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烟波 第19章 伤心客力战十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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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桐望着场中,大是焦急,拉住萧承影道:“糟了糟了,小顾和他们打起来了。”
萧承影一手抓了四五个鸡腿,正在那里大嚼,含含糊糊答到:“唔唔,打他们的,不碍着我吃啊。”
丝桐急道:“别吃了!她的伤还厉害着哩!”
萧承影瞥一眼场中,但见独孤汐腾挪闪避,并不使五毒教的功夫,便知她尚有余力;况且再看任平生与范元靖交手已罢,料定他不会见死不救,便嘻嘻笑到:“人家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走到人群边缘,一面吃鸡腿一面指手画脚地胡说:“呕,这一剑太也外行,没天赋还学人使什么剑?”“哇,这一腿好是凌厉,可惜就是踢不着人,啧啧,白费力气。”
独孤汐毕竟是重伤在身,不敢与众人硬拼,况且心里又想着,倘若使出五毒教的武功,牵扯上任平生,却是他最为不愿的,因此只是脚下使开了一套“轻烟步法”,仗着步法精妙在人堆里穿梭闪躲。
人群中一个粗豪汉子手举长刀迎面削来,独孤汐头一偏,险险从刀刃下侧身擦过。还不待喘上一口气,左旁寒光闪闪,又是明晃晃的两件利刃刺来,同时身前拳影团团,却是另一个汉子使着“五岳拳”打到。独孤汐脚尖轻点,如风行水面,闪身滑过,同时手上长鞭挥动,拨开身旁的兵器。她虽拆解有余,却无还击之力。
众人见独孤汐并不怎样了不得,愈发围逼得紧,独孤汐渐渐地无处可避,竭力抵挡片刻,只觉胸口疼得好像裂开一样,双目也要模糊了似的。她咬着牙苦苦支撑,手中长鞭不停东抽西打,却是越来越气力不继,眼见得是险象环生。任平生见她出招软弱无力,知她内伤未愈,几乎就要替她拦下众人的攻势,然而他心里明白,只要自己一出手,就会给这女子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因此生生忍住了,只是袖手旁观。
唐少钧看得着急,叫到:“顾公子,你这是为何?”挺剑上前,轻轻刺了一剑。
“走开!”独孤汐方挡开他,只见当头便是一道疾光,也不及分辨,长鞭一卷拽住袭来的兵器甩到一旁。这时但觉身后风声响动,有一重物拦腰打过来,独孤汐连忙扭腰转身,斜斜横跨一步避开。无如她内伤乏力,身法慢了一步,登时被一条长棍打在肩胛,仆倒在地上。那使长棍的乃是丐帮一名五袋弟子,举起长棍便又砸下。独孤汐勉力翻身避开,但受了棍头落在地上的震动之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任平生看在眼里,竟觉心尖上也被那长棍敲了一记似的,但到底岿然不动。萧承影愣到:“好没良心!人家为他这样挨打,他也看得下去。”他自知武功低微,贸然出面也是无益,因此瞧见众人毫不留情仍是围攻独孤汐,只把一双眼死瞪着任平生。
眼见诸多兵器就要落在独孤汐身上,丝桐拨开人群扑上前,一把抱住独孤汐,叫到:“快住手!”当此之际,谁能听进她的话去,刀剑棍棒依旧是纷纷地落下来。萧承影没能拉住丝桐,这一来可是惊吓得三魂七魄都飞出天外。电光火石之间,他从人缝中蹿出来,抬起左臂,双肩一耸,牵动了“七煞天罗”的机括,顿时三篷细针疾射而出,打向众人面门。
偏也凑巧,萧承影手脚快,任平生却比他更快,一声呼喝抢步上前,手中短刀出鞘,斜斜向上横斩过去。“啊呀!”萧承影眼前一花,但见任平生已挡在前面,不由得大叫不妙,“七煞天罗”已然发出,这就变成了袭向任平生背心。
任平生以真气护体,任何细微的风动气流都能觉察,他一旦发觉身后有异,手腕一翻,短刀转到背后舞成一片白光,将银针纷纷挡下。随即回手,依旧斩向前方。他出手迅疾,刀光不断,竟还似只出了一刀。
然而,“七煞天罗”极为精巧,所发的数百枚细针之中更有几十枚细比纤毫,在空中缓缓飞行,先发而后至,全无声息。任平生挡开第一拨细针撤刀之后,方又觉察到还有第二拨暗器,但此时若再回刀自护,只怕不及相救独孤汐与丝桐;若是纵身闪避,又怕暗器伤及二女。
于是,任平生只将身子微侧,避过要害,浑身仗有真气护着,刀锋去势不变。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他这一刀所及,各种兵器纷纷断落,然而任平生也低低哼了一声,右臂及肩头虽然避过大多数细针,但到底被射中几处。
这数度变化,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独孤汐稍得歇过一口气,不由呆了,随即便向萧承影大叫:“谁许你乱动?”萧承影也自懊恼,他原本料定任平生会出手相救,谁知牵扯上丝桐的安危,他却是方寸大乱,再不敢一赌任平生的良心。
众人一怔之后,却又铁桶似的围将上来,许多人为任平生气势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但丐帮弟子尤其悲愤,虽见本帮威震一方的范长老落败,自知武功不敌,为帮中兄弟报仇之心却是宁死不渝,因此发一声喊,各人挺棍涌上前来。一瞬间,只见棍头似落木一般横竖乱滚,另有几人也趁机手持兵器呼喝着攻来。
任平生还未动手,独孤汐已挣扎着站起来,鞭花一点横扫众人。她全无力气,站立不稳,任平生只得伸臂搀住她,同时右手挥刀,却比独孤汐的长鞭先至,在身前划出一道弧形。他的刀法极其简单,劈砍格挡,都不过是随手一挥罢了,然而偏偏就是无可抵挡。众人大呼一声,顿时刀断棍折,如波涛撞上了礁石,纷纷散落后退。
丐帮弟子爬起来,互相望一眼,手持断棍又再扑上前。萧承影早把丝桐拖到了一旁,袖手笑到:“不要命的臭花子,这一窝蜂的是抢包子呢?好好的打狗棍阵也不知道使出来!”
任平生见丐帮弟子如此不死不休,实在纠缠不清,也不禁着恼。他这一刀横斩而出,与刚才一样简单至极,却加了三分狠劲。刀光闪处血花飞溅,几人纷纷惨呼,范元靖不由大惊,双目瞪得滚圆。待各人落定,仔细看去,每个人腿上都被不深不浅地斫了一记,虽是血流如注,倒在地上再不能动身,却并无性命之虞。范元靖不觉心想:“他倒不似人们说的嗜血滥杀。”
独孤汐拽住任平生右手,急到:“你别动手!”
任平生皱眉道:“你别碍事!”
独孤汐低声吐出几个字:“针上有毒!”言未讫,一口热血便吐在任平生臂膀上,身子随着就往地上软倒。任平生不得已,只好将她揽腰抱住。
独孤汐倚在任平生臂上,望着他轻轻说到:“是……蚀心蛊。”
任平生心一沉。这蚀心蛊在江湖上可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奇毒,中者武功渐失,终成废人。他望一眼日头,运功压制住右臂的气血,忍怒说到:“你们若再苦苦相逼,莫怪我再不留情!”众人见任平生动了真怒,再不敢上前。
唐少钧遥遥拔剑在手,呵斥到:“姓任的,现时你还想行凶伤人,未免也太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我临安府九溪山庄飞云剑唐少钧,今日就要你来得走不得!”他话音刚落,却听傅海潮朗声说到:“任平生与岑家的恩怨,还请各位朋友莫要插手。”
任平生看着傅海潮分开众人徐徐走出来,直如明月破云,光采皎然,不由多打量了几眼,问了一声:“尊姓?”
傅海潮拱手说到:“傅海潮。”
任平生未曾料及,微微一怔,随即说到:“名不虚传!”
傅海潮彬彬有礼地说到:“过奖!”
“傅少侠的话不妥!”唐少钧踏步上前,凛然说到:“任屠刀血债累累,这里许多朋友都与他是深仇大恨,为何教我们不要插手?”
傅海潮说话的意思,乃是因为众人的武功与任平生相去甚远,不愿有人贸然出手徒送了性命,于是拱手说到:“唐公子,傅岑两家有婚姻之亲,因此任平生与岑家的恩怨,傅某自当一力承担。但旁人与此事无干,不敢劳动各位。”又转向任平生道:“任平生,子光兄此刻并不在……”
岑峰连忙阻止:“傅贤侄!”但傅海潮已说了出来:“……并不在君山岛上。现在未时也已将尽,你是就此告辞呢,还是留下来小酌一杯?”
任平生无言,缓缓环视四周,只见众人紧紧围着,却畏缩不敢上前。再放眼望去,人群之后是精致的竹舍,矮墙外翠竹摇风,竹梢之上碧蓝的天空已有了些许暗色。他的心中就如这明净青天一样空茫无际,杀了这些人有什么用,就是杀了岑子光又有什么用?胸口那隐隐的痛是再不能痊愈的了。
傅海潮叹道:“你的朋友伤得不轻……就好似八年前一般。”
独孤汐倚在任平生身上,但觉他的身子似乎微微颤了一下,也或许只是一阵山风吹过罢了。她喘息着低声说到:“蚀心蛊最多克制两个时辰,要杀光他们就快!我没关系。”说着就抬脸去看任平生的神色。任平生恰也在此时低头来看独孤汐,只见那苍白的脸上,嘴角还带着血渍,眼睛却像夜空中的星月闪亮。
八年前……八年前……那声声轻语仿佛还在耳边:“你一生受屈已经够多了,我不要你再为我被人侮辱。”任平生忽然仰头向天,纵声长啸,啸声如长风在山林间回荡,虽不凌厉,但众人听了就如醉酒一般摇摇欲倒。他揽住独孤汐,提身便要越墙而去。
他刚转身迈步,岑峰暗地里双手一合,变戏法似的拉起一架小弩,手指扣动,几支黑色的连珠小箭直射任平生背心。大伙见有人动手,便也欲蠢蠢上前来,叫到:“任屠刀要当乌龟,快拦着他!”“别让他跑了!”
任平生听着风声,挥刀挡开连珠箭,电光火石间身子不坠,回头来盯了岑峰一眼,如刀目光直教他浑身发冷,众人也不由得一齐止步。独孤汐恼恨这些人追逼不休,口中言语又甚是难听,向着众人抬起手肘,猛地掀动了臂上的机括,什么“袖里乾坤”“五方鬼众”,种种机关一齐发作,一时间百样毒针在空中飞旋,竟映出一片蓝光,也有粗长似钉,也有纤细如丝,就像活物一般直扑众人。
傅海潮见势不妙,一跃上前,腰间宝剑锵然出鞘,在手中舞作一团青光,护住众人。只听得“叮叮”的细碎之声,无数毒针纷纷溅落,却也夹杂着一些人惨呼哀嚎,全是躲闪不及被毒针射中。
任平生见独孤汐又使这等阴险的暗器,当真大为恼火,但此刻无暇计较,携了她越过矮墙,转瞬就消失在山林中。丝桐望着二人绝尘而去,不由一阵怅然,萧承影一直紧拽着她,这时便笑到:“还好我们躲得远,给那毒针射中可不是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