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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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场的烈风,仿佛也因为眼前血腥的一切,而变的更加狂烈,甚至掺杂了一丝丝幽幽的腥咸,好像刮起来,随手一挥,就会将一片血珠儿揽进手中。
神智尚保持的一丝清明,弓已强挽,箭已上弦,明毓的心似乎也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在腔子里左冲右突,找不到任何可以逃离的终点。
杀死萧明浚,现在就杀死他,让他四分五裂,死无全尸,挫骨扬灰!
心在不停地狂叫着•;•;•;•;•;•;
理智却像一把利刃,突自与心中的野兽搏斗着,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死在自己手里,试图抢夺和伤害属于他萧明浚东西的人,总会死的格外惨,其中也包括霍吉甘利,那只野狼。
跑马场四周积聚了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兵士将官们,他们呼啸着,叫喊着,在屠杀的血风里,无端地兴奋着,疯狂着,仿佛围栏里那些惨叫着,哀号着的人,并不是人,只是用来满足他们原始嗜血本性的玩具。
也许人就是这样,就像所有的野兽一样,狮子可以和牛群在同一条河里饮水,互不侵犯,和谐相处,但是如果其中的一头牛吃草时不小心咬伤了舌头,出了血,那么它就不能怪狮子把它当做晚餐,因为这就是,野兽的天性。
而人,有时,真的十分靠近野兽,尤其是在被漫天漫地血雾迷蒙了心智的时候。
萧明毓的眼睛里,那个一直被他盯着的小小的人影,显然已被吓的失去所有的理智和清明,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吧,还真是个脆弱的小东西呢,怎么办呢,我的小东西。
别怕,我现在就立即把你收回•;•;•;•;•;•;
菱歌的确被吓得彻底傻掉了,这场面,就在眼前,嘶吼,怒骂,哀号,求救,哭喊,真实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比他上辈子看过的所有恐怖片加起来都恐怖一千倍,他突然想到了奥斯维辛集中营,南京大屠杀,以前看看感受一下,外带深表同情,同仇敌忾一下就差不多,离他那个和平年代太远,所有的感受也都只能是一时的热血沸腾。
可现在,他却在真真实实,亲历亲为的在经历一场真正的屠杀,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血光,甚至连表示惊惧逃避的力量都抽空了。
哈,恐怖片里的人表现恐惧的方式不是都要闭上眼,抱着头,下蹲,然后惊叫吗,怎么到了他这里,竟然一个动作也做不出呢,只是眼睛好痛,痛的只想好好地,狠狠地呕吐。
“喂,还有一个,那马太厉害了,马群都不敢靠近它!”
“拿火把,烧它!”
“快,别让它坏了好戏!”
一只火把,带着军士们别有用心地一起扔进围栏的霹雳火硝,在长嘶的身边炸开了,巨大的响声终于打破了它那紧绷一线的神经。
马,一旦被驯养,就会有依赖,驯养的动物只能比人更缺乏安全感,更容易受惊,即使是长嘶也不例外。
“小白,小白,别•;•;•;•;•;•;”看着受惊的长嘶也即将加入惊马狂奔的行列,菱歌发疯一般地从长嘶的背后跑了出来,死死地抱着马脖子不放,长嘶被鲜血染红的样子,他不想看,也不想知道,刚才有几匹马已经被飞来的弓箭射翻,甚至有的竟然变的更加惊狂,如果这些人看到长嘶受惊后,会比其他的马显示出更大的威力,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箭指向它吧。
菱歌很想求救,他脑袋里全是那天被蜜蜂攻击时的场面,他想那个不顾一切的冲出来救他的人了。
真糟糕,自己竟然还在想,想一个男人,想他再次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救他,想他不顾一切地吻,这次自己不会咬他了,因为我,好想,吻他•;•;•;•;•;•;
射人还是射马,萧明毓心中一跳,电光火石的犹豫间,一枝箭已然先他一步,迅捷地穿破血雾,呼啸着飞向了菱歌。
“三哥,你在犹豫什么,看我先杀了这小子,那马必定大惊,一定会更好玩哟•;•;•;•;•;•;”
“他•;是•;我•;的,染•;指•;者•;死!”明毓的箭离弦的那一霎那,明浚惊呆了,什么时候这隐忍的狐狸,已然变成了厉鬼修罗,面对染血的修罗场,面对自己用心铺排着想看他失态吃惊的样子的赌局,竟然神色如常,连眉峰都不耸一下,表情简直像戴了张没有任何变化的面具。
可面具其实也是会变的哟,白天看上去笑嘻嘻的小丑,晚上,夜深的时候,再看那笑,必然就会变的阴鸷而狰狞吧•;•;•;•;•;•;
现在,这张冷森森,寒浸浸,阴寒透骨的面具,是不是萧明毓晚上戴的那张呢?
萧明毓实在有很多面,他萧明浚从小见过的,没有母亲的教导,却异常乖巧的他;大学士赞赏的,不是最有优秀,却是最好学的他;父皇喜欢的,能够随父纵横沙场,虽不是溃敌三千里,却能带着所有属下的将士全身而退的他。
对着蝴蝶和鲜花微笑,却对人格外冷淡的他;沉郁雍容,待人和悦,甚至都不对下人说句重话的他;善良的他,阴狠的他,冰冷的他。
萧明毓,西陲胡族和西凉萧氏后裔的混血,狼和狐狸的本性,似乎让他占了个全套,总是站在迷雾里,想要看清他的人,就会迷路,就像陷进草原上根本无法预测位置的沼泽。
所以,他萧明浚不甘心,萧家所有男儿都是野心勃勃的,父皇不立太子,不分长幼地对他们所有的兄弟一视同仁,似乎是在默许他们的斗争,他有信心凭自己的能力铲除他们,甚至是杀了他们,但是他更想要的不是萧明毓死,他想要他屈服,然后撕裂他那张狐狸似的面具,狠狠地践踏。
破风的箭,迅捷凶狠地就像风神也特意为它插上了飞驰的翅膀,空气中传来嗤嗤啦啦的响声。
萧明浚现在就想抽刀,毫不留情地朝对面这个面色根本没有变化,在他看来却是满眼得意的人,一刀劈过去。
明毓后射的那只箭竟然有如神助一般,追上了他的箭,径直从他的那只箭的箭身中穿过,箭羽飘落,箭杆四分五裂,飘飘悠悠地失了所有气势,打了个颇感无奈地旋子,从半空中飘落。
他竟然把他萧明浚的箭射碎了,这个人,必须死•;•;•;•;•;•;
明浚握住刀柄的手,突然又抽了回来,他实在是兴奋到了极点,在箭即将正中那白马脖子的一瞬间,一个小小的意外,让他终于看到了那张可恨的面具下龟裂的一角。
射人还是射马,明毓本该毫不犹豫地把箭直指菱歌,杀死他,免得他一会被很多很多来历不明的箭穿透,不让他被任何人染指的死在自己手下,可是他突然想起了那个雾气清冷的早晨,坐在马场围栏上赌气的少年,菱歌在想什么。
“你到底给那小子下了什么咒,搞的他现在好像中毒一样!”
霍枭言犹在耳,他那惊恐求救的表情,隔得远,看不太清,可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他们一起被蜜蜂围攻的那天。
他死到临头,还在想我吗,是我要杀他,杀死他对我所有的依赖和想念。
一瞬间,心念急转,明浚的突然挑衅,迫使他最终把箭指向了长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