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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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越律法规定,皇帝出猎闲杂人等一律回避,若遇无知氓民,皆以惊驾论处,随皇驾者人人得以诛之,所以皇帝秋围的这些日子,山里所有的老百姓都得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地躲在家里,唯恐露个头就会有把钢刀直接横到脖子上来。
霍枭和菱歌也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在这最敏感的时候一向老老实实地躲在马场里看马,菱歌当年还颇有微词地说什么,这就叫封建统治阶级对劳动人民的残酷压榨,霍枭不懂,但他知道绝非好话,这才对他的脾气,就是不能不尊,咱们俩也可以躲起来,张开无敌的嘴,好好把那皇帝老子结结实实地骂上一通。
不过,骂归骂,人家依旧家天下,皇帝来了,是老虎,你也得收爪。
过了三年安稳的日子,长时间重复一个概念,必然就会麻痹大意,侥幸心理,皇帝出猎的日子每年又要选不同的黄道吉日,霍枭以为自己早就随口提过了,但事实是,他根本就是忘了说。
天色暗沉,山里已经燃起了火把,看来皇帝已然在某个地方临时驻扎了。
萧明毓策马朝灯火最亮的地方奔去,心下暗暗想着,菱歌千万可别碰到父皇才好,他骑的那马,实在是太显眼了。
在皇营转了几个圈子,又到父皇那里露了面,为了庆祝今日猎虎的赫赫神功,皇帝正在和随驾的三千御林军共饮美酒。
喧闹的笑声歌声,丛丛林立的灯盏火把,照的整片林地如同白昼,萧明毓心下异常烦乱,菱歌到底去哪了,难道那小子命好,就这么迷迷糊糊来,浑浑噩噩去,在刀尖上飘了一圈,又平平安安地回马场了吗,如果是那样,可真是要谢天谢地了。
突然想起霍枭对自己的质问,菱歌的毒是自己下的吗,萧明毓自问,霍枭说他一天见不到自己,就没精打采,萎靡不振,这么说他的那些小小的,不经意的刺激还是起作用了吗。
菱歌,你是我的,我要你的一切都归我萧明毓独享。
“听说浚王殿下今天抓了几个边地误闯进来的氓民,正准备找点乐子,玩玩好久都没玩过的‘射人射马’呢!”
“哟,那明天可是有乐子看了!”
听着兵丁们的笑谈,萧明毓心底里猛的一突,他现在必须去马场看看,菱歌到底回去了没有。
金阳初露,秋日的劲风舞动校场的旌旗烈烈作响,高台上站着的萧明毓面沉如水,镇定自若,可他的心却远没有他的脸表现的那么镇定,甚至可以说是纷乱如麻,因为霍枭告诉他,菱歌一夜也没有回来。
他怕,怕的只想离开,他怕一会儿看见明浚要玩的那个致命的游戏里会出现菱歌的身影,那么他该如何自处。
“三哥,这么早,昨天还想叫个人特意去请你,没想到你已经来了!”明浚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依旧高贵如昔,母亲是当今皇后的尊贵地位,让他骄横的一如帝王。
“四弟,这么好的乐子,我怎么能不来凑个热闹的呢?!”
“嗨,还真让三哥说着了,今天还真是有乐子瞧呢,来人,把昨日猎的那马带进来!”
听见一个“马”字,萧明毓的手开始在袖口里不停抖空拳,难道真的是长嘶!
“三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好几天不见你,跑到哪里乐去了,父皇那里也全丢给我照应,咦,你的额头怎么了?!”明浚说着竟然从背后一把搂住明毓的脖子,凑上来就要查看明毓脸上的伤。
“别胡闹,在山里行走,哪有不挂彩的,你头次进山,又没有上过沙场,哪知道这些?!”明毓伸手拉开趴在背上的弟弟,自己的脸色真的有那么难看吗?!
“我看未必吧,还有人能伤的了三哥你吗,莫不是又在哪里惹了些风流债吧,呵呵••••••”明浚笑着指指明毓开裂的嘴角,微言出讽道。
“呵,你说呢?”明毓不答反问,一脸彼此彼此的黑笑。
“王••••••王爷••••••”侍从官一脸无奈,小心翼翼靠近浚王身边,低声耳语。
“还是不听话吗,那就叫那小子一起来,反正今天也是玩‘射人射马’,多个人岂不是更好玩,你说呢,三哥?!”
“随你高兴!”明毓轻笑答言。
“三哥知道吗,昨天有个畜生差点伤了弟弟呢,那马还真不是凡品,别说通体雪白,毛色油光水滑,就是那气势,简直都能和三哥的黑风媲美了!”
“是吗,这世上还有浚王你驯不服的东西吗?!”明毓不动声色地继续与明浚轻松笑谈。
“怎么没有,三哥你,不就是其中一个吗••••••”
明毓也不回头,更不答言,目光直直地看着空荡荡的跑马场,想象着即将上演的血腥一幕,心都要寒透了,他并不是怕,战场上尸骨成山,流血漂橹,他司空见惯,可现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正自挣扎着,撕裂地痛,那块即将被填充的空白,就这样生生地搁浅着。
“明浚••••••”声音低沉着,幽幽地没有一丝情绪,如同鬼魅。
“啊,哈哈,三哥,弟弟晓得,弟弟僭越了••••••”明浚打着哈哈,赶紧岔开话题,形势对他不利,现在他还不想把这个父皇钟爱的三哥惹毛。
“喂,三哥你快看,跟你说了,你也不信,那白马的主人,会是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明浚指指被强行推进跑马场的一人一马,兴奋道。
明毓怎么能不信,瘦瘦小小,白色的神骏,那不是菱歌,还能是谁,这个傻瓜,他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添乱子!
“三哥,你可别可惜,那马太难驯了,简直就是匹生野的狼,昨天捉到他们的时候,我手下的几个好手都被他不是咬成重伤,就是踢翻了肠子,这样的东西不是神物,就是祸害,他既然不属于我萧明浚,那么我就要••••••”
“你要射死它••••••”明毓看着半个身子躲在长嘶后面,已然受了惊吓的的菱歌,幽幽地问道。
该死,整整一夜,他被关在哪儿,到底是哪个混蛋竟敢欺负他!
“把人和马都放进来吧••••••”明毓默然道,眼中已然充满了狠厉的凶光。
所谓“射人射马”就是把活人和马放在一个栅栏里,让他们互相冲撞,先用箭把马射伤,让马受惊,看着马在人群中踩踏,听着垂死的人和马一起哀号,是一种相当残酷的游戏,等着这场人马大战结束的时候,最后的幸存者的下场就是被台上的观众,赐予当胸一箭,结束游戏。
这种残酷的游戏,本来是光越开国的先代君王们用来对付俘虏的,后来因为极其残忍,不得民心而被告终。
明浚对此不以为然,萧家男儿本就有着西凉人嗜血的本性,不然祖先也不会创下这种规矩,既然是祖先立下的,那他萧明浚说什么也要试试这疯狂的游戏,骄横和狂暴已然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更何况,还没有哪匹马敢把他浚王翻下马背,除了萧明毓的黑风,他不想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存在。
那几个被抓来的氓民已然被陆续带进了跑马场,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成群惊狂的奔马,从另一个栅栏里被放了进来,好似席卷一切的洪水,长嘶已经被卸了鞍,低低地吼着,来回走动,不时的仰仰蹄,警惕地挡在菱歌身前。
菱歌吃惊地望着眼前被奔马踩踏的人群,有的被踩断了腿,靠着求生的本能依旧挣扎地向前爬着,拉出了一道道长长的血痕,不一会儿疯狂的马群再次回环,那刚刚还在求生的人,竟然又被踏进了群马的之下。
菱歌想上去扶扶还活着的人,却心惊肉跳的根本无法移动半分,浑身抖的像筛糠,脖子后面冷汗涔涔,他只有藏在长嘶背后,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惊恐地看着眼前近似屠杀的一切残忍。
长嘶不愧是马中的王者,那群马就是再惊慌失措,也没有敢靠近它的,往往是跑到它这里就绕开,任跑马场边的校尉们如何抽打驱策也不管用,它们怕它,它们怕它们的王震怒。
“拿弓箭来!”萧明毓向侍立在旁的校尉随从们,冷声吩咐道。
“三哥,现在还不是开杀戒的时候••••••”
“你以为我会允许世上有比黑风更强的存在吗?!”
“好,我知道,不过那马垂死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倒真是想看看呢!”明浚高兴地拍手。
明毓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
杀死所有吓坏菱歌的人,砍死所有疯狂的马!
那上涌的血气,顶的的他太阳穴生疼,牙根下面已然被鲜血的味道浸没了,可他不能,如果今天他冲出去救菱歌,那么他心底的掩藏着的柔软无疑会彻底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对他试探不已的萧明浚的眼睛里,他不要,萧家的男儿,永远是强硬的,没有泪,没有怜,只有血!
既然要死,既然自己无法救他,那么他也要死在自己的箭下,谁也不准碰他,他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包括生命,也必须由他亲手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