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部分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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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飞飞扬扬地掉落,像翅膀上还残有泪珠的白色蝴蝶蹁跹着凄艳的舞蹈,或者更像是许多晶莹的泪珠在轻舞。不知道这弥天飞舞的是谁的悲哀,轻轻地伸出手,想给它温暖的停靠,可看着它的漂亮在我手掌瞬间融化成潮湿的痕迹,心里暗伤涌动。原来我不该给它温暖,让它在生命的尽头惴惴不安了。许多时候是不能给别人温暖的,因为他会不自主地以为你是在给他垂怜。
在生命的尽头,请不要给我温暖,我情愿冷冰冰的离开,不想带走谁的温暖。给我温暖,就是一种伤害,没有时间再回去弥补的伤害。如果你爱我,就不要阻止我孤寂的离开,那样只会给彼此更沉重的伤害,我将手捧着你给的温暖不情愿的离开,而你也将怀着一颗被泪水浸泡的心等待我永远没有归期的回来。
这难道不悲哀。
所以,如果你爱我,请你悄悄离开;或者我逼你离开时,你一定要头也不回的安静走远;或者安静地看着我趾高气扬的离开,不要哭出声来,我不想再回首,留下伤害。
我只想找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蜷伏起来,慢慢舔舐自己的伤口,慢慢释怀岁月的无奈,而这些都不想被你看见。
“妈妈呀,怎么啊?”妈妈的电话还是如期而来。妈妈总是隔三差五的在中午或者晚上给我电话,以前觉得很温暖,可现在忽然觉得很烦。
“想你个小屁孩了啊。”妈妈笑着说。
“哎呀,妈妈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说。语气里有点故意的不耐烦。
“哦,我看天气预报说武汉这几天会很冷,记得多穿点。”妈妈说。忽然想流泪,妈妈为了我关注起了一个她不熟悉的地方的天气变化,而我却不得不做出许多她现在无法理解但又会误解的事情,不知道许多话该怎么继续。
“哎呀,妈妈,我都不小了,你就不要老操这个心了。”我说。只是语气少了一贯的陶侃,凭我的直觉,敏感的妈妈一定能听出我话里的情绪,有点害怕。
“妈妈是怕你忘了嘛,儿子。”妈妈还是笑着说。只是语气有点尴尬,我想妈妈此刻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好想说句“妈妈,儿子刚才错了,我不该带情绪和你说话”,可是我不能那么说,因为我知道现在是冬天了,一切都应该尽快收藏,一并心事和牵挂。
“妈妈,我说的是真的,我现在真的长大了,有点不习惯你天天的电话了。再说,你也还算年轻,不应该让我填满你全部的生活,妈妈,我希望你能多关注下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天天想着我。”我有点严肃地说。心仿佛被千万颗针刺痛着,泪水静静地流下来,滴落在手机上,我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听出我声音里的潮湿。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怎么严肃的和妈妈说过什么话,我和妈妈就像两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有的只有玩笑和陶侃。妈妈在我五年级时曾说,孩子,你以后要把妈妈看成你的朋友,能和你一起玩泥巴的玩伴。从那以后我就觉得妈妈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了,陪我看动画,陪我下棋,陪我画画……我们之间没有了代沟,也没有了许多严肃。
我高中时候,妈妈曾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对我说:安琪啊,我可是和你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啊,你不要那天长大了忘了我这个朋友啊,为了你我可是差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啊。那时候,我曾想当然的觉得,妈妈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可爱的妈妈,我们之间永远没有不能分享的秘密,永远也不用严肃的语气对话。现在看来我错了,许多事情不是承诺了就能办到的。
妈妈,我做不到什么都和你分享。因为我觉得不能再带给你伤害了,你为了我已经牺牲很多了,我知道你的艰辛,也明白你的不易。你为了我能健康成长,荒芜了你自己的青春年华;你为了让我感觉自己不缺乏爱,你既做妈妈又做朋友的和我玩耍,以一个早熟朋友的心态分享我的无聊和困惑,又以妈妈的心态悄悄关心我,为我解决困惑。
妈妈,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我好想一如既往地陪你玩这场游戏,可是现在却不能了,因为我想让你在以后有一天我离开后会收获更多的幸福。
妈妈,对不起了,原谅我现在的冷酷和严肃。
“安琪,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给妈妈说说。”妈妈严肃地说。
“妈妈,真的没有什么,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地打理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天天担心着我,想着我。”我说。
“可是妈妈现在只有你啊,你就是妈妈的全部。”妈妈说。
“可是妈妈,我将来会有自己的生活,也不可能天天陪伴着你,所以你要习惯没有我的生活。”我说。现在雪很大,那些灿烂都已经模糊了。
“安琪,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今天说的话妈妈听不懂啊。”妈妈说。
“妈妈,我没有生病,真的,我今天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不想我的生活影响了你全部的生活”我说。我感觉自己的声音也有点哽咽了,和视线一样有点模糊起来。
“可是妈妈心甘情愿你的生活影响了我的生活啊,那就是妈妈的幸福啊。”妈妈说。
“可是我不想你的生活影响我的生活啊。”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哦,这样啊……”妈妈硬生生地说出这几个字后没有了下文,然后我听见了悠悠哭泣的声音,可我不知道是自己的哭声还是妈妈的。
“妈妈,不要想多了,我真的希望妈妈能幸福。”我说。
“好……妈妈……知道……了……”妈妈有点哽咽地说。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妈妈,不要想多了,只是我现在长大了,叛离了点,只想一个人独立点。”我说。
“好的……妈妈……明白了。”妈妈说。
“对了妈妈,以后少打电话了,我最近很忙的。”我说。
“你以前不是说中午和晚上没有事情吗?”妈妈激动地说。
“可是现在要考试了,所以很忙的。”我说。
“安琪,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妈妈有什么意见,我知道你长大了,也明白许多东西了,你是不是恨妈妈了。”妈妈语气颤抖地说。妈妈终于还是误会我了,可是一切都无法避免。
“怎么会的啊,妈妈,你不要乱想了,你永远是我最最爱的妈妈。”我说。我估计加重了“最”字。
“可是……妈妈感觉你不要妈妈了……”妈妈哭着说,妈妈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我想妈妈眼泪一定流了很久,只是刚才才不能控制自己哭出声来。
“怎么会的啊,妈妈,安琪永远是你的乖儿子,你也是我最爱的妈妈。”我说。泪水止不住地流,打湿迷幻了眼前的世界。
“好的,妈妈明白了。安琪,没有什么事情了吧,那妈妈挂电话了啊。”妈妈抽搐着说。我的心也感觉在抽搐着,一阵红一阵白的。
“好吧,妈妈。”我说。我正准备说拜拜,可妈妈已挂了电话,
我终于哭出声来,蹲在雪地里,泪流成河。我终于还是重伤了妈妈,我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无奈地倾斜了起来。我想妈妈此刻一定抱着被子,呜呜的大哭起来。忽然觉得妈妈现在就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幸福与回忆的老人,只能孤单地抱着被子哭泣着她的无奈,她的空白。
我不知道我泪流了多久,只知道身边的雪白已悄然变成一块淡黄的窟窿来,任大雪怎么覆盖都无法平整纯白。就在我准备起身离开时,手机响起了收到消息的声音。
“安琪,妈妈知道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欠你的,可是都无法弥补了,妈妈希望你能幸福,可是妈妈没有做到让你幸福,妈妈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剥夺了妈妈做妈妈的权利。”妈妈的消息。
我的脑子一下子空白起来,不知道是该瘫坐在雪地里,还是该快速离开去一个无人理睬的角落。我迅速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嘟嘟嘟的声音像一个大锤敲打着我的心房,扭曲了原本坚强的形状。妈妈没有接,挂了再打,这次妈妈挂了电话,再打,妈妈终于接了电话。我想刚才妈妈不接电话一定是还没有偃息她的哭泣,不想我听见她的不安。
“安琪,还有什么事情吗?”妈妈努力装着很平静的口吻说。可是电话里还是传来了她语气里的颤抖。
拿着电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些想说的话忽然消失不见。“呵呵,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先忘了祝妈妈天天开心幸福。”我说。
“好,好,妈妈收到你的祝福了,妈妈的手机快没电了,那妈妈挂了啊,安琪。”妈妈有些不自然地说。
“好吧,你挂吧,妈妈。”我说。
“再见,妈妈挂了。”妈妈说。
“……”我愣着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等着妈妈挂了电话。
妈妈竟用一个“再见”结束我们的谈话,这是多么的悲哀啊。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和妈妈说过“再见”,偶尔也只是说下“拜拜”,在我看来,“再见”和“拜拜”是有本质区别的,说“拜拜”是一种祝福,而说“再见”更多的是一种无奈,那岂不是要搁浅一段时间么。妈妈,我终于还是在小心翼翼中将你伤害了,妈妈,我不该拒绝你的爱,妈妈,我知道如果现在你的爱找不到出口对你就是最大的伤害,可是我也只能这么做了,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妈妈,对不起,一切都需要慢慢习惯,习惯了就不再在乎我的存在,那样才会幸福。
站在雪地里,第一次感到弥天的无助,不知道这一地空白要多少热泪掉下来才能露出绿色来,要哭完这个冬天才能么?如果那样,我情愿不哭,把一切交给春天带来,我不能哭,更不能一哭就是一个冬天。我要笑着面对每一个人,笑着面对每一天……如果不能,就是扭曲所有脸上的肌肉,也要加高眼帘,不让苦涩的泪水溢出来。
轻轻地捡起一团雪,用力拧紧它,然后粗暴地扔得好远好远:这就是他们扔来扔去的欢乐啊!
脚尖附近的雪已经落满了浅黄色的圆点,不知道下面躺的是枯黄的秋天还是草尖上的春天?可这都无关紧要了,我在乎的只是我的泪水会不会污染这片雪白。如果会,我就只能静静离开,尽量不垂下一滴泪来。如果可以,我情愿永远没有来过这片雪地,从而打湿了许多人观摩的雪白,这不是我只想打湿一个人拥有的夜晚和被单的初愿。
这片雪白,承载不了我淡黄的哀怨,只能被融化洞穿。
“喂,你妈的什么事情啊?我很烦,我和我妈妈吵架了。”陈适的电话不期而来。
“怎么了,是不是说了什么幼稚的话让你妈妈生气了。”陈适说。
“不是,是说了一句成熟的话让妈妈伤心了。”我说。
“你不是一直和你妈妈蛮好的吗?怎么一句话就变天了。”陈适说。
“或许是我的话和以前的转变太大了吧,或许是冬天让我妈妈太敏感了。”我说。
“放心吧,你妈妈那么喜欢你,纵容你,不会生你的气的,或许只是今天她心情不好罢了。”陈适说。
“你是不了解我妈妈的,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这次我是真的伤害我妈妈了。我是真的希望妈妈能开心,可是现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说。
“那你就打个电话回去道歉啊。”陈适大声地说。
“算了,我了解我的妈妈,打了也没有用,再多的解释也是伤疤。对了,你有什么事情啊?”我说。
“算了,今天你也不顺利,我就不说了,明天再说吧,我觉得你还是打个电话道歉。”陈适说。
“算了,没有大事情的,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我说。
“那好吧,我说了你不要声张啊。”陈适有点害怕地说。
“好的,我办事你就放心吧。”我说。
“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刘丽绮在故意回避我的爱,尤其她知道我是真的爱她后几乎对我的爱只能用不冷不热形容了,伤心。”陈适伤感地说。
“或许她有什么苦衷吧,一切会好起来的,女孩子都是这样,你越是在乎她,她越装着不在意似的。”我说。
“可是,可是……”陈适结结巴巴地说。
“可是什么啊,你就直接说吧,我你还不放心的啊。”我焦急地说。
“可是我昨天在校门看见她好像和一个人争执了几句,接着就被那个人粗暴的拉上了轿车,我现在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陈适说。
“不要想多了吧,或许是她的亲戚什么的。”我说。我知道刘丽绮不是武汉人,所以说亲戚好像有点牵强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陈适了,只能胡乱的编造着。这太意外了,我没有想到我对刘丽绮的印象刚有所好转时又出现这个情况,这打乱了我脑海那些合适的安慰。
“可是,可是……那个人是我们在愁园打架的那个黄头发打耳钉的家伙。”陈适说。
……
雪终于越下越大,模糊了近在眼前的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不知道这飘飘荡荡的灿烂是去纯白谁的心事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