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那些爱 Section 7 茑萝伤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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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刚坐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面前这位复姓东方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对我说。
我点头,向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两份甜点,然后打开录音笔。
今天是星期六,咖啡店的人比较多,空间里弥漫着各种咖啡的香味,来之前没来得及吃晚餐,我在考虑要不要点一份餐点填肚子。
复姓东方的那人说了一句话后停下来仔细打量我,说:“南宫,你比照片上瘦,很苍白。你一定过得不好。”
几句话就让我断定面前这个男人有轻微强迫症,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我耸耸肩,不在意说:“也许吧。”
他笑了笑,说:“你果然是个随和的人。他们都说跟你一见如故。你今晚同意出来见我着实让我有些意外。我想你并不怎么喜欢我吧?”
我不置可否,打开笔记本,轻点手上的黑色签字笔,说:“不,我不轻易讨厌一个人。况且你有一张英俊的脸。”
东方充满戒备的眼神松懈下来,他笑着说:“谢谢。我们开始吧。”
我点头,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是小野丽莎的香颂,小包厢的气氛轻松而慵懒。
东方开始诉说:“你见过繁复到令人作呕的花海吗?
重重叠叠,一簇一簇,一丛一丛,一片一片,成片成片,没有任何美感,只是毫无意义的重叠堆积,各种香味搀和在一起,无数的颜色争相怒放,朱红绛紫艳黄墨绿,全部是令人作呕的颜色?”
听他这么说,想来的确很恶心,我散漫点了点头,咖啡无法垫肚子,看来我真的要叫一份餐点过来。
东方先生脸上出现复杂的痛苦神色,他说:“最近我常做这样的梦,伴随着这些花朵的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味——
那年我大学还未毕业,工作已定下来,十分的放松,准备趁还未毕业这段时间外出旅行充分享受人生最后的自由。
那是一座悠闲的海边小镇,我独自旅行偶然的落脚之地,人们大多未被大城市的焦虑和迷茫感染,开朗热情。
并未打算在小镇停留多久,决定随便找个小旅馆住下,稍微休息脚程后再出发。
那天上午下了一点小雨,我沿着那条布满青苔和杂草的鹅卵石街道一直走到尽头,那里有一座有着小花园的欧式房屋,篱笆上爬满盛开的羽叶茑萝,青绿色的叶子还带着露水,我眼前一亮,看到篱笆下掩盖在厚重常春藤叶片下斑驳的旅馆招牌。
于是未加犹豫,推开只到腰部的小铁门,我好笑于自己瞬间的胆怯,似乎闯入仙境的爱丽丝。
花园里种满那种需要攀附的藤蔓植物,常春藤,紫藤,最多的是羽叶茑萝和凌霄花,花枝缠着花枝,花朵挤压着花朵,在如此繁盛欣欣向荣的花架下,有一些垂丝丁香和白色蔷薇,还有较为罕见的梵天花,主人似乎疏于管理,花园里杂草丛生,集水池旁爬满蟋蟀和栖息的青蛙。
我之所以注意到花园那个背阳的角落,是一个身穿白色背心绿色短裤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十五岁少年。
他苍白,阴郁。
这是我对他第一眼的评价。
他早就注意到我的闯入,但只是默不作声看着我。
我向他说明状况,他还是一言不发抬手指向我身后的欧式房屋。
我只好识趣的说了一声谢谢,随后转身进屋去做登记。
转身前我看到少年蹟拉着拖鞋的脚下堆满了被踩碎的花朵,是很用力充满恨意的揉烂方式。
旅馆的柜台前只坐了一个醉汉,我站在大厅里叫了很多声都不见有其他人应答,应该是只有父子两人经营的旅馆,难怪生意聊聊,如斯懒散的管理当然没有人敢住进来。
最后我注意到柜台上放了一本登记簿,由客人自行填写。
我写好后拿了一张住宿注意事项,上楼去,住宿费我决定稍后给外面的那个少年。
内部没有想象的脏乱,随意挑了一间三楼的空房,推开封闭已久的内嵌式窗户,楼下小花园一览无余,不仅如此,视线还能穿过小镇干净如洗的街道看到不远处的大海。
海风拂面夹杂着莫名的花香,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时看见楼下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如雕塑般的少年,他仰起白天鹅般的细长脖子用漆黑透明的目光盯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冲他裂开嘴笑,简直傻得透顶。
当天住下之后我到镇上租了一辆车,开车到海边,听说附近有个不错的潜水区,于是顺便租了一架快艇和一套潜水装备。
万事俱备后才开车回旅馆,决定第二天独自出海潜水。
开车缓慢行在小镇的街道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无意中看见怀抱两个纸袋的那名少年。
时已至黄昏,血红晚霞的在天边翻滚,染红镇上各个角落,少年纤细的身体茫然而陌生的走在那些人中,仿若没有灵魂的木偶。
于是我把车开到他身边按响喇叭,四周围原本各行其事的人们骤然间停下,惊讶又带了些鄙夷看向我们。
少年却根本未停下,于是我一路跟随,没走多远,他终于停下脚步,带了些不耐和烦躁看我,问,有事吗?
还未变声的青涩嗓音,纤细而脆弱。
我笑着指车,说,我载你吧。
少年冷笑,转身面对我,说,载我可是要收钱的。
我耸肩,摊开手,无辜道,可是我已经付过钱了呀。说完还嬉笑看着他。
少年神色一顿,恍然大悟般点头,对,你已经付过钱了。
我笑着打开门。
少年用阴沉的目光看了我片刻,随后在人们装作莫然的目光中坐上车。
看他怀里的纸袋,是面包和一些土豆青菜。
问,晚餐?
少年点头,我调侃着问,有我的份吗?
我们不包餐。他冷漠说。
我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垂下头,紧闭嘴唇,我以为他不愿意回答,谁知过了一会儿旁边传来,赛普拉斯。凡。
那我叫你凡了?
他没有回答。
那天晚上并没有享受到宁静的晚餐,刚回到家凡就被父亲带出了门,说是有事。
我注意到凡脸上恐惧又极力忍耐的表情。
他的父亲有着一张暴戾而强势的面孔,令人心生畏惧。
我本不是个凡事爱操心的人,目送他们离去后就自己下厨弄吃的。
第二天出门时又看见凡坐在门口花架下的椅子上,憔悴得有些厉害,眼神却焦灼般的仰望着头顶盛开的茑萝花。
我的身体再次违背大脑的决定,上前邀请他一起去潜水。
他用极为疲惫的眼神看了我好半天才回答,好。
说完后起身,我注意到他脚下碾成碎泥般的花朵。
开车到海边,途中他浅睡了一会儿,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痛苦非常。
到达目的地后,向店主租第二套潜水装备的间隙,店主告诫我最好离那家旅馆远一点。
凡的父亲是个酒鬼和赌徒,曾经偷过客人的钱财,而凡则是他父亲用来换取钱财的商品。
至于怎么个换取钱财法我就没问了,对此也不感兴趣。
那天天气很好,快艇出发后,随着远离陆地,身处蓝天碧海间的凡终于变得不再那么忧郁。
我有职业潜水证,带一个人并不成问题。
潜水地点离陆地不多远,没想到水下景色却出乎意料的美丽,珊瑚和鱼的种类都极为丰富。
过程中我一直紧抓住凡,不让他独自潜得太深。
安全绳拉到最长后我们便在附近游弋,有好几次凡都想挣脱我的手,没办法,我只好干脆将他夹在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