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故人 第28章 莲华动剑阵拒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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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毒教徒退避一时,渐渐重又围将上来。玄武剑阵神妙无比,但原本是五人同施,四人占四足之位,一人或头或尾;如今只有二人施为,不免难以维持。眼见黑衣人钢爪横抓分攻二人,脚下窜进龟背之位,陆文川拔出双剑,脚步错动,却是一踏龟尾、二占龟颈,倏地就转到了黑衣人左侧,出剑刺他肋下。
陆文川修习的轻功唤作“梯云纵”,当真是潇洒巧妙、轻疾如风。黑衣人见他来得如此之快,不由也吃了一惊,身子尚未落地,忙回爪反挠。陆文川不与他接招,却不停移步,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每踏一位则刺出一剑。崔泓看他在剑阵中穿梭移动,总与同门成三角相倚之位,猛的明白过来,原来陆文川是以一人之力,补足剑阵的空缺。
崔泓又是钦服,又是起了好强之心,暗自想到:“四师兄虽年长三岁,但与我是同年入门,他的功夫练到这样高明,我必得奋力争先,不可相差太甚。”不由得更出全力稳住剑阵,将三人护得滴水不漏。
黑衣人不明剑阵的关键,贸然身入阵中,只见剑芒灿烂,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剑招袭来,然而若是使钢爪去抵挡,却又虚无所及。他深恐腹背受敌,连忙谨守门户,伺机破阵。岂料陆文川越走越快,出手也越来越快,玄武剑阵在他剑下虽有破绽,却总是一瞬即逝。
陆文川双剑翻飞,攻守咸具;黑衣人给他逼得无机可乘,莫说取胜,竟是脱身也难,心下不由暗暗叫苦,当即将一套“狂风爪”暴雨般使将出来,砸、挠、抓、扣,招招都是凌厉毒辣。他一面奋力化解,一面嘬唇尖啸,五毒众教徒原本各自作战,闻声却三三两两分作几群,复又合力向剑阵攻来。
双方皆以阵势相斗,武当三人既寡,只得全力招架。然而斗得片刻,陆文川渐觉浑身经脉有如火烧,真气四处流窜,立即说什么也无法导归丹田。他心中微急,忽然胸口一痛,当即就咳了口鲜血出来。黑衣人见势,呼啸一声,猛然一爪凌空抓下来。陆文川举剑上撩架开钢爪,却不由晃了一晃,微退几步,踏到剑阵后沿。
崔泓见陆文川不敌,忙转来攻黑衣人。陆文川喝止道:“各守其位,别乱了阵势!”话音未落,黑衣人身形暴起,却在空中一折,双爪直插向孟叔南背心。崔泓不禁发出一声急吼:“二师兄!”连忙回身一剑施开炙阳剑气,然而剑招滞缓,哪里回护得及?
孟叔南方使开一招“七星伴月”将五毒众教徒迫开,剑气绵绵无可收拾,此时忽觉身后受袭,不及还手,只得大喝了一声,奋力向一旁纵开。可他的轻身功夫远不如黑衣人灵快,黑衣人身子旋动,眼见双爪必会插进孟叔南身上去。
便当此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斜冲进一条人影,“嘭嘭嘭”,双掌交替在崔泓背心连拍数掌,原来却是悟晴师太到了。崔泓尚不及应变,但觉四肢百骸一股真气流过,全身顿时经络通畅,说不出的轻快,手中剑招不觉竟一递而出。黑衣人正欲将孟叔南立毙爪下,不料身后剑锋忽至,剑未及体,肌肤已感觉到一阵炙热。炙阳剑气!他心中一凛,凌空侧转,回爪一挡,翻落到地上。
原来,峨嵋派独有一门内功心法,唤作“莲花心经”,专是疏通经络,一经修习,体内气息流转,便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在无碍。更妙的是,不惟自身受用,还可以真气引导,传以他人。方才正是悟晴师太以“莲花心经”相助崔泓,使他内息通顺,一时出招竟比平日快了数倍。
崔泓一击奏效,更觉一把剑使来顺心遂意,心中狂喜不已,当即手挽剑花,一招又一招炙阳剑气连连刺出。这炙阳剑气虽简朴无华,威力却不小,何况此刻剑剑相连、招招不断,黑衣人亦不敢硬接,只得使开轻功游走守御,伺机反击。
孟叔南缓过手来,忙站好阵位,一面继续抵挡五毒教众。陆文川略一喘息,重踏龟背之位,唤道:“师弟,剑阵!”
崔泓正杀得意兴勃发,闻言回踏一步,手中却仍不歇地挥出剑招来,逼退黑衣人。三人剑阵复成,攻守相应,黑衣人一面于纵跃间伺机出招,一面尖声唿哨。渐渐地,那二十来个五毒教徒聚在了一处,各执兵器,围成黑圈,一步步向内迫来。
悟晴师太见状,且将众人安置在马车旁,命薛凌湘好好保护,又叫过沈红露耳畔嘱咐一番。沈红露点点头,随即盘腿打坐,闭目运息起来。悟晴师太则施展开轻功窜到三人剑阵之后,忽而上前在孟叔南背上也连拍几掌。
孟叔南先是一惊,随即便觉周身真气流转,舒畅无比,手中剑招顿时也快了许多。而崔泓耽搁这一阵,自觉真气渐滞,出招又缓了起来,正自焦躁,忽觉背后一阵轻拍,顿时神清气爽,不由大喜。斜斜一眼瞥见是沈红露,忙道了声谢。沈红露相助崔泓已毕,忙重又凝神调息,片刻后再踏到剑阵后方,这回却是替陆文川疏通经络、以导真气。
既有峨嵋派师徒二人以“莲花心经”相助,武当三人出招畅若行云,剑阵的威力自是大大增强。不独众教徒不得逼近,便是黑衣人也不由得连连后退,全无还手之力。且斗了一阵,黑衣人猛然发声啸,拔身腾出战团,而众教徒亦同时断喝一声,齐齐踏前一步。战圈缩小,剑阵自然吃紧,三人舞动长剑,益发是剑气纵横。五毒教众大都武功平平,一时兵刃折断、皮肉损伤者,十有七八。
黑衣人离了战圈,掠上先前悟晴师太所乘的马车;不多片刻,只见一道黑烟窜出,直奔秦家所乘的马车。又一会儿,黑衣人从车上落下来,只望着这边,口中呜呜噜噜地不知念起什么咒语来。众教徒听了,一时鬼哭怪嚎,凄厉之声大作,全都不顾性命地涌向前来。
武当三人虽竭力拼斗,但先前总遵循师门教诲,轻易不肯杀伤人命。然而此时势危,便再顾不得手中留情,剑光过处,不免血溅肉迸。岂料五毒众教徒状如疯痴,阵阵惨哭厉号,却只是不退。甚至有那等被剑气削断了手臂的,竟将血淋淋的断臂拾在手中,一面挥动一面逼近来。众人见此,皆不由得毛骨悚然;一干女客更是花容失色。
黑衣人一面催逼众教徒,一面缓缓踱步,眼盯住这最后一辆马车,待要伺机而动。悟晴师太知他不怀好意,自拔长剑守住秦老夫妇,同时也为武当三人掠阵。沈红露在剑阵之间进退穿行,不时伸手拍打三人背脊。
黑衣人看得真切,但凡她纤手拍过,武当弟子顿时精神大振、气力倍增,出招也快捷许多。三人剑气相续,直如筑了一道铜墙铁壁,任是水泼不入,五毒教众亡命涌前来也终不济事。黑衣人心知关键正在沈红露身上,便觑个空当,恰当她又要踏进剑阵来时,忽然疾纵而起,佯向马车投去。
悟晴师太剑舞银环,起了一招“象池晓月”迎击。岂料黑衣人在空中生生一折,伸出钢爪便往沈红露背心捞去,同时厉喝一声,令众教徒都死命向剑阵上扑。这一下悟晴师太相距方远,武当三人又给众徒缠住,沈红露无力自护,但得惊呼而已。
眼见危急之际,陆文川忽然转到剑阵后方,伸手拉过沈红露,长剑直刺黑衣人胸膛。黑衣人哪将陆文川放在眼里,左爪一兜,勾住剑身,右爪仍是直直抓向沈红露。电光火石间,陆文川推开沈红露,右手往后腰一抹,剑分双手,忽然挣脱了钢爪,仍是使出炙阳剑气来。这一招黑衣人早已见熟,不由冷哼一声,笑他技穷,只是单手来迎。
便是那一刹之间,也不知怎地,黑衣人心头突然一个寒栗,不禁将双爪收回胸前,守住各处要害。他出道多年、杀伤无算,早已养就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与反应,往往好像竟能预知危险似的,不由思考便先自然而然地应变起来。不过此刻几乎是毫无征兆地弃攻为守,黑衣人心里尚自迷惑,然而眼前仿佛有黑影闪过,手上已遭触动。但听得“叮叮”两声轻响,两只钢爪已各有半截掉落在地。
那双钢爪乃是采首阳之精,千锤百炼而成,寻常削金断玉,十分难得。黑衣人万想不到竟给陆文川一剑削断,又痛又气,又是惊骇,忙跃开一旁,望着陆文川恨恨说道:“领教了!武当剑法果然了得!”
两人交手不过是转眼的光景,这时悟晴师太已提剑赶了过来;沈红露也已站定,安宁了精神,正要起式相助。黑衣人武功虽高,但利器已失,万万难敌几人联手;又见属下人数虽多,可恨大多武功平平,终难济事。因此一声凄厉长啸,拔身而起。
众五毒教徒闻声,纷纷罢手,活似蓦地梦醒,呆呆站住,茫然不知所在。一时或见骨残肉缺,呼天抢地;或见伤巨血涌,哭痛叫惨;也有那几个未受伤的,吆三喝四,还待相持:都乱作一团。
黑衣人身在半空,似要就走,却忽扭过上半身,双臂上下舞动,向峨嵋武当众人所倚的马车投出几个圆圆的黑胆。
悟晴师太道声“不好”,高呼道:“快躲开!”疾奔上去,拽起薛凌湘、秦云鹤等人便往一旁扑倒;余人也各自躲避。那几粒黑胆直打在马车顶上,轰的一声巨响,车顶炸裂,碎木残屑四下飞溅,腾起一道黑烟。
大家都怕是剧毒,慌忙互相扶携着退开。却不料那股黑烟并不飘散,突然竟似一块巨石碎作齑粉,径直向车厢里洒了进去。丝桐想着萧承影还在马车之中,不禁失声惊叫,奋不顾身便要前去解救,却被崔泓死死拖住了。
众人忙乱之际,黑衣人并一干五毒教徒便已走得干干净净,山野中只隐隐回荡着厉鬼般的尖啸。原不宽绰的山道上到处是斑斑血迹、点点肉屑,甚至有一二残肢,惨不忍睹。
须臾,大家定下神来,连忙相互验看。薛凌湘在一旁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一旦安定下来,索性剑也握不住了,一个劲儿发抖,倒在悟晴师太身上只是哭。秦夫人也是胡乱号哭,把秦云鹤也丢开了,旁人只得安慰照料。
沈红露却发觉自己与陆文川正相偎相牵,忙不迭把手松了把肩头分开,把一张俏脸直红到耳根,幸喜众人乱纷纷皆未看着;但想到陆文川全力救她,心中说不出的甜蜜,便又含羞忍怯,倒去瞧他的伤势。
丝桐呆了片刻,甩脱崔泓,直走到马车前,伸手一碰车厢,那木板便簌簌掉落,原来早已粉碎。丝桐索性捣破厢壁向内探视,一面轻轻呼唤:“萧承影?”她举止倒还沉静,可已止不住滴下泪来。
仔仔细细看了许久,车厢内并不见萧承影。丝桐忙又内外左近搜寻几番,却仍是论死并无骸骨、论生全没踪迹。这马车挨着山崖,四野历历,不知他又哪里去了?丝桐松口气,心知萧承影定是趁乱逃了去,她先是暗自欢喜,转念却别添了几分悲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