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对峙
    夜幕来的比想象中的更快。
    赫司斐放下手中大哥的信，心头纠集的更紧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在大哥回到天界之前了结尘的事。
    “少爷！”索多轻扣着门，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表情如此凝重的赫司斐了。自从他们的生活中多了翼之后，少爷整个人都变得光彩照人，那段身世带给他的痛苦已不再使他锁紧眉头。他看得出少爷是真的喜欢翼。所以他才接受了翼。
    “什么事？”赫司斐厉声问道，切断了索多的思绪。
    “翼小姐不肯吃饭！”端着那美味佳肴，索多的手都在颤抖。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可以使少爷和翼小姐同时紧绷了神经。
    “我知道了，你把吃的放下，待会我拿过去。”
    “是！”
    赫司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他推开翼的房门时会是那般景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而他的翼正坐在桌子上抱着整整一瓶酒。
    “翼，你干什么？”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地喝道。为了一个陌生人，值得他这样吗？
    “赫司斐，来啊，陪我喝酒！”翼的脸变得绯红，披散下来的金发在月光下泛着迷人的光。他脚步不稳地向赫司斐走来，谁知还未走上两步，就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碧绿的酒撒了他一身。
    赫司斐连忙上前扶起他，却发现翼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将他抱到床上，赫司斐久久地注视着这绝美的容颜。
    昏暗的月光映射进来，照着翼薄薄的嘴唇上。嫣红的颜色迷惑人心。
    忍不住，赫司斐俯身吻住那片羞涩。翼不安的恩了一下。
    赫司斐觉得腹中有把火在燃烧。他按捺不住，他的唇顺着翼被吻得通红的唇滑了下来，细碎的吻落在翼精致的颈项上。他的皮肤泛着水色，有着未经人世的青涩。
    赫司斐忽然直起身，拼命压抑着体内的火焰。
    不，现在还不能。他要翼心甘情愿地归属他！
    再一次望了望他张漂亮的面孔。赫司斐逃出了房间，他只怕再多看一眼，就再难以克制住自己肮脏的欲望。他不可以这样玷污了翼的纯净，他爱的正是翼的那份明亮，是翼不轻易屈服的个性。
    会有那么一天，当翼的身和心都属于他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夺走他羞涩的身体！
    门咣当一声，沉沉地闭合起来。
    翼缓缓张看眼，他的心还在狂跳。身体在不知觉间变得燥热。如果刚才赫司斐不停下来，那会发生什么呢？他竟会有些期待。
    摇了摇头，甩去那份浑浊的念头，手指扶在微微肿起的唇上，提醒自己不可以再有眷念。
    今夜，他要救出尘，而这梦的国度该是和它说再见的时候了。还有赫司斐，也要和他说再见了。心里竟凭空生出些痛来。
    看来，他过得太过安逸了。
    赫司斐站在空荡荡大殿里。夜已经深了。父王竟会在这种时候召见他。也好，反正他也要和父王谈一谈！
    “来了很久了吗？”北斯雯迪露出无害的笑容走向他的王位。
    “儿臣见过父王！”赫司斐行了个礼，动作很是僵硬，他向来讨厌这些礼节。
    “就我们父子俩，还行什么礼？”
    赫司斐没理他，开门见山道：“父王打算什么时候放尘？”
    “我有说过要放他吗？”
    “大哥说他再过几天就可以回来了。”
    “你是在用你大哥压我吗？”北斯雯迪笑得阴险。普天之下，真要说他怕什么的话，那他怕的就是眼前的爱子。这些年来不肯放他回魔界和他母亲相聚的原因，一来是因为实在舍不得，二来则是害怕他的力量会被他的敌人所用。
    “儿臣没有那个意思，儿臣只是觉得父王你对尘的惩罚过于严重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及大哥来救，尘就已经性命不保了。
    “但是他的确犯了很大的错。”
    “儿臣知道，儿臣认为……”
    “你一定要‘儿臣’、‘儿臣’的吗？”这词出自赫司斐总让他不爽。明明是天生的叛逆者，却偏要摆出顺从的样子，怎么能他觉得舒服？不期然地想起了那个孩子。他爱极了那孩子金色眸子里的倔强。
    “我知道父王一直想抓回三皇子，可是尘放了他不代表什么，他只是在还当年欠下三皇子的情分，并非是想背叛父王。”
    “好了，好了，你一个劲为他求情，我会怀疑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怎么会。尘是大哥的人，这点你是知道的！”
    “那么我们就来谈谈你心仪的人吧！”北斯雯迪别有用意地笑了笑，“听说今天你在集市上吻了一个女子！”
    “是！”早知道会被人盯着，所以赫司斐对父王知道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你喜欢他？”他这个七情不动的儿子也会有栽在别人手里的一天，怎不叫他好奇？
    “是！我非常喜欢他，所以……父王还是不要阻挠的好！”
    “我怎么会阻挠你呢？虽然听说他并非神族，不过没有关系，当年我不也取了你的母亲？是哪一族的并不要紧！”
    “既然如此，父王什么时候放尘？”
    “你看你，又来了，总要先等我喝过准媳妇敬的茶再说吧！”
    赫司斐点了点头，算是应许。他原本不打算让太多的人见翼的，可是若是这样能还尘自由的话，他想翼也不会拒绝。
    “陛下……”一个士兵突兀地闯了进来。
    “什么事？”赫司斐脸色很臭地瞪了他一眼。想到要把翼拿出来给大家看，他的心情怎么能好？
    士兵尚未开口，就听见远远的地方传来急速的铃声。
    “看来，有人比你更急着救出祭司啊！”北斯雯迪冷然地笑了笑。起身一甩袖子，执起长剑向出事的地点奔去。
    赫司斐也跟了过去。他想不出，除了大哥还会有谁那么不要命的去救尘。
    尘怎么也没有想到来救他的会是翼。望着他淡金色的眼睛，心中忽然漾起深深的愧疚。
    “翼，我……”
    “要谢我还是等我们脱险再说吧！”
    “你们走得了吗？”阴郁的声音飘进耳朵。北斯雯迪！
    冷冷地回头，眼中望进了却是那冷俊的脸庞。他没有想到赫司斐也会来。翼觉得身体变得冰凉。
    而赫司斐也僵在那里。眼前的人固然拥有着他所熟悉的倔强，可是那眉宇间的冰冷却是他不曾领教过的。那人真的是他的翼吗？
    “你好大的胆子，我的囚犯你也敢救？”
    “就因为是你的囚犯，我才要救！”努力平息着心中的哀怨。翼不让自己去看赫司斐的眼睛。本该这样的，他是他的敌人！
    “哦，为什么是我的囚犯你才要救？”北斯雯迪起了玩性，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男孩，他的举手投足间似乎有什么是他熟悉的。
    “因为……”
    “不要说！”尘拖着脆弱的身体紧紧拉住翼的袖子。转而面对北斯雯迪的人。
    “是我错了，陛下，你抓我吧，这孩子只是好奇才来救我的，求你放了他！”
    “这可有趣了！”北斯雯迪抬高了眼，“祭司，你除了为宇求过我，好象还没为谁求过我吧？这孩子值得你这么做的话，他就不是个普通人！”
    “不是，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尘重重地喘着气，如果他连翼都无法保护的话，那他还能做什么？
    翼将尘纳入怀中，他知道尘在为他担心，可是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权利了。
    “北斯雯迪，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翼的眼中现出不可一世的冰峰。
    “你是……”好熟悉的气质，在哪里见过？
    “你听着，我的名字叫无翼！”
    “翼！”忍不住一阵眩晕，这孩子当真是那个他找了十年的三皇子？
    “没错，我就是你这十年来派人到处追杀的小皇子！”
    皇子？赫司斐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的翼是父王要找的人？
    “你为什么要说？”尘懊恼地看着那俊美的少年，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会绕着他打转的小孩子。
    “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没有和你算你背叛我的帐！”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仿若当年。只可惜人事已非，有些事是装不来的。
    “了不起！”北斯雯迪不禁拍手称赞，“看来你的法力已经高深到可以变化身体的气息，难怪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办法找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那是当然，杀我父母的仇我还没有和你了结呢，我怎么可能先走一步？”
    “你父王母后没有死，你要不要见见他们？”北斯雯迪卸下冰冷的面具。
    “不用。”咬了咬唇，翼知道那是要条件的！
    “如果我无条件让你见他们呢？”
    “我说了不要！”翼的心又痛了起来，他怎么能够原谅那个人，“难道你要我见恨不得杀了我泄恨的父亲吗？”
    赫司斐又是一震，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听翼提过，他不知道在翼的心中有那么多的过往。
    “那么归顺我呢？如果你肯归顺，我立刻下令放掉祭司。”
    “我早叫你不要白费力气，就算我死，都不会归顺你。我翼这一生只听一个人的话，而那个人现在正等着我去救，是你害他流了那么多的血，所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尘想起来了，是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年。他有一头银色的发，虽然没看清他的样子，但他知道对翼而言，那个人有多重要！
    “对不起……”轻轻地像是尘的忏悔，“是我杀了他！”
    “不关你的事！”翼的拳早已握得紧紧的。他要替雪讨回公道！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先把你抓起来了！”后退一步，北斯雯迪扫了眼木然的赫司斐，“抓住他，不许伤他一根头发！”
    赫司斐愣了一下。他手指冰凉地摸了摸腰间的配剑，那一瞬间他看到翼痛心的目光。是错觉吗？翼会为和他战斗心痛？
    赫司斐没有再多想什么，他抽出剑扔到一旁。
    翼一把推开身旁的尘，从腰间抽出软剑，也扔在了一边。这是十年前的约定，如今他们真的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对峙了。他说过一定要赢赫司斐的，可是赫司斐也说过他绝不会输。赫司斐究竟有多强，会像从前那样很不中用地被他弄的头破血流吗？
    应该……不会……
    赫司斐一咬牙，张开双臂，顿时宇宙间的灵气在他臂弯中汇合。强大的气流掀起阵阵狂风，法力不够的士兵纷纷退后了好几步。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赫司斐运用法术，传说中的力量还没有展开，就已经够他们受的了。
    翼望着眼前的幽蓝光，忽然间笑了。那光好美，好柔和，像看着他傻笑的赫司斐。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梦幻的国度。
    苍穹之力皆集于他的掌间。赫司斐一闭眼推出了那股力。虽只用了两层力，却足以毁灭一个村庄。赫司斐从来没有那么憎恨过自己的力量！如果他的力量可以小一些的话，或许……
    思绪仍未落定。眼前只剩下一片迷雾，被他的力量触及的地方，一片狼籍。树被截成几段，广场的石壁被击得粉碎，细碎的石头漫天飞舞。
    翼，他心头一寒。只差没有当场瘫倒在地。
    “混蛋，我不是让你不要伤他吗？”北斯雯迪咆哮着。
    “只有……这样吗？”嘶哑的声音在前方隐约响起。
    赫司斐的眼睛闪过瞬间的光芒。翼，他没事！
    白色的衣衫缓缓地舞动着，虽然已经破碎不堪，但依旧不输在风采上。翼一动不动地站在离原地稍许后面的地方，白净的面孔上有一些被乱石刮出的痕迹。
    “你们的力量就只有这样吗？”翼冷冷地笑着，仿佛在嘲笑这群自允为神的人物。
    赫司斐一下子冲了过去，一只手紧紧地掐住翼纤细的脖子，将他整个身体抵到了半截未拔出地面的树干上。
    忽然间，赫司斐心头停跳了几拍。
    “你……”他心痛地望着翼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看似无恙的他，肋骨竟已断了三根。
    “有本事……就杀了我！”翼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他不能输。
    “你究竟要逞强到什么时候？”原以为他抵挡得了这一击的，现在才发现翼根本就不会法术。他的心又一次纠结了！
    “我不可以……输给你！”呼吸变得困难，可是他竟觉得能这样面对着赫司斐是种幸福。
    “输给我就这么可耻吗？”
    “约定……我们约定好的。我说过……十年后一定要……战胜你！”安心地笑着，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赌一次了！
    赫司斐再次被惊讶围绕。翼是十年前和他定下约定的孩子？
    对了，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拥有如此迷人的金眸？除了他，还会有谁敢挑战他的威严？
    “赫司斐，你在干什么，还不抓他过来？”北斯雯迪的人渐渐进了！
    俯身，轻啄了一下翼苍白的双唇。赫司斐另一手触到了他的脖子，银色的链子顺着翼漂亮的颈项滑了下来。
    “链子？”翼愕然，他记得这条链子被自己扔在了集市。
    “这里有我的气息，它会守护你！”
    “你……”他没有听错？赫司斐不想抓他？
    指尖触到了冰凉的东西，低头，翼看见的是一把尖利的匕首。
    “刺伤我！”
    “什么？”翼瞪着清澈的眼睛，望见的却是赫司斐一脸的深情。
    “刺伤我，然后带着尘离开这里。这链子会帮助你。”
    “你真的……不抓我？”
    “赫司斐，为什么那么慢？”北斯雯迪他们越来越近了。
    “我爱你！”赫司斐温柔地笑了笑。他握着翼的手将匕首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鲜血喷到翼的脸上，他呆在那里。
    赫司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翼推向尘。他再一次笑了笑。转身扑倒在北斯雯迪的怀中。
    “赫司斐！”北斯雯迪脸色煞白。他最疼爱的孩子现在血流如柱。抬手正欲叫人追赶，赫司斐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痛苦地呻吟着。容不得多想，北斯雯迪的怒吼声响彻天宇。
    “快点去叫医生！”
    他何时经历过这种场面？自儿子出世以来就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即使是在赫司斐被丢在贫民窟独自挣扎的那段日子他也没有经历过。
    北斯雯迪慌了，因此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赫司斐的目光飘向了翼消失的地方。
    一口浑浊的血从赫司斐的口中喷出。他的意识在混沌。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