如果心中没有任何欲念,是不可能变强的。
    然而最初的欲念必将随着斗争的扩大而不断膨胀,以至于最终扭曲脱离原轨。
    就如他一般。
    就那么想着不知怎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看到他坐在身边正在翻开那张请柬。
    问,你朋友的婚礼?
    我点头,慵懒蜷缩起身体,抬眼看到对面茶柜上一盆插花,茑萝花优雅依附在旁边的金百合上。
    他放下请柬,道,最近晚上你经常外出,有很多朋友吗?
    我抱着手臂笑了笑,摇头,问他,你什么时候结婚?
    他脸色一顿,好笑看我,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昂起下巴示意茶几上的那张请柬,说,他跟我们一样,不过他决定结婚了。
    他略一沉吟,反应过来,东方?东方复,原来是他,我倒没看出来。他怎么邀请你,你们认识?
    看着他怀疑的目光,我感到好笑,道,认识,但不熟,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破坏他的婚礼。
    他立刻严正的脸色,紧张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好心抬手指对面墙上一幅极为艳丽的油画,说,他的另一位就是送我这幅画的人,可以说是我的好朋友。两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分开了。而我,机缘巧合在论坛上碰到东方复,于是误打误撞的,收到了这张请柬。
    他起身走到油画下,抬头,看了好一会儿,转过身来皱眉说,之前我没注意到,你怎么挂这么血腥的画在客厅?
    那是一幅名为‘残阳’的油画,主题由红色构成,颇为抽象,不懂的人会只以为是一团团毫无意义的颜料堆积,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那上面是大片大片被揉烂的花朵,花朵下面埋着一张人脸,血红的阳光兜头笼罩,将花朵下那张惨白的脸割裂成许多碎片。
    画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署名,赛普拉斯。凡。
    我没有回答他的质问,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凡的号码。
    两天后卫视台和官方网站报纸同时登出东方家族现任管理者东方复辞去多个头衔和职位,挂冠悄然离去,对东方家族来说这不啻于十二级台风,各行业相关家族产业都被动摇,好在东方家的长子,东方复的父亲即时出面发言安抚,才令家族不至于一夜被倾覆。
    半年后我接到一张从荷兰寄来的结婚请柬,上面附了两张凡和东方复的合照和一张凡亲手画的羽叶茑萝花,摹印般的花朵在花架下开得极为热闹美丽。
    我告诉他准备远赴荷兰参加婚礼。
    他犹豫了半分钟,抬头对我说,南宫,我要结婚了。
    听了他的话,我扑哧笑出声,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不是吗?
    说完那句话我不客气的甩了他一巴掌。
    他站在我面前没动,只是目光坚定看着我……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