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无限江山  第一百六十八章 楼 主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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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淳于?”他轻轻唤着,淳于明的眼睛缓缓睁开,却并不看他,几乎同时又合上了。就在关寞以为他又昏迷过去之时,淳于明的声音响了起来,泛着水牢里森森的冷意,漠不关心地道:“你来干什么?”
    此情此景之下,这是关寞怎么也没料到的回答,瞅了淳于明半晌,慢慢道:“不该来?”淳于明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黑而至深的眼睛,沉沉地看了关寞一眼,嘴角动了动,一言不发。
    “张大人。”关寞转向一旁不安的张岐,“他就是在下的表弟。”
    张岐噢了声,冲家丁挥挥手道:“放人。”
    经过一阵哗啦啦铁链响,那声音在幽深的地牢里显得十分刺耳,捆住淳于明的刑具被俱数松开。经过长久以来的酷刑,他早已是气力不支,摇晃两下就要摔倒,关寞抢上去扶住了,示意手下过来背上他,同时对张岐笑道:“多谢大人宽宏大量。”
    张岐打了个哈哈,看着淳于明被背出牢门,尽管心里有些不甘,很快也就释然了。倒是关寞问他:“不知淳于他到底是什么事得罪了张大人?回去后定要让姑姑姑父教训他一顿,再来向大人赔罪。”
    他干咳了一声,对着一个小辈,倒好开口不好开口的,“去年年尾,他闯进本官家中,劫了本官一个侍妾,实在也…。。太不像话。”
    关寞走了几步明白过来,想必那侍妾还是个青楼女子吧!
    简良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似地在府外打转,一见他们背着淳于明出来,喜出望外地扑过去,摇着淳于明的手唤了几声。隔了一阵,淳于明抬头,掀起嘴角暗沉沉地对简良笑了笑。关寞插嘴道:“简兄弟,在下要把他带回去治伤,也有些话想问问你,方便的话一起过去如何?”
    简良忙不迭地点头:“好好,这是当然的。”随着他们一同上了马车,行至珏堂门外,他抬头看见门上的匾额,顿时脸上大变,一把把淳于明的手紧紧捞在手中,叫道:“原来你也是白玉楼的?不行,你们不能带他走!”
    关寞一头雾水,看看淳于明,又看看如临大敌的简良,笑道:“怎么了?在下的确是白玉楼的,为什么不能带——”
    “你们是想害他!”简良高声打断了他的话,关寞一怔,眉头没来由地一皱,下意识地反问:“害他?”
    “简良……。”淳于明嘶哑低微地出声,待简良凑过去,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脸上,微微一笑,“不妨事,由得他来。你,别担心。今后我会跟你说明白。”
    关寞的眉皱得更紧,这时接到消息的冉还人已经快步走了出来,他的眉一下舒展,不再理会简良疑惧防备的眼神和姿态,让人来把淳于明抬了进去。大夫早已等候多时,淳于明一被送进东厢的小院,诊治就立刻开始了。
    冉还人和关寞站在门外,一语不发地望着院内的桂树。淳于的伤势一目了然,都是外伤,旧伤叠新伤,加上在阴湿的地牢里,伤口没有及时治疗,全身都开始溃烂,还有中毒的迹象。所幸的是还好不至于伤风。
    一阵风过,带来桂花馥郁的香气,冉还人淡淡开口:“是废了吧?”
    关寞垂着眼,“嗯,走火入魔了。”
    “能活下来已是积了大德。”冉还人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有些感慨。
    关寞瞥一眼坐在阶前抱着头的简良,“不知怎么就被他给救了。”
    冉还人也瞥着简良,“这小子好像对我们有什么成见。”他拍拍关寞的肩膀,走向简良,“该问问了。”
    他坐在简良身边,那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里依旧带了些微戒备,于是他笑道:“简兄弟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简良不吱声,半晌含糊地道:“因为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们。”
    冉还人笑了,揽过他的肩头正要说句什么,简良又道:“你们不是一直在追杀他吗?现在又为何救他?”
    追杀?关寞与冉还人交换了下眼神,还是关寞最先反应过来,慢慢问:“你是说,在嘉平的时候……?”冉还人也反应过来了,两人同时在心里说了句:程百月。
    “嗯,你们——难道没有吗?”简良的眼里又多了几分不满,关寞提着剑站在他身边,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更让他心中不爽。
    还是冉还人揽着他的肩笑道:“简兄弟,你知道淳于是什么人吗?”简良摇头,不期然地看见他俩神秘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些异样。
    …。。阿明又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吗?
    他想起那时在寒枝阁,虽然平静却很踏实,每个人都熟知,不像后来这样天翻地覆。
    “阿明是什么人?”他问,声音不由自主黯淡下去。关寞敏锐地察觉到不同,也矮下了身坐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轻声道:“他是我们的主子,白玉楼的主子,这失踪的半年来,所有人都在找他。”
    见简良张大了眼睛,关寞笑了笑,“简兄弟,你们是在哪儿认识的?嘉平?”
    “嗯,我在重春楼寒枝阁伺候过阿明,他很照顾我。”简良低了头,手里一根枯枝在地上划来划去,“后来阿明带着郡主走了,我也就回老家了。”
    “你老家哪儿啊?”
    “南阳。”
    “南阳?!”关寞、冉还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不可思议地互相看了看。“那你怎么把他捡到的?”说着,冉还人朝身后努努嘴,简良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忙碌的屋内一眼,低声道:“我跟着家乡一个商人打下手,有一日运货到了嘉兴,由于有个伙计拜托我送些钱和东西给嘉兴的亲人,我便去了,后来在那边山上看到昏迷的阿明……。跟个血人一样,又发起了热,烧得人事不知,虽是请了最好的郎中,也差点就没了命。”
    他顿了顿,似是想起那些痛苦的日子,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我问过他发生了什么,他总是笑笑不说话。将近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他连床也下不来,郎中说他气急攻心,真气走岔,一身功夫都没了,今后也不过是废人一个。”说到这里,忽然眼圈一红,眼泪啪地掉了下来,“阿明这么骄傲的人,我看着他每天坐在床头望着外面,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关寞看看冉还人黯淡的脸色,也沉默不语地听着。是啊,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一身谁也不低头的傲骨,却不得不苟延残喘,换谁都受不了。
    “我们本来一直住在嘉兴的小村里,后来不知怎么的,阿明跟我出去买米,遇到了张太守,就被抓了起来带到了这个地方,我一路跟过来,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被太守抓去,你没去找江碧沉?”冉还人陡然提高嗓门,关寞盯了他一眼,他仍是不管不顾地道:“那家伙就没来救他?”
    “我去过,可是岚王爷成日在外征战,根本找不到人,更何况阿明说过不要跟他提起岚王爷,我就又回来了……”简良将手里的枯枝折成几节,恶狠狠地扔远,看看身后,压低了声音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之间怎么了?”
    “说来话长,有机会让他亲自告诉你。我们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了?”关寞说完站起来,带着他们往屋里走,大夫站在门口对他们嘱咐了几句,便被珏堂的人请到偏厅去喝茶开方。简良跑进里屋,见淳于明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双目低垂,听到脚步声后慢慢开口:“简良。”简良站在床前,淳于明一双眼睛深不见底,他等了许久,等来一句对不起。
    简良一笑,“说什么呢你?”
    “如果我早跟你说了我与白玉楼的关系,就不用辛苦你这么久,拖累你这么久。”淳于明的全身都裹着药布,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幽黑至明的眼睛。
    简良拉了拉他的手指尖,“说这些干什么?不当我是兄弟吗?”
    淳于明的眼睛笑了一下,温柔,却又闪烁,“那你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想提起。”
    一阵心酸,简良还能说什么,举起袖子飞快地抹了把脸,别过头去,“好好养伤,我去给你熬药。”
    他一走,屋里剩下关寞和冉还人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气氛陡地冷了下去。冉还人是个大老祖,一时半会不明白怎么这样,还是关寞隐隐约约猜到了点,抱着剑靠在墙边看着闭上眼睛的淳于明,“知道你不愿意见人,但也总得有个交代,大当家一直等你回去,留不留你得亲口说给他们听。”
    沉默。就在他们打算离开之时,淳于明问:“谁第一个赶到龙山村的?”
    “是我。”关寞站在门边道。
    “那坟……”说到第二个字,淳于明冷漠平静的态度终于现出一丝裂缝。关寞回头,一副水静流深的嗓音,不急不缓,“等你回去决定迁还是不迁。”
    说完,门便关上了。淳于明望着窗外一片蔚蓝明净的天空,仲秋已过,鼻端还依稀能闻见桂花的香味,堂里的人在门外叽叽喳喳,距离那阴暗不见天日的地牢,眨眼间已恍如隔世。
    不愿意见人?
    或许是吧,但一旦出现在人前,就绝不再躲避。
    不管怎么样,他淳于明干不出顾影自怜,像娘们似地只顾哀伤的事。
    但要不要做事,另当别论。
    简良熬了药端过来时,淳于明已经睡着了。冉还人在门口见他探头探脑,一脸担心的样子,不由得道:“简兄弟,药这事你不用操心,有人做。”简良没有回答,放下药悄悄掩了门,冉还人看他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忙问:“怎么了?”
    简良摇摇头,跟着冉还人走了一阵,忽然问:“你们带他回去,是要做什么?”
    冉还人奇了,朝偌大的庭院一划,失笑道:“当然是继承白玉楼了。”
    “万一他不想呢?”
    “不想?”冉还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斩钉截铁地道:“是个男人的话,就该扛起自己的责任。”
    “可是——”
    “简兄弟,也许换个人碰上他那样的事,确实有理由颓唐,但是他不能。”
    “为、为什么,就他不能——”
    “因为他是白玉楼的下一任楼主,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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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有话要说:人生啊,跌宕起伏啊,什么是责任,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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