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宠物日记》第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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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温热的液体滑进相接的唇间,那个冰冷的少年也已经是二十五岁的男人了,可是无论再将他捂著藏著多久,他的表情和语言里依然没有温度。这一颗渗入感情的眼泪,对韩立来说,也许是这辈子都无法再得到第二次的珍贵东西。
    为他做催眠消除记忆的时候,很清楚只有五年的时间,五年之後,如果他想起所有的事情,自己恐怕再也无法挽留他,韩立很恐惧第五年的到来,却也抱有期待,希望这不算长的时间,能够把自己的影子深植入他的生命中。可是最後,他还是输掉了。
    他的宵因为没有记忆而乖乖的留在他身边,可是没有记忆的宵却也忘记了他们曾经有过的一切,美好的或残忍的,他通通不再记得。他们共同奔跑过的道路,他们一起享受过的阳光,他们牵手微笑的点点滴滴,都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韩宵再温顺,在他的眼睛里,也不再有韩立的影子。在那间囚禁他的屋子里,他只是一个像宠物的存在,他是为了食物和依靠而依赖著他的主人,并不会有别的。韩立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在放纵的时候,他也只能一相情愿的认为那双抚摸著他的手是充满爱意的。故意在拥抱著他的时候叫著他所不熟悉的名字,只为了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点不满,故意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伤痕,只为了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丝疼痛,可是他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冰冷。
    在这像是偷来的两年里,韩立时时都在提心吊胆,仔细观察著他的每一个举动,害怕有一天打开门的时候,那个空荡荡的屋子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七年前的韩宵和七年後的韩宵,不管他有没有记忆,都是一个对谁来说都可怕的存在。他不是一只用条链子就能牢牢拴住的宠物,他有著一张任谁都看不穿的沈静面容,那个拿著血淋淋的刀子刺进母亲身体,脸上依旧冷静到可怕的人,让韩立做了七年的噩梦。
    他是杀死母亲的凶手,他该为他的狠毒被碎尸万段。这样的念头一次次的浮现在韩立的意念里,可是他却怎样都无法下的了手。从还没有懂得感情为何物时,他就无法从那个人的身上移开视线。被弄瞎了一只眼睛也好,被夺去了母亲的生命也好,他都无法让他去死。母亲是他的手和脚,而韩宵,是他的心脏。
    无法因为爱而没有恨,更无法因为恨而不去爱,只能每天每天的,折磨著他,也折磨著自己。拼命的占有,恶毒的辱骂,甚至拳脚相加,他不知道自己在发泄什麽,只觉得如果不这样做,他们两个都没有办法活下去。
    现在终於到了尽头,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麽杀死他,偿还他所欠下的债,让他的人生停留在只有韩立的世界里。要麽,就是永远的放他走,让韩立成为他的曾经,也许不用多久,他就不会再介意是不是有过一个韩立,因为他的心是那样冰冷。
    韩立在床垫下找到那个白色药瓶的时候还在犹豫,是不是陪他玩一场游戏,然後对那只逗弄够的老鼠说,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换掉了里面的药片,包括瓶盖中找到的那一颗,每天晚上都听著他没有半分真心的告白,韩立意识到,原来自己才是那只被逗弄的老鼠。互相都心知肚明的游戏,真是一点乐趣也没有,可是他却还是奉陪到了底。因为韩宵没有选择他所不知道的方式离开,而是在他的眼皮下和他玩了一个算是预告的游戏。
    带他出门的那一刻,十二月的寒风彻彻底底的吹进了韩立的身体里。陪他做著戏的自己真是愚蠢到极点,却也心痛到极点。
    在睁开眼睛之前,总还抱著一点点期待,那个踩著积雪远去的沙沙脚步其实已经悄悄的折了回来,连笑容都冰冷的脸还在眼前,告诉他,他只不过是愚蠢的被耍弄了。
    韩立躺在木质的长椅上,怔怔的望著公寓的顶楼,那个不会再有弃的阳台。舌尖上流溢的是那滴泪留下的苦涩味道。
    雪在没有风的空间里静静的下了好久好久,韩立也静静的望了好久好久,那张柔美的脸印在款款的雪幕里,那样清晰,连左边脸颊上淡去很多的伤痕都毫无差错的被勾勒了出来。从此,就算是冷冷的表情,他也都只能在幻觉里再见到了。
    韩立慢慢的坐了起来,僵硬的身体行动迟缓。
    面前,木质的矮桌上,整整齐齐的摆著七个纸飞机,韩立木然的一个个拆开,七个字,凑成了深沈的痛。
    我才是哥哥,永远!
    圣诞过後,韩立正式的接掌了韩氏企业的亚洲区代理人,成为了惟我独尊的存在。
    频频的媒体亮相,更加繁重的工作都让他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几乎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本来是为了韩宵而努力的结果,现在却成为了他不再去想念韩宵的工具。除此之外,他也想更快的稳固自己的位置,如果有一天,宵能回到他身边,可以给他一个不会有危险的港湾。
    显少会在镜头前曝光的韩氏“皇储”竟然对所有的采访报导都来者不拒,这让各大节目和报纸杂志惊诧的同时,也多了一大项有价值的新闻内容。可是没人知道,那个尊贵而从容的男人,只是为了得到生活在某一个角落的那个人的注视,就像他每天做的那样。
    这是东林别墅附近一个旧住宅区的後街,这里充斥著社会底层的生活和娱乐设施,饭馆超市甚至是夜店。S市繁华锦绣,却也是强烈贫富差距的真实写照。东林别墅是韩氏的产业,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建筑设施的豪华程度都是让人惊叹的,用的保全系统都是国际一流水平。而就在这个还很年轻的别墅区旁边,有这样一个近乎於贫民窟的存在。在这里挣扎生活的人多是带著梦想来到大城市谋求更高发展的,可是在得到更多金钱以前,他们要付出的辛劳往往出於想象,甚至要丢弃尊严,权势和地位於他们,只不过无法填饱肚子的虚无东西。
    韩立不是那种会用有色眼睛看人的浅薄人物,可是他生来的骄傲霸道却也让他对这些蚂蚁一般的存在不屑一顾,他会站在这里,用拐角的班驳墙壁遮挡住自己,只是因为熙攘的人群中有那个特别的存在。
    他看不清那个人完整面容,一个有些灰暗的白色口罩遮住了他眼睛以下的大半张脸。修剪的形状丑陋但仍然柔软的短发在寒风中轻轻扬起,露出额上被遮住的小部分白皙皮肤。半垂著的眼睛里仍然是礼貌的冷漠,疏离的遥远。修长的身形被包裹在一层粗糙的衣物下,单薄的让韩立看著都觉得发抖。
    早饭摊子的生意似乎并不是太好,相比於隔壁那家老板卖力的叫卖,这边就显得缺乏热情的多。一个不开口说话的年轻人和一个有点怯怯的十几岁女孩子,在客人主动送上门来的时候才收钱递早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话语,让人有点难以靠近。
    韩立静静的站在角落里,从天还没亮开始到上午九点半,从他们摆放早餐到收拾摊子回去,维持著手镶在长风衣口袋里的姿势,脖子都没有扭转一下,像一座被遗忘很久的雕塑。
    不是没有冲过去把他绑回去的冲动,他再不清醒也明白,他的“弃”再也不可能回的来,他的“宵”更不可能再去妄想。他们之间除了禁忌的那层关系,还有深重的仇恨。他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不去在意,无论如何,被杀死的终究是他所珍惜的母亲。他自认为不是个什麽伟大崇高的人物,但自己心里的那层障碍,却是怎样也冲不破的,他想要韩宵,可是找不到名正言顺可以留下的方法,他对自己,对他的母亲都无法交代。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他一直都不愿意去直接面对的事实。
    韩宵对他,恐怕,不,是从来都,没有过他所盼望的感情。
    韩宵说:我才是哥哥,永远!
    就像在对他宣判,我不会爱上你,永远!
    韩立无法准确的形容当时的心情,就像是用来躲藏的坚硬外壳突然被重重敲开,强烈刺眼的阳光照射著他,几乎晕厥。
    长相瘦弱的小女孩收好装钱的铁盒子,垫起脚拿帕子替搬屉子累到微微喘气的人擦额上渗出的细细的汗。
    韩立看到在他眼里像寒冰一样坚硬冰冷的宵轻轻的转过头去,向那个只为他擦了汗的女孩子露出了一个笑容。
    宵不是没有对他笑过,但从来没有一次会蔓延到整个脸部,其实离的那麽远,他应该根本看不清楚的,可是他却分明看到了,宵的眼睛里流动著感到满足,有著温暖的感情。即使是七年以前,十几年以前,他们还是亲密的玩伴的时候,他也不曾见过的。
    他一直以为宵是个天生冷感的人,再怎样的温情或伤害都不能够让他热烈,他的所有感情都应该敛於内的。为什麽?为什麽他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是面对他的情况下,露出这种他一直想见却见不到的表情?他宁愿把这种笑容给予认识才一个月的陌生人,却对自己那麽多年的深深爱恋不屑一顾,甚至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
    韩立一瞬觉得全身的血脉都在膨胀,镶在口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被捏痛的不止咯咯作响的指关节,还有他的心脏。
    “立少爷。”沈静平稳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张劲在韩家老四,前任亚洲区代理人的身边替他卧底了很多年,回到他身边後就一直形影不离的跟随著。
    他并不是韩立最得力的一个手下,却绝对是最忠心的一个。原因,只有他和张劲明白。
    韩立从不否认自己一些作为的不择手段,光明磊落正人君子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战败者拿来强自辩解的借口罢了。只要是能达成目的,他什麽都可以利用。他的心也不可能再为宵以外的人撼动半分。
    韩立平静了一下心神,等待张劲接下来的报告。
    “已经安排好了,一共一百五十七人,先派出二十人,每天增加十人。”
    “不必了,就让他熬著好了。哼,他不是觉得高兴吗?那就让他高兴个够!”
    张劲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这个男人又开始反复无常的原因,不过他只守住自己的本分,并不多问,答了声“是”就转身又要离开。
    才走出没几步,听到韩立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後像是自言自语的:“算了……就照原来吩咐你的那样做吧……”
    韩立也为自己的摇摆不定很是无奈,他不是喜欢做事不果断的人,当要做的事情里有韩宵的时候,他就本能的开始确定不了自己的信念。一边痛恨韩宵对他的不在意,一边又无法做到彻底的决绝。
    接近年关,四处都渲染著节日的喜庆,天气却越来越严寒,像是春季来临之前的最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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