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风雨佳人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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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霁哥哥不要她了!这个讯息足以教向晚发疯。可是这次,她却再也没有力气砸什么东西了。整个天地都是灰蒙蒙的,早预感到,这样爱一个人终究会燃烧了自己。却没料想,结局竟是萧郎薄情……
    这是结局吗?她不会接受!心念方动,她立刻起身追了出去。然而,更讽刺的是,她清清楚楚听到林霁说的那几个字——海棠阁。她以为,她的霁哥哥清风傲骨,是决然不会涉足烟花之地的……
    他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因为欲望吗?向晚虽然年轻,但也不至于无知到不懂男女之事。有好几次,她偎依在霁哥哥怀里,听着他微微失序的心跳,尴尬着彼此身体的温热,那不是情动又是什么?可她之前总想不透,为什么他不要她。贞洁之名从来就不是她在乎的,她相信也不是霁哥哥在乎的……
    春雨如酒,脂粉花楼的醉意更添了三分。海棠阁门前,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那个浑身湿淋淋的姑娘。她已经冷得发抖了,而惨白的脸色于她的美貌半分无损。此处乃烟花之地,来往不少轻薄之徒,可是,谁也不敢靠近她。只因那姑娘的眼神冷如冰雪,只因她眉间那抹自信与高贵。
    “这谁啊?”
    “不清楚,好像是云家小姐呢!”
    “哪个云家小姐?”
    “还有哪个,就是以前住在相府的云小姐啊!”
    “听说好像在等丞相大人……”
    ……
    细碎的耳语不断从周围传来,向晚的背依旧挺得直直的。流言向四面八方飞去,她心里反而越发的舒心畅快。霁哥哥,这样……看谁还愿娶我!
    二楼的一扇窗后,林霁抚窗而立,远远看着向晚娇小发颤的身影,只觉心如刀割。
    “公子,你不下去么?”
    问话的是海棠阁的头牌玉锦心,此刻,她亦挑眉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雨中的姑娘,渐渐难抑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这云家小姐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竟不顾身份在青楼门口等男人。
    林霁没有回头,只哑声说道:“这会儿……我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无论如何,都会让向晚称了心意。对她这种自毁清誉的举动,他一点都不意外。向晚的骄傲,向晚的倔强,全是他教的。
    锦心总算明白了林霁之意,免不了吃惊:“竟然是这样……那也总不能让她一直等在那里吧?”
    “砰!”地一声,林霁霍然关窗,回身冷冷喊道:“钟宁,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下去把向晚带回云府。”
    “相爷?”钟宁一脸为难,“那样……向晚小姐会扒了我的皮!”
    林霁眼神一凛:“你就不怕我扒了你的皮?”
    钟宁缩了缩身子:“可小姐她毕竟是主子,我这个做奴才的……”
    “罢了……”无奈低叹了口气,似是流露了三分不舍,说话也柔和了些,“去把秋湖姑娘请来,她会处理的。”
    目光幽幽望着那扇关紧的窗,他知道,窗外依旧下着雨。而他在这飘着馨香的室内静坐如山,他的坚持一如外面那个已然瑟瑟发颤却仍傲然站立的女子。
    “霁哥哥,纵然你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
    这是今日临别时,向晚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可以,他其实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原谅他。
    风雨佳人,在人群善意的、不善的目光中,向晚如折翼的蝴蝶,颓然坠落。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人出来。
    五天过去,颐心阁的春天换成了冬天。
    “向晚,该喝药了。”
    短短的一句,秋湖的声音竟有些发颤。看着那双灰涩的眼,她感觉好揪心。果然,汤匙刚刚递到唇边,向晚便漠然侧开了脸。自秋湖从海棠阁接她回来,次日,她便染上了风寒,整整昏迷了三天方醒转过来。她的身子是病了,可她的心……病得更厉害。
    “晚儿,曾几何时,你也变成了那种哭闹不休的庸俗女子?”
    从清醒后到现在,霁哥哥只看了她一眼,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妹妹,算我求你,好歹爱惜一下自己吧。”
    “姐姐……”向晚流下泪来,“我如今活着还不如死了。霁哥哥他……他就像被魔鬼附身一样,完全变了个人,我好害怕……”
    秋湖放下药碗,上前握住她的手,目光中满是坚定:“一个人对另一个的好,那是装不出来的,更何况那么多年?你相信相爷对你毫无情意吗,你相信吗?”
    “不……”向晚摇着头,可念及他近日的绝情,一下又感无望。也许,世人会笑她的痴傻,可是,自从娘去世后,在这个世上,除了霁哥哥,她哪里还有可恋之人?十年了,她只有他一个……
    正兀自神伤,此时,颐心阁却来了不速之客。
    “向晚,你身子好点儿没?”也不知是不是真探病的,那声调听来正春风得意。
    向晚不用抬眼便知道来人是兰月娇,此人向来没什么好心,不过因为霁哥哥的缘故而不得不对颐心阁百般讨好。
    “托二娘的福,还死不了。”
    “呸呸呸!”兰月娇迅速截了向晚的话,“好姑娘,你的好运正要来呢,说那样的话多晦气啊!”
    向晚冷语自嘲:“我都病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运气?”
    兰月娇笑得双眼发光,她简直迫不及待了:“今天你大伯过府来,跟你爹爹商量了一下你的婚事,姑娘要大喜了。”
    “婚事?”向晚和秋湖同时惊呼出声。
    “可不就是婚事嘛!皇上已过了守丧之期,宫里要开始选秀了。凡四品官员以上,家中有适龄闺女的,都必须参选。本来都以为没我们家的戏,谁知今日你大伯父特别过来,因他没有女儿,要你爹将你过继到他名下去……”
    向晚身体未愈,本就虚弱,这一下又被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厥过去。
    “你——”她狠狠抓了兰月娇的手臂,“你们别做梦了,我是绝对不会参选的。”这真是失算!她一直忘了自己还有个伯父是当朝四品员外郎。看来,云家人想翻身已经不是朝夕之事,居然谋出这样一个计策来。昔日的权贵之家,门庭显赫,多少人争相攀附景仰啊,如今却落到要卖女求荣的地步。她的千雪堂姐,一出生便是圣上钦点的太子妃。现在,族中长辈却要绞尽脑汁用这么委屈的方法将她塞进宫!她一点都不爱皇上,更不想成为后宫众多怨妇之一,她只要霁哥哥一个……
    情绪翻涌,向晚只觉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跟着,喉头腥甜,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向晚——”
    在众人的尖叫和忙乱中,向晚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如此的清醒。所有的怀疑,所有的巧合,一一汇集成线,原来,所有的人都在设计她。霁哥哥要她嫁的果真是当今皇上!他的冷漠,他的无情,都是为了要将她出卖给另一个男人……
    怪不得他会对她如此鄙夷,曾几何时,向晚也成了哭闹不休的庸俗女子?
    昏昏沉沉地躺了不知多久,感觉被灌进了好多汤药,苦涩的味道就快将她溺毙了。向晚挣扎着,终于受不住,一下咳出声来。这一番动静下来,她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是秋湖的惊喜。
    接着,眼前出现了那张早已铭刻在心的容颜,问话里温柔如昔:“晚儿,你觉得怎么样?”
    而现在这份温柔那么残忍,狠狠划开了一片痴心。向晚漠然,由秋湖扶着起身半靠在软枕上。室内烛火通明,兰月娇早不知跑去了哪里。可她说的那番话此刻又在心中回响了一遍,抬起眉眼,触及林霁眼中那份柔情,向晚只觉肺腑欲碎。
    “霁哥哥……”
    这一声唤得动情,低低的话音里,有委屈亦有祈求,惹人无限怜爱。林霁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他那样伤她,向晚却依旧死死握着他的手,不怨,不恨,只懂自己伤心憔悴。可惜……,他目光一敛,唇边的浅笑掩不住满腹酸楚:“圣驾在此,莫失了仪态。”
    向晚一怔,目光越过林霁的肩头,看到了悠然在座的少年天子。她狼狈如斯,那人却一脸的自在轻松。向晚恨死他了,这个皇帝简直就是她的梦魇。
    可他毕竟是皇帝……
    “奴婢见过皇上。”
    “免礼。”上官鸣飞起身走近,笑得跟狐狸般莫测,“你若再不醒来,朕就要怀疑太医的医术了。”
    “晚儿,这几日我一直没有回府,是秋湖姑娘托钟宁把消息送到朝房的,恰好当时皇上也在,故而替你宣了太医。”
    林霁的解释教向晚倍感凄然,她却不得不磕头谢主隆恩。
    “朕今日也是微服前来,就别那么讲究虚礼了。”说实话,上官鸣飞的确不怀好意,纯粹是想看场好戏。云向晚……不就是长得美貌些,像粉蝶一样会跳舞,有双不含一丝尘垢的大眼睛。可她竟有那样的勇气,为林霁风雨守候。思及此处,皇帝的嘴角又漾出了一抹笑意:“这次,朕还替你带了礼物呢!”
    说着,他回身叫侍从呈上来一样东西。待扯开帷幔,众人才看清是个精致的笼子。不知皇帝按了哪处开关,笼子的门开了,从里面蹦出个浑身雪白的活物。小小的身子,眼睛像红宝石般耀眼,在灯下闪着美丽的光芒。
    饶是向晚再冷淡,见了它也不由得惊叹一声:“是只小狐狸呢!”
    更绝妙的是那狐狸似乎还认得皇帝是它主人。摆了摆尾巴,一下便蹿入皇帝掌中,又是挠爪子又是摩挲,可爱极了。
    皇帝低眉抚着小狐狸的头:“小狸,朕将你送给向晚姑娘了,日后,你好好跟着她吧。”小狐狸吱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真能听懂。
    “去,跟新主人打声招呼。”
    在向晚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皇帝已经把小狸递到了她面前。不得已伸出双手,那狐狸竟也不怕生,马上弃旧迎新,跃入向晚怀中,并且,很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呆下。而那双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向晚的脸……
    “皇上,它怎么……”
    皇帝莞尔道:“小狸它喜欢美女。”这倒是真心话,后宫佳丽无数,连生病都可以如此美丽的,他却只见过向晚一人。
    噗哧!一旁的秋湖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怪不得说后宫粉黛三千,这宫里出来的动物居然都这么好色。
    “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
    “你也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它在那里乐歪了。朕又没多少时间管它,索性送给你解闷。”
    “可是……”向晚犹疑着,习惯性地望向林霁。虽说雪狐很讨喜,但她心里是不大愿意收下的。谁知道这个举动背后会不会有什么深意?话又说回来,这是皇帝的礼物,她能拒绝吗?
    林霁的声音淡的听不出丝毫情绪:“既然是皇上所赐,晚儿就收下吧。”
    此语有一锤定音之效,向晚再无异议,循例谢了恩。
    皇帝见好就收,再坐片刻便起驾回宫了。因他是微服而来,亦未对云府其他人表露身份,所以走的时候也尽量低调,只有林霁一人相送。
    他们一走,房里顿时空下来了,安静得诡异。
    秋湖心里有千万个问号,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向晚的命运似乎正渐渐脱序。
    “真的是皇上吗?他为什么特别来看你?”
    向晚低头看着膝间的雪狐,幽幽说道:“不过是试探罢了。”皇上此举的确费人猜疑。他是一国之君,今日居然如此待她,说是讨好都不为过。可他言行中无形散发的气势和压力……让向晚很明确地意识到:这绝不是讨好!
    不由得想起了多日前秋湖无意说的一句话:丞相虽是万人之上,可毕竟还在一人之下呢!伴君如伴虎,皇上越是对她特殊,霁哥哥就会离她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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