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旧恨 第3章 怒不平拔刀何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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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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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渐渐散去,太阳从房宇间升起来,潭州城又开始了熙攘繁华的一天。独孤汐牵着白马,走进了潭州城门。
“寨主,我真的没事,不用寻医问药了!”萧承影伏在马背上,心急火燎地说,“你还是赶紧北上追赶那个易小姐吧,让她跑了,对五毒教的威名可是大大不妙。”
“她跑不了的,苗家兄弟自然会料理。”独孤汐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一路上都在废话?”
“我生龙活虎得很,废话自然多些,咳……”
“比只瘟鸡好不到哪儿去!”独孤汐疑心地说到,“你这么怕进城,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哪有的事!”萧承影只得苦笑,暗自想到:“早知道你要理会我的生死,可不叫她来城里避了。”忽然瞥见右前方的人群里有一条纤秀的背影,定睛一看那大红描金的衣裙,不是丝桐又是谁?“真是冤家路窄!”萧承影暗道,趁独孤汐尚自注意着另一侧,翻身从马背上滚跌在地,大嚷到:“啊哟,摔死我了!”独孤汐扭头见了,骂到:“笨得很!好好的怎么会掉下来?”说着便伸手去扶。
这一起小小的骚乱惊动了人群,丝桐随着人流回头去看,一眼瞅见独孤汐正侧着身子拉扯萧承影。她本不惧独孤汐,然而想到苗世隆却不禁胆寒,于是飞也似地窜进了身旁的酒楼。倘若她悄悄儿挤在人群中慢慢走掉便罢了,可是这样猛地一跑,那抹火样鲜艳的红影便在独孤汐眼角掠过。她抬头来看,恰恰看到了丝桐。“她在这儿!”独孤汐叫到,揪起萧承影一同赶过去。
丝桐跑进酒楼,慌慌张张撞上一个店伙计,急急问到:“小二哥,借个地方让我躲一躲好不好?有人,有人在追我!”店伙计见她容貌清秀、神色可怜,不禁大起英雄救美之心,带着丝桐直奔堂后伙房。
店伙计刚让丝桐藏好,独孤汐就闯了进来。酒店里冷冷清清没什么生意,偌大的厅堂里只疏落地坐了几个人。独孤汐环顾大堂,不见有可以藏身之处,便对那迎上前来的店伙计问到:“刚才跑进来那个红衣服的姑娘呢?”
“公子说什么?小店卖茶卖饭,可没有什么姑娘。”伙计陪笑到,“公子要找姑娘,街头翠香楼里有……”
“少说屁话,肯定在这里!”萧承影气势汹汹地截到,“我来搜。”他挽起衣袖一路掀过去,在店里闹了一圈,转到堂后伙房的几个大酒缸前,随手揭开木盖舀酒喝,刚喝了一口,恰好看见丝桐就缩在酒缸间,不由噗地全喷了出来。
“呸,什么破酒!”他顺手将硕大的酒桶盖一掷,挡住丝桐,骂骂咧咧地回到独孤汐面前:“奇了怪了,寨主,没有。”一面又在堂中踢桌子踹椅子地乱翻。
丝桐先前受了那伙计相助,又有萧承影暗中庇护,正自心怀感激,冷不防有人一把揪住她拖起来,大叫到:“在这里,在这里!”原来却是酒店掌柜。他将丝桐拽到独孤汐面前,点头哈腰地笑到:“在这里,好汉莫翻腾了,小店可禁不得这般折腾。”
萧承影气得直瞪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扭住丝桐的胳臂,嘲弄地说:“我身上这一下可是白捅了!”独孤汐只以为是讥讽,丝桐听来却别有一番气恼与关心的意味。她看了萧承影一眼,说到:“今日之事,我不会忘记的。”
“怎么,你还想来日报仇么?”独孤汐冷笑。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根骨头,”萧承影立即接口到,“你见过天下哪个敢惹我们五毒教?”
听说是五毒教的人,店里仅有的几个客人立即炸开了锅,全都惊恐万状地逃逸不迭,呼噜噜走个精光。只剩下当窗还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衣装简朴,不修边幅,腰间挎一口乌沉沉的带鞘短刀,只管头也不抬地默然饮酒,好似身边什么事也未发生。
丝桐看着眼前的境况,愤然说到:“就算天下人都怕你们,五毒教也没什么了不起。偷偷摸摸只会些下三滥的手段,五毒教的教主么,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卑鄙小人!”
“你说什么!”独孤汐一巴掌打在丝桐脸上,“不许侮辱我……教主!”
“胡说八道,自找苦吃。”萧承影道。
那个自斟自饮的男子微微抬眼,只见丝桐脸上印着几道红红的指印,怔怔地一句话也不说,几滴泪在眼睫间滚来滚去,就是不肯落下来。他愣了一愣,不禁皱起眉头。两人绑着丝桐就要出门的时候,他忽然扬声说到:“放了她。”
“什么?”萧承影停住脚步,“你是哪来的野物?”
那人慢慢抬起头,冷冷的目光从萧承影身上扫过。萧承影只觉脊背发凉,不禁退了两步,缩在独孤汐身后嚷到:“瞪我做什么,瞪我我也不怕你!打狗还要看主人咧,有我们寨主在,休想动我一根毫毛!”
独孤汐狠狠剜了他一眼。她也感觉到这人身上有一股肃杀之气,恐怕是个硬角色,却只能硬着头皮说:“五毒教的闲事,我劝阁下还是不要多管的好。”那人轻蔑地一笑,伸手握住腰间的刀柄:“放开她。”
独孤汐心知遇上了劲敌,丝毫不敢怠慢。“你一定要和五毒教作对的话,我只好……”她口里说着,眼睛却紧盯着那人的刀,话未说完,忽然手在腰间一抹,一招天罗地网打了出去。
五毒教以使毒闻名于世,殊不知其暗器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厉害。独孤汐这一记,便是五毒教至高的暗器手法。一时间,飞蝗针、透骨钉、穿心刺、夺命镖,各式各样几十枚暗器,有的忽快忽慢,有的回旋飞转,且都是淬过剧毒的,一齐向着那人迎面打去,当真是恢恢如网,无可遁逃。
那人促不及防,眼看就要被打在身上,然而只见他手中寒光闪动,许多暗器便叮叮当当地落了开去。独孤汐见了心内吃惊,左手一抬,两只袖箭疾射而出。那人挥刀挡开,两只箭带着一丝淡淡的腥气擦着他脸面飞去,显然箭头上涂着奇毒。他恼恨独孤汐出手阴毒,右手挥刀划个半圆,刀锋圈住独孤汐,左手聚足功力,穿过刀风一掌拍向她胸膛。他出手并不迅捷,然而独孤汐但觉面前气力如山逼过来,竟是避无可避,当即被他一掌击在心口,断鸢似地倒飞出去,跌在一堆桌椅当中。
萧承影原本藏在角落里,此时连忙跳出来,挡在独孤汐身前,冲那人骂道:“你奶奶的竟然下毒手!人家一个女孩子,教你打成这样,你还真是武功高强英雄盖世……”
那人一掌下去,着手处绵软温柔,方知道打着一个女人,心中已多悔恼,然而被萧承影这么一骂,当即怒不可遏,他手臂一动,脸上杀气忽盛。
萧承影见了,心里大叫不妙,索性丢下独孤汐,大张手脚滚在地上撒泼,口里嚷到:“哎哟哟,你也把我打死了吧,反正我武功低微,打死我就像踩死一只臭虫那么容易,你正好狐假虎威有恃无恐鱼肉百姓……”
那人一脸怒意,丝桐见了大是担忧,连忙走上前,拽着他的手臂说到:“不要伤他!原是他暗中帮我,有意放我走的。”那人瞪着萧承影,终不屑与这种腌臜泼皮动手,转身对丝桐道:“走!”
“等等!伤了我就……就想走?”独孤汐奄奄一息却咬牙切齿地说,“留下姓名来!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你!”
那人盯了她一阵,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任平生。”
店里猛地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中,任平生看了丝桐一眼,径直离开了酒店。丝桐正愣在当堂不知如何是好,萧承影喝到:“还不快跟着你的大侠滚蛋!留在这里做什么,看笑话么?”丝桐怔了怔,这才随之而去。
“你……你称心如意了。”独孤汐瞪着萧承影。
“哇,任平生是什么人?大号任屠刀,杀人就像吃饭放屁一样平常。有道是,宁遇阎罗王,莫见任屠刀!碰上了他还能保住小命,当然称心如意,八辈子都修不来的!”萧承影说着,爬起来扶独孤汐。哪知独孤汐尖叫起来,照着他乱打:“不要碰我!你这个吃里爬外的骗子!小人!叛徒!”这一来牵动内伤,她一面咯血一面哭到:“原来你早就……暗中帮着她!你滚开,不要你碰我!你挑唆得他来打我,你就好……放她走!”
“瞎说,哪有的事!”萧承影见她可怜,正想哄她两句,冷不丁鼻梁上却挨了一记粉拳,顿时疼得热泪长流。他不免有些气了,一把抓住独孤汐,得意地笑到:“就要碰,偏要碰,看你能怎样!哈哈——”
独孤汐气得简直要昏过去,无奈伤势严重,只能一面厉骂一面被萧承影抱出酒店,放上马背去。她眼见萧承影翻身上马勒缰而行,不禁又恨又怒地说到:“你会骑马?原来你……你都是装的!你早就盘算好……骗我!”
“嘿嘿,不骗你一骗你怎么会半路歇下来?”萧承影不以为然地说,“到了潭州她岂不是要被你卖掉?人家跟你无怨无仇,你却要把人家卖进窑子里,我可是在帮你积阴德哩!”
“我哪有……那么坏心?”独孤汐哭到,“不过是说着玩……吓唬她的……”
“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找秦彦去,何苦为难不相干的人?”萧承影叹到,不知为何眼前便浮现出丝桐清秀的面容来。
独孤汐安静下来默然不语,歇了好一阵才说到:“你说得不错。”
“我的话向来有理得很。”萧承影洋洋说到。
“那么我们……立即到秦家去。”
“现在?”萧承影吓了一跳,“你还是先养养伤吧。不是传言‘秦易联姻,鸡犬不宁’的嘛,我看不用你费心,也有人替你料理了。”
独孤汐叹道:“那谣言……是我编造出来的。唉,谁会真……真来帮我?他们只想着把我送回总坛,好巴结我……教主罢了!”
“那就我们两个人,岂不是门可罗雀九死一生肉包子打狗?”
“不用废话!”独孤汐怒到,“我又没……让你跟着去!”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好意思丢下你?”萧承影苦笑到,“红颜祸水,果然是沾不得的。”他一面说着一面打马出了城门,循着山林间荒僻难行的野径,一路向秦家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