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惊喜或是意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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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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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的门开着,忽地进来一阵疾风,桌上的烛火呼啦啦地抖个不停,最外侧的一支红烛险些熄灭,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掌心护住那团微蓝的火焰,直到看到橘红色的火苗缓缓升起。
她放下手,抬眸望住那双美得不像话的眼睛,开口道。
“对不起,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您有女朋友吗?”
浥尘正在思忖找些什么话题来填补满屋子的沉默,忽然听此一问,疑惑地看着她,当然摇头:“没有。”
“那您有过女朋友吗?”
浥尘愣住,莫非这就是中国式的相亲开场白?
这还用问吗?三十岁还没有过女朋友的男人不是性无能就是性倒错。不过经验告诉他,慎用反问句回答女人的问题。于是他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有的。”
“很多吗?”
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噎住了他。他看看她的脸,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忽然觉得有趣,便笑了出来,眼梢微翘,唇角轻扬,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答道:“不算太少。”
看来在进入正文之前还得先交待一下前情提要,他想。
他倒也不介意交待,只是不知道打烊之前说不说得完。
陶然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了一荡,她低声问:“你爱她们吗?”
浥尘笑容一僵,挑了挑眉。
爱?这个字眼太隆重了,由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女人问出口尤其显得突兀。事实上,连他以往的女友们都很少这样问,他们在一起,问得更多的是开不开心,快不快活?唔,或者说,只有这样问的女人才会成为他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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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爱,太复杂了。
浥尘凝视着眼前这个出现不到十分钟却让他越来越惊讶的女人,想从她沉静如水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却一无所获。
见他半晌不出声,陶然再次开口,语中带着一分惊疑:“你不爱她们?每个都不?”
“也不能这么说。”他模棱两可地否认。
陶然停了停,看着他,目光清亮。
还没等他松口气,又听她问:“如果你爱,为什么又离开她们?”
“因为不爱了。”他实在不想纠缠于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呵,原来这么简单。”
陶然轻笑,隔着桌子冲着他举了举杯,略一颔首,还不待他反应,已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浥尘无声哀叹,他开始后悔答应这场相亲了。如果不是为了堵住奶奶的嘴,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同意表姐给他匆忙安排的约会,本来以为就是简简单单地吃个饭,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应付一下场面而已。
谁知场面会这么诡异?
正当他后悔的工夫,陶然又自顾自地倒了杯酒,酒意给她苍白的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粉,衬得目光愈发冰冷。
她忽地弯了弯嘴角,嗤笑一声,缓缓问道:“若果真这么简单,那你说‘忠诚’这两个字,造来做什么用?”
陆浥尘就是再蠢也听得出她话里的讥讽,一向经不得挑衅的他唇边一挑,朝她倾了倾身,闲闲地说:“爱的时候爱,不爱的时候不爱,既不欺人也不欺己,难道不是最大的忠诚?小姐你说呢?”
陶然一震,眼里腾地燃了一簇火,她抿紧双唇,瞪了他好一会才绷紧声音道:“请问刘医生,对于一个您所谓的忠诚理论之下的牺牲品,您就没什么别的话好安慰么?”
“比如?”
“比如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陶然终于爆发。话音未落她噌地站起,抓起手袋和笔记本拔腿要走。但显然在最后一秒她克制住了自己,定住身体,颔首说道:“对不起刘医生,恕我先走一步,告辞。”言毕,长发一甩,转身离去。
看着转眼间空空如也的座位,陆浥尘目瞪口呆。
刚刚陶然突然起身的时候,他还以为她要拿酒泼他,电光石火间他连往哪闪都想好了,没想到下一秒钟对方却彬彬有礼地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显然他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在所有怒火中烧的女人中,这个,是他见过的最有风度的一个。
可他思前想后,回忆两人刚刚不算太长的谈话,一头雾水。
模模糊糊地,他感到有些东西不对头,一时却又理不出什么头绪。
眉头皱了半天,他决定放弃,按铃叫服务生进来结账。
“先生,账单刚刚那位小姐已经付过了。”
“What?”
“账单刚刚那位小姐已经付过了。”
两头雾水。
不过,晚上入睡前,蒙蒙胧胧地,陆浥尘终于想到是哪里不对——为什么,她最后叫他的名字时,听上去更像“刘医生”?
出了门,陶然发疯似的一路疾行,不辨方向,也不顾身上被牵扯的火烧火燎的瘀伤,直走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不知奔了多少路,才终于精疲力竭地停下来,扔掉手上的重物,拄着双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腔怒火随着汗水渐渐蒸腾,只剩下凉津津的悲哀。
多年前,当她第一次给林醉讲起父亲的突然离去,讲起寄人篱下的童年,讲起母亲,讲起那些浸泡在母亲泪水之中的往事的时候,林醉激动地拥住她,紧紧地,说然然然然,你现在有我,我发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淡淡地笑,眼睛使劲地眨了眨,伏在他的怀里说,我没那么贪心,我不会要求那么多,只希望你走的时候能让我知道,只要你想走,我就会放手,所以一定要让我知道。
林醉摇头,说别傻了,我不会走的,我不会留下你过你母亲一样的生活。
她沉默良久,轻轻推开他,仰起头说,不,我不会的,就算你离开,我也会好好地过。
却原来,却原来,她能够做到骄傲地放他走,却远远做不到一个人好好地过。
费力伪装的冷静和坚强只因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寥寥几句话便功亏一篑,令她明白自己有多么的天真和自以为是。
陶然疲惫地坐在路边的花台上,怔怔地呆了许久,夜色渐深,一阵寒意从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传遍全身。
她打了个寒战,拾起地上的包袋,起身叫住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海德疗养院。”
像所有软弱的孩子一样,她突然格外地想见母亲,尽管,她们之间有那么多的爱怨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