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重阳前夜——黄昏客思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722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师爷用微微发颤的枯手推开书桌前的小窗。
西天凄丽绚艳的残霞登时涌入他那双昏黄而幽深的双眼。
同时也将桌上摊开的案卷淹没在一片如血的霞光中。
他伛偻的身形在窗外的西风残照下似已变做一片暮秋的黄叶,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单薄,又是如此的坚定!
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他不禁叹了口气,淡淡的自语道:“今天是九月初八,明天!就是重阳节了。”
也只有他这样沧桑之人,才能将一句如此深情的话说的这么平淡。
可谁知道这平淡中又埋葬了多少深情?
对他孤自一人来说重阳节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后面的花园中,却已传来府尹大人一家把酒言欢、共叙天伦的声声声笑语——别人家终不肯让他有半刻的安静。
师爷无言的重又坐下,依然将黯淡的目光投向桌上的案卷,面前却已只剩下昏黄的一片,——转眼就天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仿佛是转眼间老去的。
他只好点上旁边的铜盏,一灯如豆,挑一下灯芯,也不曾亮了多少,他低头细看,桌上的案卷总算在昏黄中隐现出模糊的字迹:命案地点:常安山径与大名府南门外官道交叉左近;去常安山十余里,去大名府二十余里。
现场录要:脚印不同者有三,马蹄印杂乱,似非一匹所致,死者有三(其一仅为人首),皆聚一处;旁有银丸数粒,大小不一。
人物简概:其一:马,身纯白,无杂色,神骏,名驹,倒于地。
其二:人,男,年不及三旬,面目清秀,衣半旧月白儒衫。仰面居最下,周身无伤,无知觉,未死。右手握一方匣,中有人首。
其三:人,男,年约四旬,面目冷峻,状甚讶然,小二装束;俯于儒装者胸前,背有掌印,印呈青黑,印处布片碎裂如粉;胸前多处要穴被点,无他伤,新死,疑为常安山贼。
其四:人,男,年约三旬,面目阴煞,状讶然俯于中掌者旁,颈骨碎裂,手垂于地,右手在背,背插长鞭,中指触鞭,左手乌黑,五指粗短。无他伤,新死,疑为常安山贼。
其五:匣中人首,匣为上等熏香紫檀木制,匣盖起开。匣中人首男年约三旬,面目扭曲,壮甚愤然,其断颈处,血浆淤结,似早死。
卷录至此终结,师爷眼中黯淡尽消,炯炯的眼神怔怔的盯着案卷,看一番,又自从头看起,不知如是看了几番,才将眼中的震惊平息。
师爷再次站起看向窗外,如今的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凄凄的夜风也正穿窗而入。
夜风将他吹的更加清醒,可他今天的心却依然无法平静,也令他的思索难以冷静。这到底是因明天的重阳节,还是因今天的命案,又或两者兼有?
不知不觉他又陷入沉思:“三条人命,这些人最长也不过四旬,他们精彩得人生才刚刚到来,但他们却已无法享有;明天就是重阳节,想必他们的朋友正在远方翘首以待着他们的归来,可是他们——————”
他不忍心想下去,只是深深的为之叹了口气。
他身后的小门开着,门间有人,来人已站了很久。他也听到了后园时时传来得欢声笑语,他也有家室,他当然更希望和家人团聚,所以理所当然的对这件命案讨厌得要死。
可当他看到年衰体弱而又无所依靠的师爷时,心中郁结了一天的怨气,登时烟消云散了。他甚至同情起这个和气恬淡的师爷——至少他还年轻力壮,至少他还有家有室,至少他不必离家背井。
“孟师爷,孟师爷——孟师爷!”他连着叫了三声。
“哦?——啊!——小捕快!海捕头回来了么?”孟师爷缓缓的从座椅上转身立起,自然而镇定,最后才平静而温和的问,仿若他早已知晓小捕快的到来。
每当他看到孟师爷温和的笑脸时,每当孟师爷叫他小捕快时,他心中都暖暖的——尽管他腮旁嘴边不什么年月已生出了浓密的胡髭——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小捕快。
可这次不同,他今天感到那熟悉的笑声中多了一重淡淡的凄凉,虽然师爷掩饰的很好。
“师爷您——”小捕快关心的问。
“没什么,”孟师爷和缓的打断他的问候,急切的问道,“海捕头他们回来了么?”
“海捕头说他们已将案子结了。请您不必担心,他们马上就会回来,”小捕头暗自高兴,案子结了,孟师爷也不必如此辛苦了。想到明天大家请他老人家吃饭过节的热闹欢快,他就高兴的简直要笑出声来。
“什么?结了!这不可能!孟师爷突然间暴跳如雷道,“整整三条人命,人命关天,你们怎么能如此草草了事?带我去见海不!”
小捕快一时惊得不知所措,他从未料到孟师爷竟会如此大发雷霆。
本来听海捕头说案子结了,想来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惹他老人家发如此大的脾气。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了纷踏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