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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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梦的国度
从无光的世界里醒来,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挂在窗上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响。雪的鲜血还残留在翼的衣衫上,那血红的色泽似乎是在提醒他那揪心的痛源自何处。
"你终于醒了!"希莫探进了脑袋,温和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
"我睡了多久?"
"七天!"
"那么久?"
"是啊,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了呢!"希莫伸手想要学着哥哥的样子抚摩翼的脑袋,却被翼躲开了。
他还是不习惯别人的碰触,这世上不让他反感的人除了母后就只有尘和雪了,可惜……他们都死了!过去的尘也死在了他的心底!
希莫有些失望。
雷森适时走了进来,他揉了揉希莫柔软的棕发,目光在转向翼的时候变得不那么温柔。
"翼,你想不想救冥雪?"
翼有些呆滞地望着雷森。雪可以活过来吗?
"我们可以救他哦!"希莫笑得无邪,但剩下的话却被哥哥的目光顶了回去。
"怎么救?"翼无力地问道,他直觉那是个阴谋,可是他没有不跳下去的权利!失去了雪,他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天界有种药叫丝诺亚特,如果你能拿到它的话,冥雪就可以起死回生!"
"哥……"希莫睁大了眼,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盯着雷森!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雷森冷冷地命令着。
"可是……"什么嘛,翼的年龄比他还要小啊!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翼翻了个身,脸对着墙壁不再搭理任何人。他清楚雷森不是为了救雪,他只是在利用自己引开天界的视线,好让他有机可乘。
不过这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关系,如果连尘都会背叛他的话,这个和他只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为什么不可以利用他?哦,不,现在他们连血缘关系都没有了。他早已不是神族的成员。天界如何,王位由谁来坐,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关心的只是雪的生死!
雪,或许是这世界上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吧!
[天界]
立于圣宫的花园,他开始怀疑这美丽而又平和的仙境是否真的经历过十年前的那场劫难。上方的天空是清澈的蓝色,脚下的土地是富饶的褐色。就连吸入身体的空气也掺杂着花的芬芳!
十年前,究竟是北斯雯迪的叛乱,还是新的世界取代了旧的世界?
心中一片紊乱。翼茫然的抬头,却惊讶地发现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正伫立着一抹黑色。
花瓣在微风中徐徐坠下,落在两人的身旁。那男子以相同的沉默凝视着他。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翼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再见到那个人。在他已经记不清天界,记不清父王、母后的今天,他居然如此深刻地记得那个人的面孔,记得当年一时好胜与他定下的生死约定!
赫司斐一点都没有变,和十年前一样一身的黑色。他的身体威严挺拔,透着阵阵的寒气。俊美的脸庞上刻着刚毅的唇,傲气十足。唯一的改变就那头黑色的长发,没有像以前那样被发带束缚着,而是垂在身后,任由风掀起到空中。这像他的狂野,也更衬出了他的霸气。
"你是什么人,不知道擅闯禁地是死罪吗?"赫司斐冷冷地开口,眼中不藏有一丝微笑。
翼的心头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棒。那个人已经不记得他了,不记得那个生死约定了!
也罢,这样他才可以不留情面的杀尽北斯雯迪的走狗。
翼的手指触着藏在腰间的剑,那把剑是雪留下的,他要用这把剑让北斯雯迪的人为雪的受伤付出代价!
可是,天似乎突然暗了下来,翼只觉心头一阵难以忍受的郁闷,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飘着熏香的味道,他虽然不喜欢熏香,但却不太讨厌那味道带给自己的舒适感觉。
头还重得让他不能起身。好久,眼前的景物才变得清晰起来。翼直觉地摸了摸腰间的剑,还好,剑还在。但是刚才……他竟然在赫司斐的面前晕了过去。还说什么约定呢。如果刚才的对视真的是场战斗的话,他已经输了,而且输得很丢脸。
"醒了吗?"黑色再次落入他的视线。赫司斐扬着唇静静地靠在门上,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身体。这目光让翼恨不得用厚厚的被子包住自己。他觉得那目光在灼烧他的身体,既露骨,又充满了讽刺。
"你看什么!"忍不住用恶狠狠的目光回敬了赫司斐,他却忘了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
"你的胆子真是大啊。一个小小的妖魔竟然敢擅闯禁地,就算你不怕被处以极刑,至少也该顾及一下自己的能力吧。"
翼侧着头,他完全听不懂赫司斐在说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赫司斐皱着眉头,这个天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这个小妖却不知道?
"知道什么?"翼天真地问道。十年前,这男人的话就很难理解,没想到十年后这男人的话变得更加难以理解。
"我是说圣宫里的那些看似美丽得不得了的花,其实是些毒物。神族以外的生命踏入那里都会被花香取走性命的危险。"
所以他才会晕倒?还以为是自己变弱了,原来是这个原因。翼暗自高兴了一番,可是忽然间他的脸色又沉了下去。神族!他已经不是神族了,身体里不再有皇室的血液。他曾以为自己并不那么在乎这种血液,可是现在他竟然有些讨厌起自己!
赫司斐一直看着那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他真的很单纯,喜怒哀乐尽现在一张脸上。他难道不知道以他的容貌很容易被贵族玷污?他真的那么放心自己吗?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无意间触及赫司斐赤裸裸的目光,翼吓了一跳,拉远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身旁。
"你,你看什么?"
赫司斐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用命令的口气道:"快点把衣服换掉,我要带你出去!"
换衣服?翼愣愣地低着头,这才发现自己那一身女装早在穿越圣宫外的气流时被扯得破破烂烂。但是等等……他怎么会穿着女装?
对了,为了掩饰身份,他才扮成这个样子。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有着妖魔气息的女子会是天界的皇子吧!
心中难掩得意,再抬头,发现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还有一件漂亮得让人窒息的……女装!
翼没有想到赫司斐会带他来这里。以前他在这里碰到了一群黑手,那时候开始他憎恨起贵族。然而现在,这里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时的还能看到街头卖艺的人。这里像极了人间的集市。若不是亲眼看到,他很难相信天界也会有此景象!这些都是北斯雯迪的功劳吗?
"你在想什么?"赫司斐注视着翼,清洗过后的他,显得更加美丽,就连这路上的行人,也连连回头想要看一看他的容颜。没由来的,赫司斐忽然很讨厌这些目光。如果可以,他会挖出这些人的眼睛。
"这里比我想象的漂亮!"
"哦,是吗?我不觉得这里有多漂亮!"
"怎么会?你看每个人都觉得很幸福,至少他们不用担心没有饭吃!"翼急急地争辩着,却换来赫司斐忍俊不禁的笑脸。
"你为什么那么紧张?那些人是生是死关你什么事?"
"你不会明白的。一辈子生活在皇宫里可不是种幸福。"
赫司斐停下脚步,一指抬起翼的下巴:"那你说说看,我不明白什么?"
翼的肌肤刺痛了一下,他挡开赫司斐的手,向后退了几步,正色道:"如果你见过一群衣衫破烂的人伸着瘦弱的手向你要吃的,你就不会那么想了!"
"你见过?"赫司斐挑起眉。贫穷吗?他不是没有见过,事实上在成为将军之前,他经历过那段日子。从一无所有开始挣扎!
"我的儿子就算什么都没有也应该成为出色的神!"北斯雯迪骄傲地看着他。那年他十岁,然后就在一群人的目光下,他被送到了天界最赋盛名的贫民窟接受训练。
"我见过,所以会为这些人现在的幸福感到高兴!"
赫司斐冷冷地笑了笑。他不太了解一个小小的妖魔哪来的豪情壮志去注意贫民的生活!他自己应该都活得很累吧!做贵族的奴婢是件辛苦的事!
"你的主人是谁?"赫司斐冷不丁冒出一句,弄得翼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说,你是谁的奴婢!"径自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反应真是够迟钝的!
"什么奴婢?"翼依然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赫司斐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他能查出来的。到时候他要从那个贵族手里买下他。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你也没有告诉我啊!"翼顶了回去,虽然他已经知道他的名字!
"赫司斐,你呢?现在可以说了吧?"这小家伙竟然敢跟他谈条件,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就是父王也要让他三分!
"……翼!"
"什么?"
"我叫无翼!"咬着下唇,心有些涩涩的痛。
无翼?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赫司斐注视着他瞬间转白的面孔,没有问出口!
"我已经……没有翅膀了!"翼的声音很小,但字字句句都落进赫司斐的耳朵。
失去了雪,失去了成为神族的资格,他就像没有翅膀的鸟,不可能再飞上蓝天!他的梦已经碎了!
整整一个星期,赫司斐带着他四处闲逛,天界的好地方几乎都没有落下。翼开始怀疑赫司斐是不是已经"失业"了,居然可以闲到随传随到。
其实他不想去那么多地方,这样的闲逛只会让他更多的想起父王的不好。他只要拿到丝诺亚特就好,其他的事他根本就不想管。雪还在等他,可是他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这种药。赫司斐也许知道,但要怎么问呢?如果贸然地问,很容易被人怀疑,到时候他想再取丝诺亚特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翼小姐,您的午餐!"管家冷着眼,淡淡地把食物放下,转身就走。
"等一下!"翼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拦下了他。对这个管家他知道的不多。他只知道赫司斐叫他索多,他负责着赫司斐的生活起居,可以说只要是赫司斐的事他没有不知道的。
"还有什么事吗,翼小姐!"索多实在不喜欢这个和少爷一样没什么热情的女子,他的确很美,但却美得邪恶。
"赫司斐呢?"要是平常他们一定会一起用餐!
"陛下召见,少爷应该会留在那里用午餐!"
"哦,知道了。"翼心中一阵暗喜,没有赫司斐整日盯着,他终于有机会去找丝诺亚特了,"你下去吧!"
"是!"索多应着,从翼的脸上他察觉到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要等少爷发现。对于不忠诚的人,少爷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赫司斐一路狂奔回到府邸,一个不留神,撞上了迎面走来的索多。两个人撞了个满怀,随即向相反的方向弹开。赫司斐心底一震,很快稳住了脚步。可怜的是索多,他虽然习武多年,可是跟少爷比起来就差很多了,所以被这么一撞,结果只能是很悲惨地落地。
"少爷,你干什么啊!"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索多冷俊的面孔恢复了凡人的柔和。只有对少爷他才保有这样的表情。
"翼呢?"赫司斐劈头就问,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人因为他正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少爷,你的眼睛里就只有那个女人吗?"
"什么那个女人,我不是让你叫他翼吗?"赫司斐锁着眉,他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翼,更不喜欢有人唤他"无翼"。
"少爷,你醒醒吧,天下女子何其多,你为什么偏偏喜欢他?"索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喜欢?"赫司斐的脸更加阴沉了,"我有吗?我只是……不太讨厌他!"比起那些后宫里只知道论人是非又对他怕得要死的女人,翼不那么让他反感!
"既然不是喜欢,那就放他走吧。"
"不行。如果他以前的主人对他很刻薄呢?"想到这,他就要抓狂。第一见到翼的时候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不知道他的主人对他下了什么毒手。
"没有主人!"索多摇了摇头,"你让我查的我都查了,没有哪个贵族说自己丢了奴婢!"
"没有?"赫司斐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为这个消息感到高兴,"那不是更好,连买他过来的过程都省了!"
"少爷,这意味着他来路不明。"
赫司斐没有说话。刚才父王也提到了翼。父王的意思是要他杀了这不明身份的女子,以免留下什么祸根,可是他不能。翼是无辜的!
"少爷你都说不是喜欢他了,那么放他自生自灭有什么不好呢?留他是个灾难!"
"他不是灾难!"赫司斐瞪了索多一眼。没错,翼的确太过漂亮,漂亮到让人不敢相信他真的存在过,可是那份单纯呢?那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哀愁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于尘世不顾。
"我会弄清楚他的身份的。以后不要再说他的不是!"
"少爷!"
"这是命令!"
匆匆忙忙丢下索多,跑去翼的房间,原本只为了确定他有没有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乖乖吃饭,结果他看的是丝毫未动的饭菜和没有人的空房子。
赫司斐顿时蹙紧了眉头。果然如他所料,翼总是不好好吃饭,一没有他盯着就忘了吃东西。翼的身体虽然没有脆弱到动不动就晕倒的地步,但是身在圣宫,又没有神族的血液护体,是很容易被那些花花草草弄得心神疲惫的。妖魔是不适合住在宫里的。
"翼呢?"赫司斐口气冰冷地能将人冻死。
"不知道!"索多无视少爷的怒气,有些幸灾乐祸。如果翼真的做出什么背叛少爷的事来,那么少爷就没有留他的理由了吧!
"那你还不快去找!"怒吼着,连府邸的柱子都在颤抖,忙着做活的下人门一个个呆在原地。谁也没有见过少爷发这么大的脾气。
"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跑,谁阻止得了?"
"你再说一遍!"赫司斐有力的臂膀撑在索多身后的柱子上,将他圈在身前。两人间无多的空隙里渗着寒气。
"我……我还是去找人吧!"逃开赫司斐的压迫,索多开始后悔和少爷顶嘴。那杀人于无形的怒气足以使他折寿百年。
芬芳的花朝着阳盛开着。妖娆的花瓣如细雨般落在他的身旁。
赫司斐心疼地望着那素白的身影。
发现翼时,他没有想象中爆发出怒火,反而变得异常温和。这也难怪,面对一个失去知觉的人,他就是发再大的火也无济于事。
轻轻地抱起躺在花丛中的身体。赫司斐忍不住在他脸上啄上一吻。和上次一样轻得不能再轻的身体软软地陷进他的怀中。
"你怎么又跑来这里了,不是跟你说了,这些花会要了你的命吗?"
赫司斐笑了,手指扶过翼淡金色的长发,他们很柔软,像翼的身体。
感觉到怀中人渐弱的呼吸,赫司斐不再多想,抱着他就要回府邸。一束花从翼的手中滑落。赫司斐愣了一下,想起几日前翼问他喜欢什么花。
"丁香!"他随口答道。
"真的,那我改天送你。"
赫司斐忽然温柔地笑了起来:"傻瓜,你真的……要送我丁香吗?"
这次真是太丢脸了,他又在赫司斐的眼前晕了过去。不过是些小小的花,竟然一再让他出丑。
"你笑什么笑?"翼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他的午餐,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那边一个劲冲他傻笑的赫司斐。
"你还敢笑!"翼的脸变得绯红,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在扮淑女,操起身边的花瓶就砸了过去。
赫司斐偏了偏头,花瓶擦着他的脑袋滑了过去。翼恼羞成怒,他竟然没有砸中。想也不想,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扔了过去。
赫司斐依旧只是偏了偏头,不过这次他没那么好运。专注于看翼发火样子的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飞过来的是什么,天生的狂妄自大让他以为很容易就可以躲过去,结果……刀尖就这么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瞬时,赫司斐的脸上多了一条血痕。
翼又搬起椅子砸了过去,赫司斐正在哀悼自己俊美的容颜被毁,一时没反应过来,硬是用头接下了飞身过来的椅子。刹那间,椅子裂成几半。而赫司斐呢,除了刀伤,又多了一头的血。
翼只差没把桌子也举起来,正当他犹豫要不要那么做的时候,索多的惊叫声唤回了他混沌的意识。
"少爷,你怎么……"玩谋杀吗?可是少爷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暗算了?
赫司斐摸了摸一头的血,摆了摆手,示意索多不要声张。若是被父王知道他受了伤,那么翼一定活不了。他那个父王明明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偏偏对他心疼得要死,或许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吧!
"赫司斐……"翼终于看清了赫司斐一脸的血,老天,那是他干的吗?那家伙不是很强吗?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他弄得脑袋开花?
又想起那个约定,他的心竟然又开始痛了。要到哪一天才能以真正的身份面对他呢?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们还可以像现在一样做朋友吗?
"谢谢你的丁香!"赫司斐在门口忽然定住,他的声音不再冰冷。
翼愣在那里。
丁香?对了,刚才在找寻丝诺亚特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片丁香。接着他想起自己答应过要送赫司斐丁香,然后就鬼使神差地摘起丁香来。
他是该报答一下赫司斐的,毕竟这男人救了他两次,还有一次是没有杀他。在赫司斐明知道神族的十年前,他放过了他……
但,下一次呢?他们是不是要举着剑来了断那生死的约定?
赫司斐是北斯雯迪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又是一个星期,他仿若生活在梦的国度。尽管索多还是会用警惕的目光看他,但至少比先前柔和了些。
这一个星期,赫司斐没有离开过府邸,就连北斯雯迪召见他,他也没有去,原因是他脸上诺大的伤口。他坚持不让医生查看,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伤竟然好了。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赫司斐果然不是普通人,脸一恢复,就拉着翼上了集市。据说又到了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会那么在乎自己的脸。可是赫司斐说他不是在乎自己的脸。那么他在乎的又是什么呢?他竟有些在意。
和赫司斐在一起的这两个星期,翼尝到了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过的安定。没有纷扰,没有追杀,没有仇也没有恨,不必担心下一刻是不是会落入人类捕捉的视线,也不必担心会有天兵的追杀。那些天兵偶尔会和他擦肩而过,但他们绝不会怀疑什么。因为他的身边正站着这个号称天界最强的人!
说到强,翼忍不住想笑。那个这么容易就被他弄伤的赫司斐真的有那么强吗?为什么他不觉得?
"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赫司斐拉着翼手,虽然翼仍未能习惯这样的碰触,但却不像以前那么抗拒了。身体从刺痛变成微微的不适,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
赫司斐知道了他的敏感,所以有的时候会很自觉地站在离他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至于赫司斐府邸的人,更是被命令必须站在离他一米以外的地方。
"我想这个!"翼的手指滑过赫司斐脸上淡淡的痕迹。
"你还敢说,不知道是谁害我这么丢脸。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一个女孩子伤成这样。"
"你当真以为自己很强吗?别瞧不起我哦!"翼笑得诡异。开心地跑进人群,还不忘向赫司斐挥了挥手,做出挑衅的动作。
赫司斐挑了挑眉,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想逃开的翼,稍一用力就将他纳入怀中。
翼微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搂在怀中。感觉……怪怪的!两个大男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保持这样暧昧的姿势,实在让他觉得不舒服。连带着连心跳都在加快。
"我……"话未出口,就封在了赫司斐的口中。
翼睁大了眼睛。赫司斐在吻他?怎么可以,他们两个都是男的啊,虽然……虽然他曾经也吻过尘,但那是不一样的吧。
许久,赫司斐才松开他,他只觉身体变得无力,好在赫司斐一直搂着他。周围的行人不时地发出轻笑声。没有人认得他们。没有权力,他们在这些人的眼里只是普通的百姓。
"对不起……"赫司斐离开他的身体,撇过头去。他到底在做什么?
"你说……对不起?"翼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你把我当什么?"
恼火地甩开赫司斐,翼跑向人群,将自己没入其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只是……只是不喜欢赫司斐那不负责任的语气……
"翼!"赫司斐再次追了上去。
"放开我!"
"不要……我不会再放开你!"
"什么?"翼愕然地望着他。
"从今天起,你的唇,你的发,你的思想都将只属于我赫司斐一个人所有。"
好熟悉的宣言,他曾经也这样对尘说过。
"你凭什么那么霸道地命令我?"可惜他不是尘,不会乖乖就范。
"因为……我喜欢你!"赫司斐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无奈,那应该是喜欢吧,除了这个理由,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锁住翼,不要他离开。
翼的脸一阵苍白。赫司斐喜欢他?可是,可是他们都是男人啊。而且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未来。如果有一天北斯雯迪要杀他,那么他和这个男人就会成为敌人。
翼正茫然着,赫司斐却将一条银色的链子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这个链子里有我生命,我会一直守护着你!"言罢,赫司斐又将一个小小的瓶子塞进他的手里,"这是用我的血制成的药物,如果你再一次被圣宫的花香迷倒的话,它可以救你一命。不过,记得不要拿出来给别人看,丝诺亚特是很珍贵的药,人们会为了抢夺他,给你带你麻烦。"
"丝诺……亚特?"他没有听错吧,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药竟然就在赫司斐的身上,"你说这药是用你的血制成的?"
赫司斐的脸变得黯然。
"我和别的神不一样,我不是纯净的神!"那段让他忘却不了的身世,"我的母亲是魔族的人,所以我既不是神,也不是魔……我什么都不是!"
翼的心纠痛着,没想到赫司斐和他一样是处于边界的生物。
赫司斐拍了拍翼白净的脸,避开那让人不悦的话题。
"这些东西你喜欢吗?"
"我……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礼物?"翼固执地昂高了头。
"随便你,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赫司斐自信地笑了笑,撇下翼,一个人迈着步子往前走去,俨然又是先前那个自大狂。
"什么玩意,早知道才不同情你!"翼气得牙痒痒的,想也不想就扯下链子扔了出去,"你以为我不敢扔吗?我偏扔给你看!"
他还嫌不够,又举起手中的瓶子,就在瓶子即将脱手的时候,他僵住了。要知道他握着的不只是一个瓶子,那里面装着的是雪生的希望。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丝诺亚特,他终于拿到了,他在天界的任务也完成了。那么是时候该回去人间了吧!
赫司斐好笑地看着翼伸长了脖子,似乎是向他炫耀他真的把链子扔了。唉,要知道为了在链子里灌注他的气息,他花了多少心血,这小东西真是不知道感恩!
他正想伸手揉一揉他那一头柔软的金发,却发现刚才还很得意的翼僵在了那里。顺着他的目光,赫司斐看到广场中央的高台上吊着一具身体。
原来已经走到这里了,真不该让翼看到这一幕的。天界并不像翼想象中那般美丽。他一直没说,是不想让翼厌恶这里。
"今天……有人被处死吗?"
"那个人没有死!"
"那他为什么被吊在那里?"翼觉得心在隐隐痛着。那具瘦弱的身体看样子已经被吊了很多天。他的身上尽是鞭子的痕迹,原本白净的肌肤现在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而过往的人都不时地投以同情的目光,但在守卫士兵凶狠的目光下,没有人敢在这里伫足。
"走走走,看什么看!"一个士兵像赶苍蝇一样挥舞着手中的剑。不得已,翼拉着赫司斐退了几步。
"他擅自放过父王要抓的人,所以受到了惩罚。"
士兵似乎很不喜欢他们在这里议论,又举起了剑要赶人。剑锋差点划伤翼。赫司斐冷冷地瞪了那个士兵一眼。
"看……看什么?"士兵被赫司斐的目光吓得舌头打结,这男人好大的气魄。只不过一眼就让他腿脚发软。
不远处的士兵长走了过来。士兵向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躲了过去。
"长官,这两个人在这里议论祭司大人的事!"
祭司,翼胸口一震,那没有光泽的蓝色发丝真的是属于尘的吗?
"啊,属下参见赫司斐大人。"士兵长一见来人,就跪了下去,虽然赫司斐不是直接管辖他们这队的,但整个天界的士兵都归属于北斯雯迪的两名爱子,怎么说赫司斐也算是他的顶头上司。
士兵见状,也跪了下去。天,他竟然得罪了赫司斐!
赫司斐示意两人不要声张,他不希望将来一上街就被人跪。所以还是低调点好。
两个人领会了他的意思,站了起来。士兵长瞥了一眼赫司斐身边的女子,顿时愣在那里。天底下怎么会有比祭司大人更漂亮的人存在?可是吸引他的似乎还不止这些,他居然会觉得眼前的绝世女子很眼熟。没道理啊,如果他见过这么漂亮的人,没理由会想不起来。
另一个士兵也看傻了眼,只差没有当场滴几滴口水。
赫司斐皱了皱眉。翼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依翼的性格就算不恶狠狠地回瞪那人几眼,至少也会巧妙地躲开。
赫司斐叹了口气,这么迟钝的翼没有了他要怎么活?他不动声色地移到翼的身前,挡住两人的目光。这才发现翼的眼睛一直放在受着极刑的祭司身上。
父王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才会在大哥远征魔界的时候定了尘的罪。如果这一幕被大哥看到,不知道他会不会和父王翻脸。会吧。几百年前大哥可以为了这个人放弃一切,那么现在他也会这么做。
"我们走吧!"赫司斐拉着翼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翼的目光仍然没有收回。尘是为了他才会受罚的,虽然他背叛了自己,可是他到底还是他尊敬的人。
赫司斐注视着翼,暗下决定,一定要求父王放了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