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对不会犯错，不管是爱情，还是别的。
    我看着大堂里拜堂的一男一女。
    女的是繁山圣徒，是我的朋友。
    准确的说是我朋友的姐姐。
    真正的繁山圣女，一个曾经纯洁至雅的女孩。
    而我的朋友繁山圣徒是个暴虐成瘾的刁蛮女人。
    姐姐年纪虽大可还是个孩子，虽是个孩子，可她将妹妹当个孩子。
    她说一出生便有自己的责任，她的责任是那个小了自己几个月的妹妹。
    她总说她这个妹妹是永远都活在襁褓里的温室里的花朵，最娇弱的那种，没有牡丹的艳丽，没有玫瑰的防备。
    她说到这里卡住了话，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描述妹妹。
    姐姐年纪虽小，可是个滥情好色的魔女，还有点正义感，听闻我浪荡玩弄女性，一脚便差点把我踢成半身不遂。
    她就是我初次降临人世间，在山下踢了我一脚的那个女人，那个浑身廉价香气的女人。繁山有的是手段可以令一个小孩一瞬变成大人，也可以将一个大人维持数百年容貌不变。她那时候看起来很大，可其实也才十岁。
    我仍旧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第二次见面，她是代表圣女觐见九霄的至尊，那时候我作为一个吃软饭的男人，似乎不应该得到她的笑脸相迎，毕竟就算是她身边的丫鬟也狗眼看人低，用尖锐刻薄的语气说：“你就是九霄的那个丫头的男人？”
    我自认为身份不低，没必要回复丫鬟，而丫鬟却被我惹怒了：“你这样的东西真不配当个男人。”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所以这样的话也不能挑动我的脾气。
    我身后的贾余却替我打抱不平，正要出手替我教训这小丫头，我伸手拦住他道：“算了吧，她只是一个孩子。”我是真的不生气，他们却认定我假仁假义。
    小丫头不但不领情，还在我的地盘上数落起我来：“哼，伪君子，你若是真不对孩子出手，怎么灭了盖家堡，连人十月的孕妇都不放过。”
    我叹了口气道：“你肯定是有朋友在其中。你当时一定很难过。”
    我就不会为朋友难过，因为我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朋友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所有坚不可摧的强大无比的，都是因为信任，都是因为朋友，被毁灭，被伤害。
    我也确实是个伪君子，因为人人都喜欢跟君子说话，人人都相信君子，人人都愿意跟君子做朋友。
    所以我会尽力去维护一个和蔼的表面，但这只限于在我想有关系的人面前。
    比如眼前的这个繁山圣女。
    繁山那时候是不仅仅是一座山，是神是佛是传说，人人都觉得繁山是属于天的，繁山里住的都是天上的人，她们会飞会给人类带来风调雨顺，带来美好未来。那时候有很多人都喜欢徒步去繁山朝圣，就像是25世纪的时候，人们去庙里，西藏一样。但是在这个时候，是有神存在的，是有人变成神的，所以繁山对于人的意义跟25世纪的神庙西藏是不一样的。现在的繁山更加神圣，他的信徒更加狂热，也根本没有人是无神论者，也就是说再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人，都对繁山有一种虔诚之心。
    这个繁山上下来的圣女，自然金贵得紧，哪怕她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只会画画写诗，弹琴谈心，像个青楼花魁似的。
    我心底明白她对我毫无用处，我也依旧要提起十足的耐心。毕竟比起惹她不快乐，引起的麻烦事情来说，还是做一个舔狗风平浪静好些。
    这时候的她脸上带着厚厚的白色面纱，不是那种若隐若现可以看见脸蛋轮廓的面纱，而是作衣服的绸缎，厚厚的一块，别说外面的人看不见她的脸，我想就连她自己都看不清路。
    世人都知道圣女是个瞎子，不管她带不带面纱，都看不见路。
    那时候的圣女说话仿佛在念诗，摇头晃脑，每句话都带着拐着弯的调子，而且我还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身边的丫头翻译过来的带着一股怒气，也不知道说的全是真的，还是半真半假：“圣女要百万两黄金朝圣。”
    那时候我管的是财，九霄最不缺的就是钱，因为他们做的是杀人的生意，这个时候有些人的命本来就可值钱了，更何况，杀完一个人，就等于继承他生前所有财产。所以我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小丫头见状便又改口道：“珍珠玛瑙各要二十箱，汗血宝马也要一百匹。”
    那时候汗血宝马是稀罕物件，全中原也没有几头，就算是皇室老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也为了能得到一头汗血宝马做生日礼物而招人嫉妒十多年，甚至因此丧命。
    一百头汗血宝马对我而言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凑不齐，受罚的也不是我。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没问题。”
    没想到小丫头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面纱下的圣女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很快我发现他们并不是因为我。
    师兄从我身后走过，紧紧的贴着我的肩膀站着，他比我高，比我壮，就像是我的哥哥，而我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站在他身边我有些自卑，哪怕这时候我还不知道他面纱之下的模样，看到他的时候我浑身不自在的动了动。
    师兄道：“听闻繁山圣女来访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困难？”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我只有一个老婆，而师兄有两个老婆无数红粉知己，可小丫头却捂嘴娇笑道：“困难可难呐，不知道这个少爷能帮上忙么？”
    师兄道：“能为圣女分忧解难自然是我的福份。”
    小丫头犹豫道：“圣女是来挑夫婿的。你……也可以吗？”
    师兄毫不犹豫：“如果圣女愿意，鄙人可以与妻子和离。”
    我惊讶师兄的无耻，而小丫头也不知道是看上这个脑袋以上一点儿也没有露出来的男人哪里，竟然痴痴笑道：“那就得看师兄的妻子愿不愿意了。”
    师兄这时候有两个妻子，四个侍妾，他遣散这六个人是在这天夜里。第二天他身穿白色长袍随着他的大腿摆动的下摆是一张江山水墨画。独看他的身体便觉得他这人风姿不凡。
    只是这回他吃了圣女的闭门羹。
    圣女的声音在那扇紧闭的大门里飘忽不定，小丫头的声音透着些淘气：“圣女说呀，你心不诚，不是良人。”
    师兄在门口什么都没说，而我在屋檐上磕着瓜子看戏。章师傅摸了摸我的脑袋，面无表情的脸上配着愉悦戏谑的声音道：“你这个师兄最爱的就是上个月娶回来的小妾了，那个女人对他也是真心的。”
    “那他要哄那个女人回来岂不是很困难？毕竟他能赶走那个女人，必定是伤了人家的心的。”
    章师傅要头笑出声道：“那女人自杀了。留下遗言要把自己烧成灰烬做个簪子，戴在你师兄头上便好。”
    “好卑微。”
    章师傅说：“这就是你说的爱吧。你不是经常会写些话本子吗。故事很短，故事里的人多是蠢狗，哪里有男人会为了女人去死，只有女人才不识大体，为了些小恩小惠献出生命。”
    章师傅，这时候还不叫剥皮章，他脸上的脸虽然是假的，可不是人皮做的，他教会我做人皮面具，也还在教我轻功，甚至打算传授我他一身的功夫。
    我很尊敬他，我称呼他章师傅。
    而他把我当成孩子。
    章师傅揉了揉的我的脸颊：“年纪大了，受不得风，头有点晕。”
    我知道他昨天夜里在师兄院子里那颗大树枝丫上躺了一夜，也许一夜未睡吧，毕竟昨夜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师兄的正妻是他的师傅，一手带大师兄，随后又因为自己不能生育，又做主将后来收的小师妹嫁给师兄做妾，谁知道小师妹不但勤奋还悟性极高，短短几年时间，功夫比师傅还厉害，师兄恨不得摆脱了自家师傅，抬了小师妹的身份，令两个母老虎在家宅里明争暗斗，自己又在外头惹了四个风流债。
    “那孩子呢？”我本不该这么问的，因为就算是东瀛的那两个狠绝的女孩子都不愿意提及那四个小妾中最可爱的最小的那个生下来的三个可爱的孩子的下场。
    章师傅脾气很好，待我也很不错，他可能觉得我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所以他原汁原味的告诉我：“你家那个风华正茂的师兄，让小妾走得时候，三个孩子是不愿意离开母亲也不愿意与父亲分开的，所以他们缠着他们的爹，缠着他们的天，然后天就烦了，天就塌了，孩子便碎了。”
    天榻，碎了。
    这四个字我最熟悉不过了。
    “你是说，他们被师兄关进密室里，放下千斤石碾碎了吗？”
    我对父子之情有多深厚，是不大理解的，毕竟我没做过母亲，也不可能做个男人。
    但我觉得，师兄不该如此。同时又有些佩服他，为什么他做的事情这么过分，可还是有那么多人拥护爱戴他？
    我若是伪君子，他该是真小人吧？
    可他平日里又不是这样的，他平日里就是个谦逊有礼的贵公子，不知道他是谁的人会很轻易的对他倾心。
    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我也明白了作为九霄师傅以下尊贵的身份，是多么安全的地位。
    娶了自己的师傅，还娶了自己的师妹，杀了自己的孩子，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还满脸问心无愧。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恐惧这个曾经觉得很和蔼的师兄，办事也开始畏手畏脚。
    面对圣女身边的小丫头更加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