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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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伏在正门前的那条柏油路旁的阴影里,静静等待着。
等待着,魏远风。
刚去停车场偷看了下,魏远风上了一辆银色宝马。车号虽未看清,但那种名贵的车在场却仅有那一辆,断不会认错。
果然,不消多时,远处传来低低的引擎动静。
一道银色的暗影从尽头驶来。
要不说有钱就是好呢,这种院内的路上,行人遍地都是,开那么快都没人多句废话的。我腹诽于心,暗道,你要不开这么快,顶不住我就没机会了。
手里攥着前不久老妈才给买的D200,手心里一个劲地出汗,几乎拿不住,只好用两手托着。
那一会,几乎有了退却的念头。
只因风险太大,做成了,也就成了。做不成,搞不好命都得赔掉。
赌注够狠,收益却甚微。
实在得不偿失。
可是……
时间不等人,我还没想利落,车身已近身前。
没时间再容我考虑,咬咬牙,起身冲到窄道上。
心里打鼓打得热烈,脚下几乎摔倒,却还是能硬撑出一份镇定专注的样子……看着手里的相机。
宝马并未开探照灯,只开了两旁小灯微微照亮。现在车里是他一个人吗?还是刚刚那女人也在?最好不在,省得我料理不必要的后事。
引擎声越来越清晰,我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好家伙,你难道没看见前面有人么?都不减速的!?
其实我现在跑两步是完全可以脱离危险区域的,只是机会也会随即而去,再无翻身之日。几天会场几乎所有传媒都没能得到什么有意义的信息,若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以得到一个独家专访……毁掉一个相机又算什么?只可惜了妈妈的那份心意。
我站在路沿上,等到微微见得到车灯昏黄的光了,就慢悠悠往前走,眼睛眨也不眨顶着相机,只靠耳朵判断车的位置。
等我走到中央的时候,如愿以偿地听到了汽车紧急刹车的“滋拉―――”声。
心中一惊,恰到好处地表现到了震惊与毫无预感。手中相机似是无意识地平行抛出,滚到虽然踩下刹车的但仍向前滑行了一段的车轮下。
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碎裂的响动,车头在离我膝盖不到五厘米处停下。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头,稍稍躬了后背在那站着。我不知道我这样子是个什么状态,但我知道,这个动作明摆着就告诉别人:我很弱小。
我不是生性怯懦的人,但凡是都是可以后天养成的。
从小家里顶着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都比我要强,我除了示弱还能干什么?
大学是普通大学,专业是冷门专业。可是我在祖父母面前是乖巧孝顺地没话说的,等他们百年之后,遗产至少有六成是我的。学习好不就是为了挣钱过舒坦日子?我有了钱还有什么比不过你们的地方?
我不是拜金,我是要生存。
这个世界很现实,有钱就有一切,不管你这钱是怎么得来的。
我紧闭着眼睛,不知那魏远风突遇这等事件会是什么反应。
希望他够有教养,就算不被我借机“勒索”专访,也不要叫他这破园子大门口看门的那些个跟等着抓外星人似的的黑衣人把我揪起来暴打一顿再毁尸灭迹,若是那样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我听到有开车门的声音,然后是皮鞋摩擦在沥青上的脚步声。
有人抓住我捂住头的手腕,一个清凉的声音随即响起:“先生?你没事吧?”
那个声音很清澈,甚至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虽然没听过他的声音,但我也不是白来这站着送死的,用鼻毛想都知道这人是谁。
魏远风拉下我的手来,轻轻拍我的肩膀,又问一遍:“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真是抱歉,我开车没有专心。”
在国外待那么多年,连腔调都像在说ABC,大哥,你还好意思当中国人么?
当然,除非他会读心术,不然是听不到我这番话的。
我睁开眼睛,尽量使眼神显得无助, 然后茫然盯着他。等眼神交流够了,就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再飞冲到车轮底下,去刨相机的残骸。
魏远风跟在我身后走到车门,看着我拽出已经碎成块块的外壳,再听我一声不大但恰好能让他朦胧听到的叹息。
果然,下一刻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真是很抱歉,似乎是我的车把您的相机压坏了。”
我暗自白眼,你能不用这种语气来说道歉的话么。
但我的目的可不是批评教育他说话礼仪,现在,我要装白痴。
我滴溜一下站起来,速度之快可比跳蚤跳高。
我摆手:“不不,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看路的……真是抱歉,让您受惊了吧?”
魏远风笑笑,面容温柔的很:“怎么会,不过这相机确实是我撞坏的,我需要赔偿您。”
我连说:“不用不用,是我自己的错,哪能让您破费……”心想:我是不要你赔,给我个专访就成了。
魏远风停在那里没有说话,一双乌黑的眼睛死盯着我看,像要抓住我说谎的小辫子一样,看得我心里发毛。
忽然想到这厮在国外生活那么久,老外都是豪爽派直肠子,说话痛快,别回头他在外边待久了忘了咱中华文化讲究含蓄我说不赔他还就真不赔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我有些尴尬,被他那么看着实在是不爽,咳咳两声,小声道:
“那个……魏先生……我……”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又开口了,声音比刚刚低了两个调,听上去深沉而魅惑:“先生是记者?”
我楞楞点头称是。
他又道:“那么相机就是先生的饭碗了?”
我尴尬地继续点头。他说的好像我很低档的感觉,需要靠一个不到两万块钱的东西混饭吃,虽然事实如此。
闻言魏远风又是一笑,镜片后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泛着幽幽的睿光,像是要把我剥骨去皮再吃个精光。
我不自主地打个寒颤,颤巍巍地笑道:“那个……魏先生……我似乎挡了您的路了……”
好吧,我承认我退却了,可我现在只想走开,他的眼神看得我心里极不舒服,像有只猫在挠。
我往后退一步,却撞在车上。魏远风上前一步,一时间两人间的距离可比罅隙。
魏远风道:“敢问先生大名?”
我咽了口口水,低声道:“逯与箜……”
魏远风重复一遍:“逯与箜?与箜……与箜……”
我呵呵干笑,要知道,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还是个男人用这种口气叫自己的名字还不是全名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怪异,换句话说,就是有点恶心。
“是,逯与箜。”
“那么逯先生,或许您可以允许我送您回家,这地方实在偏僻,或许您一时半会找不到车。”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您的报社有车来接您?”
“那倒是没有……”
“那么请让我送您一程,也算作是我压坏您相机的补偿。”
我有点闷,好啊您老人家把我相机压坏了就送我一段这么就算了?真大方啊您哎。
最后还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对我来说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就是废话一通。我可不想真从这走回市里,不然我可能要上半年后报纸的头版:于半年前失踪的无名记者终于在市郊前往市内的路上被人发现,据法医鉴定其为饥饿致死,为本世纪头一个因为长时间走路而死亡的人!
想到这,不由赞叹自己实在无聊到极点。
车内装饰豪华却不烦琐,也实在是因为跑车没有多大空间可供发挥。
刚刚在拍卖会场的那个女人没在车里,不知道被他搞到哪里去了,我也没什么好奇心去问,反正是人家的事。说到这里我就感慨啊感慨,我到底适不适合当记者的?狗仔就不说了,我连个一般记者都应该拥有的对真理的无上追崇都没有,还混这行干吗?
车内一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真皮椅套搁我屁股底下简直就是如坐针毡,白白糟践了好皮子。
上车以后魏远风就没再和我说话,也不问我住哪里,我想了想也是,回市里就这么一条路,我总不能住野地里头去,那么早问了,等开进城区的时候又忘了,有什么用呢。
等到了下午下车的那个公交车总站,我终于打破了沉默,道:“那个魏先生,您把我放这就可以了,这里的公车直通我家。”
魏远风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这个角度看他这动作,倒是书香气十足,“那怎么可以?既然我都送了逯先生,那就要送佛送到西。”
我暗地里抽抽嘴角,我又没死,干吗要你送到西?
我沉默,他又道:“今天的拍卖会,逯先生以为如何?”
“哎?哦,那个啊,很好啊,不过我才疏学浅,对品酒实在是……”
“不,我指的是拍卖本身。”
“拍卖本身啊……也很……嗯……豪华。只可惜,拍到的东西太少了……”我摸摸包里已成废铁的相机,兀自叹口气。
本是无心之举,哪里知道这声叹息似是在魏远风耳朵里就变了个味道,“只可惜现在连仅有的几张照片都没有了,真是万分抱歉。”
嗯?嗯嗯?他在内疚?
“啊,其实也没什么……”
“但我是一定要赔偿逯先生的。”
“真的不……”
他打断我,道:“不如这样,逯先生来给我做个专访,我许你独家发表。”
那个什么?我没听错吧?
他真的……真的……真的……
如果我是傻瓜,我现在一定热泪盈眶抱住他脖子痛哭流涕大吼三声你是好人。
如此优待,我当然是乐意至极,马上跟啄米似的狂点头,魏远风看着我跟个二缺似的也没讥也没讽,只淡淡笑着。笑容温柔似水,可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如果教别人看见了,定以为我俩在那啥那啥呢。
啊呸,我又不是GAY,怎么想那去了,不应该不应该……
随后我就老老实实坐在他车里,跟着他回了他在市郊的一幢别墅。
到了还是没进去城区,当时只道是他被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蒙住了,哪里知道其实就算我不摔相机,他也会找机会让我给他做专访,准确地说,是带我回他的别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