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师涣就正式来互换“庚贴”提亲。锦华偷偷在屏风后偷窥。
    大渊对礼教并不迂腐，但是互换庚贴，压于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以测神意的习俗还是流传了下来。
    听闻师涣不受宠的另一原因是他刚出生时师家在朝中一再贬谪。请了帝都外的老和尚说，师涣与师家二老命中犯冲所致。
    锦华才不信这种无稽之谈。况且她可是拒绝了顾夭，又被师继拒绝了，才有的和师涣的缘分。俗话说事不过三，她与师涣必定是天作之合。
    西陵南坐在上次拒绝顾夭的位置上，看着师涣开口：“坊间传言，只因师继看不上我家锦华而让你代娶。你说你真的倾心锦华，那老夫问你，锦华何处让你动心？”
    “西陵大人，实不相瞒，师涣与锦华只有过两面之缘，若是我说真真切切爱锦华，您也觉得牵强。我虽是嫡出，但在家中地位却远不如兄长。兄长文武双全，深得圣上器重，而我只是闲人一个。但是，西陵大人知道，我的婚姻可以自己作主。我师涣可以一生只要锦华一个人。”
    他的回答诚恳而有力，锦华在屏风后把他的承诺听得一清二楚。她这一生，有母亲前车之鉴，不是不能接受丈夫三妻四妾，只想要丈夫一颗真心。
    “婚姻可以自己作主？”西陵南浅笑，想到自己也是身不由己负了锦华的母亲，不由得欣慰。表面上却仍是刁难他，“倘若你不爱锦华，就算你立下承诺不纳妾又如何。我要的不是你的婚姻自主，而是你的真心。”
    屏风后的锦华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惊。“父亲，所以，你爱的人也一直是我母亲，只是自己做不得主，对么？”
    “锦华？”西陵南一怔，“你在后面？”
    “父亲，请您告诉我。”她哽咽的语气听出是隐忍了许久。
    西陵南不语。
    锦华还是僵持着，站在那里等他一个回答。
    师涣也僵着，不知如何是好。
    锦华在屏风后等了许久，只听到西陵南没有回答，只是一声叹息。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沉默着跑开了。
    师涣犹豫：“西陵大人，这……”
    “无碍，小女素来任性，让你见笑了。”锦华今天在屏风后偷听已经不是闺阁大小姐应该做的事了，如今当着宾客的面与他对峙问话还一跑了之，实在不妥。
    “那依晚生看，锦华如今情绪不佳，此事不如随后再议。”
    “也好。”西陵南怕是锦华刚刚行为的不妥之处让师涣不满了，虽有不悦，但是仍旧不动声色，让家丁送客。
    师涣刚出了西陵家大门，从侧边绕过，轻巧一翻越过围墙，又到了西陵家的园子里。他想再亲眼看着她，和她说说话。
    他四下眺望，正愁不知何处去寻她，望见不远处有个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蹲坐在角落，正背对着他。
    他走近了，听到她的啜泣声，那个瘦弱的背脊骨一抽一抽的。他方才格外地想见见她，如今见到她却不知所措，仿若自己的心也跟着她的哭泣声揪起。
    他蹲下，轻柔地抚她瘦弱的肩。
    锦华以为是显扬，也未转身，反而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走开！你的母亲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妙郡主。父亲为了皇族身份不娶我娘，如今却连一句真爱的是我娘都不肯说。”
    师涣也知道她将他错以为成了显扬，心中一阵怜惜，从背后揽住她。
    此次锦华未挣扎，转身扑进他怀中啜泣：“哥哥，百里家这样难道不是可笑至极么。”
    她一直哭，一直哭，泪沾湿了他的衣裳，胸膛一片温润。
    “思怀……”
    闻声，她身子一怔，抬起头来，双眼撞进了他的眸子，竟然满是疼惜。锦华徐徐松开抱着他的手，想到刚刚不要命地说了百里一族的不是，胆怯地退后了一步。
    他看着她惨白的脸，深邃的眸子，修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为她拭泪。锦华冰凉的脸庞触到了他温热的手掌，微微退后欲躲。
    “思怀……”他唤她的名字，像是魔咒般让她不再躲避。他用拇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珠。
    “嫁给我吧。我师涣此生只娶你一人，也只爱你一人。”这只是他第三次见她，却让他如此情难自禁。他不是会说甜言蜜语之人，但是今日的他，急着想要给她一个承诺。
    从未有过如此心急如焚，想要守护一个女子一生一世。
    他的话让她面红心跳，她也不是矫揉造作之人，应允道：“我知道我这一生不能自主。倘若你愿遮我一身流离，我也答应。”
    他抱过她的身子，温润的唇，印在她的额头。
    “师涣！”远处，显扬匆匆赶过来，怒发冲冠。
    师涣刚转过头，就被他拉着衣领提起。
    “你干……”师涣话未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显扬一拳。
    “你不想娶锦华，现在居然还在此轻薄她，找死！”
    “我从未说过不娶锦华。”师涣用手抹了一把发肿的嘴角，显扬下手如此之重，竟然有血渗出。
    “那你跟父亲说随后再议是何居心？”
    锦华看这一幕，“噗嗤”笑出声来。缘是如此，师涣推脱父亲只是为了来见自己。
    显扬听了锦华解释的一番缘由，讪讪说道：“那好，是我错怪你了。既然你没有负锦华之心，现在就随我去见我父亲，定下婚约。”
    “哥哥！师涣他还伤着！”
    “唉呀无碍，大不了让父亲知道你哥哥我鲁莽行事，哪比得上你的终身大事重要！”
    师涣被显扬强行拉走，听见身后锦华低低的笑声，想到锦华在家如此受宠，她古灵精怪，倘若日后闯祸又不能责怪她，无奈摇头而笑。
    ……
    婚期订在年后，第二年的闰二月，初春之时。
    那年秋天，朝堂上又开始了一轮翻云覆雨的变化。太子在北岐的势力蠢蠢欲动，与附属北岐的几城交好。
    师家镇守西边，师继在沔西的势力愈发得大了，几乎可与太子抗衡。
    至于西陵显扬，为了牵制平衡各方的势力，果然在朝中升官了，担任禁军统领，算是师涣上司的上司。
    而顾家无子，传言顾夭文韬武略有统兵之才也不得圣上垂青，原本日渐式微的家世仍旧不景气。
    秋猎，作为每年秋季最大的盛事，在这个敏感时期就显得更加举足轻重。锦华作为女娟并不用准备，但是看到显扬常常在练兵场进行骑射甚至没有回家吃饭的时间就知道此次秋猎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