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村的月极其罕见仿佛它的天与外面的天不是同一片。
    村子外祈福树的另一头，还是月朗星密，可一过树的另一端，天地都黯淡无光的。
    而我就是乘着黑这一点便宜，徘徊在这些人周围，盘算着夜宵。
    苏王令看着小乞丐问：“你困吗？”
    “困，可我怕这一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窗外随风掠入女人的惨叫，小乞丐也叫了一声：“是鬼麻？”随后她听清楚那叫声里带着女人凄厉的救命呐，来人呐，喃喃道：“这声音好像那个姐姐，难道是早上那**人，他们竟然！”
    她已跳过了窗台，健步如飞，穿进茂密的深林里，听着被风剪碎的凄厉哭喊声音，她在寒风中迷失了方向。
    “王令哥哥，你在哪？”她低声自问：“他没出来么。”
    她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站着，她的发被什么东西抵着，冷冰冰硬邦邦，好似某种藏于黑暗中的生物。
    她被吓住了，不敢转身，握住袖子里的短刀那是她父皇给她的武器，价值千金，可砍断巨石，转身便是横劈一刀腰斩，断了那“人”的“腰”。
    她看着倒地的上半部分，这“人”没有脖子，肩膀上挂着一个歪掉的脑袋，眼睛鼻子嘴巴都并做一团，搞不清楚他是不是被人拍碎了头骨。
    夜风寒簌，身后有人轻道：“是我。”
    她方才安道：“我好像杀错了人。”
    来人正是练容女一身黄衣随风贴身露出他精瘦如剑一般锐利的身材，说出的话也有一股冷气：“我追这东西很久了，他们不是人，是怪物。”
    “这就是你说的那群吃人的怪物？跟人差不多，只是丑了点。”
    我卷着身子，蛇本属阴寒，我中了毒，在极阴之地却生出一团火来烤的我体内暖洋洋的，起了倦意，但听着练容女的话却又不敢睡了：“他们有的长了狐狸的耳朵，有的手如狗熊，浑身长毛，像野人，他们会说人话，要人向他们进贡少男少女，我见过他们吃人，有时候煮了才剥皮去骨，分心切肺，有时候将人吊起来生生切片吃，可怜虫的哀嚎声音传播甚远，路人听了只敢绕道而行，来这里的都是你我这般另有目的之人。”
    小乞丐先前怕得要命，现在却面无表情，小小的身子在寒风中也像一柄武器般摄人：“你的意思是村子里的人都被吃光了？”
    练容女道：“大部分人是搬走的。”
    小乞丐表情愣得像霜，硬得像冰又问道：“那田里的死人是怎么回事？”
    练容女摸着胸口，表情比夜色还冷，仿佛他的胸口扎着一把刀，有人转动了那把钻心的刀，他的脸露出了一种疼痛难耐的表情道：“那东西和九霄有关系，这里不止有怪物，还有介莫邪，他好像在替九霄里的那个人老家伙研究复活术。”
    小乞丐的声音忽然活了过来，透着几分讨好：“介莫邪他居然还活着！算起来我们也有愁怨，不如你就一起帮我解决掉好了。钱的事情好商量。”
    练容女摸着胸膛喉管里蹦出一声冷哼：“我替你做事可不是为了钱。”
    小乞丐这回竟然连脸都融化了笑得春光灿烂：“我说过了，那件事你最好忘掉，多一个人知道，你就多一个敌人。”
    练容女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没得谈咯。”
    小乞丐道：“我只能给你钱。”
    练容女道：“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拿了又没命花。”
    我看出来这练容女身中剧毒，没几日活头，最快三天后暴毙，最晚可以活到看到第四天的太阳。
    “区区一个介莫邪就难到你这千年难遇的怪才麻？”
    “江湖谁能不知，介莫邪是个孽障，与九霄狼狈为奸之后，学了九霄少主康尘的绝学便四处祸害少女，吸人功力，这几年来他功力可不就是堪比那些修炼百年的剑痴刀痴拳痴。”
    我微微眯起眼，天地间飘荡着火苗一般的光点，像冤魂，可我知道那不是冤魂去，魂我可以吃，可这些东西不能吃。
    “说得那么含蓄干嘛，不就是个老淫棍麻，不过康尘年纪也不小了，真不知道介莫邪怎么下的去手。”
    “香儿你好歹也是个公主，就算现在没有旁人，你还是要注意些体统。说话斯文些。”
    “什么破公主，我爹是个穷乞丐，要不是他把我卖给达官显贵，我也不会在伺候老皇帝的时候，被发现肩膀的胎记。呵呵，父女俩在床上相认，真是滑稽恶心，那一天，老皇帝杀光了知情人，包括我那穷鬼老乞丐，他是我们的杀父仇人，可我一点儿也不想报仇。”
    “起码现在你已经是公主了，这档子事情你还是少说为妙，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提起。有损皇家威严。”
    “呵，在你面前有什么不可以提的，我的好哥哥，难道不是你亲眼看着老乞丐凌虐我亲娘，又亲眼看着我生出来的麻？这天下就你知道我真不是公主，只要你活一天，我就有露馅的危险，被你背叛，不如被我自己毁掉。”
    “我会让你当上女皇的，到时候我就不再是你的威胁了。”
    “没兴趣。你若真疼我，不如帮我杀了苏王令还有他姐姐。我讨厌长得好看的人。”
    “我以为你喜欢他。”
    “呵，在皇宫里最多的就是美人，我见这样的家伙就忍不住要把他们泡在粪桶里。”
    “你不喜欢好看的人，以后该嫁给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喜欢结婚，我一想起第一次脱光衣服，是躺在那个老男人的床上，就想吐。对了，你要是愿意可以帮我杀光皇城里的所有贵族，他们跟我爹一样，都是好色的蠢猪。我也不喜欢太笨的人。”
    “你怎么满脑子都想着杀那些对你有用的人。”
    “有什么用，对你成为一个皇帝的哥哥有用么？你只是觉得现在功夫练到了瓶颈，只能走别的路，成就你金贵的身份罢了。”
    “你是不是也想杀我？”
    “对啊。如果我不是功夫没学几招，早就杀了你了，身为哥哥，你对我防备很深啊，我想背后出手，你从来没给我机会。”
    “那哥哥我就对妹妹不客气了。往后下手别怪哥哥太狠。”
    “其实也不能怪妹妹，因为哥哥既不想要钱，也对女人没兴趣，却总是想要为难妹妹当皇帝，满足哥哥的虚荣心，一点儿也不关心妹妹的样子，实在令人难过呢。”
    那做哥哥的就要动手了，我已到了他脑袋上一口便吸走他的骨肉，腰间扭出个S型，就变作个肤色阴白的练容女，穿上他掉落的黄衣。
    “你在干嘛？脱什么衣服？你对我难不成也有……”
    “别误会。”我一转头便离开：“我只是整理衣袍，回客栈会佳人罢了。”
    留下那小乞丐看着前后的黑暗，听见她不久后也跟着我走回客栈。
    我终不能一辈子都不出山，我还得报仇，还得过坐拥金山银山的日子，这练容女，名满江湖，我当初就想招收他，可他名下有万亩良田，奴仆无数，无欲无求，唯独缺个对手，过的就是我终其一生追求的独孤求败好逸恶劳的美日子。
    我心头一片舒畅，只觉得厄运到头，前路一片坦途。
    至于小乞丐，她已悄然到我身后，一柄银红宝刀贯穿了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