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东西就站什么立场 妈妈说吃得多,才活得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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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我想这么叫她。
可我的舌头只能发出丝丝的声音。
翻译成人语大概就是再见。
我们的语言里没有妈妈爸爸哥哥弟弟姐姐妹妹。
这时候我还在透明的蛋壳里。
我是一条蛇,因为我是从蛇的尾巴里挤出来的。
我是黑色的,红到发黑的黑,如果我用口红色号称呼这个颜色,应该是叫黑樱桃。
我不是青色白色,断绝了我附身成为白素贞以及她加小青的可能性,许仙的故事里没说那两位蛇妖怪的蛋是不是透明的,我做艾欣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哪一种蛇生出来的蛋是透明的。我甚至能看到隔壁的蛋是白色的灰色的或者是近乎灰色的白,当他们破壳而出的时候我也看见他们蛋壳里的世界是灰色的白色的,他们用身躯绕着我的蛋壳,带着我朝海里游荡的时候,我听到他们的丝丝声,翻译成人话便是这最小的孩子,是中了狼毒,再生不出来,就要化作一团血肉。
我的蛇类兄弟们尾随着我,他们那霸占了整个脑袋的眼睛,透露着贪婪与渴望。
妈妈也说吃得多,才能活得久。
而我,这个中了狼毒的蛋,是最有营养的肉。
做了蛇,我才知道,原来有一种动物习惯以同类为食。
最大的孩子跑得最快,撞得缠住我的小弟弟哆嗦起来,松开了我这颗到了嘴边的蛋。
我落入更深更黑的海域,落入一条正张着嘴巴觅食的大鱼嘴里。
这下好了,我的蛇兄弟们成了鹬蚌。
鱼儿轻晃,我在他体内磕磕碰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细微的犹如指甲划过肌肤留下来的印记。
鱼儿被鱼钩勾住,鱼竿收到提示猛然收线,啪嗒一声是鱼第一次踏足地面,是我终于出生,而我的出生是人间灾难降临的前奏。
收竿的是个银衣的少侠,身后背着一把长剑,他提着鱼,仗剑飞行,好似仙人。
我钻出鱼儿的身体,顺着他的银色长袍滑进他的袖子里。
我有剧毒。
妈妈说红蛇原本就有毒火,狼毒是冰毒,中了狼毒的我,是红蛇的瘟疫,不可降生,要被祭祀,成为全族的奖励,三万九十六条红蛇,有的能分到我的肉有的只能喝我的血。
三万九十六条红蛇等我破壳而出等了三年。
我的兄弟近水楼台想先得月,打算碾碎我的壳,独享我的肉身。
我躺在银色长袖里,听到风声刹那截止,银发少年好听的声音叫唤着五妈,少雅,熏子,来吃鱼。
听到鱼下油锅,上桌,人们碗筷相碰击的声音。
红蛇冰毒麻痹感觉,狼毒火辣融化所有。我被压在少年身下,看见衣裳之下的肉身化作血红色的岩浆。
我钻出来,蜿蜒盘旋在桌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四件衣裳。
这一辈子,还没出生多久就杀了四个人。
我很得意。
我爬出陈列一桌四椅的室内,屋外是黄土铺地的庭院,左边木架子挂着腊肉,右边亭子角挂着狐狸皮毛。
狐狸眼睛闪着死不瞑目的光芒,在月下浑身冒着青气,被我吸进肚皮,长我三寸长度。
怨气死气鬼气阴气冤气恶气是红蛇的滋补品,吃一寸长三寸,可惜那群只知道丝丝丝的家伙,只会吃肉,且懒惰安于现状,终生存活与深海诡域,饿了也只会侵食同类,三百万年来,从来未曾离开。
我是第一只离群且爬到陆地上的红蛇。我也是第一只变成人的红蛇。
我要做人,我要有人的手脚,我要能看见人的眼睛鼻子,而不是,而不是,一张犹如万花筒错乱了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的脸。
蛇的眼睛,也许只有红蛇的眼睛里世界是错乱的,天是天,地是地,草是草,树是树,可人的脸偏偏是错了位置的。
我要做人。
我猛然窜出院外,入眼是破败的草屋,塌陷的木板房,多年未有人烟的鬼村
这是一个是贫瘠的村落。
这样的地方不该有那样华丽整洁的衣裳。
我身后屋子里的几个人都不属于这里。
屋外步履轻挪,是麻布短打装扮的十人,一人瞧见我,拽着我的七寸,捏住我的脑袋,两人看着院内的独屋,屋子里的四件衣裳怪叫道:“人没了。”
“逃了?”
“没关系,下一个村子,还有我们的兄弟,你看这条蛇胖不胖,炖汤喝肯定很滋补,没想到这样的村子里能养出这么肥的蛇。”
我吐着血色的液体滴在他的脚脖子,他瞬间化作一团血肉,热气冒出来,薰得人脸朦胧。
“有毒。不好中计了!”
长刀破空而来,我这扁扁的蛇头命在旦夕。
杀念绝望接入我口,最后是那一抹鬼气助我生出人类的手臂,手肘卡主了刀前进的势,我的身体也吓住了当场有眼睛的人。也就是这几个呼吸几个机会之中,我握住了他的刀,毫不费力的举起来,连带他也举起来,像飞镖一般扔了出去。两个脑袋像烟花一般炸裂开,两条鬼钻出肉体,而我又长大了十八寸。
现在是我俯视他们,七个人,有一个是瞎子,他的嘴巴很快:“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一连三个问题没有人回答,他很快也听不到伙伴们的呼吸,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自己,独自面对敌人,他的呼吸带着恐惧。
“你是谁?”
我的声音尖锐像电视里的那些太监,不男不女的。
“我……”他有一个长长的脖子,佝偻的后背,像小说里的狼人一般,连脑袋两边的耳朵都是尖尖的。
我吐出舌头,双目所及的人类,除了脸以外的部分全与生前做人时候看到的一般正常,可脸的位置,眼睛是竖着的,鼻子也横着鼻孔朝右边的耳朵方向喷洒着白雾,嘴巴是朝着天的方向,当他说出我字的时候,左右两瓣唇就吵着耳朵的方向飞去。
这真是个怪事,我只听过,蛇是冷血东西,眼睛里瞧见的是热量,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变异了,还是这不是我曾经生活过的人间。
“你不能害我们,我们是山神,你们应该向我们进贡。”
“你也配称神?”
“你很厉害?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抵抗我们千千万万吗?你能杀了我,却杀不光我们,你一个人可以逃,可你的兄弟姐妹却逃不掉。”
“嗯,虽然搞不清状况,可你说你还有千千万万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瞧见我的手臂长着四根手指,黑色的肌肤上盖着黑红色的鳞片,我就像是鱼,而不是蛇。
“带我去看看。”
“你想做什么?你以为只凭你一个人就……”
我捏碎了他的肩膀:“我讨厌等,讨厌废话,你最好是快些,否则我就捏碎你的脑袋。”
我推搡着他,他捏住了肩膀的伤口,几乎要就此倒下,我一脚将他踹飞,他这一飞就头朝下埋在黄土里,一缕魂魄从他的肉身里钻了出来,被我一掌抓住吞进肚里。
风呼啸,如鬼哭,我看见山下的石碑磕着鬼哭村三个字。
摸了摸坚硬的脸颊,已然了解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