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拍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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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植酒葡萄相较于普通葡萄要难得多,不止要考虑水分土壤,更重要的一点,是纬度。适当的纬度下,才有适宜的光照。而光照,才是决定葡萄品质的关键所在。
临行前总编给了我一份仓促打印的文字材料,介绍今日拍卖会的大致情况。
时间紧迫,材料供给有限,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
大中午的,车上乘客很少,我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拿出三明治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其实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忙,都没有什么时间来吃东西,可是多日辛劳,耗得我胃口缺缺。
强塞了一个进去,歪头靠着椅背小憩。反正我要坐到终点,也不怕坐过站,到时候了自然有人轰我起来。摸了摸相机包,塞到身体与车壁之间,虽不是什么高档货,但也是十分重要的饭碗,总不能教杷子摸了去。
秋日的阳光照得人昏沉,不多时便朦胧睡了过去。其间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多半是幼时的事,一些不愿回想的往事,全都添油加醋跑了进脑子来,扰人清静。
挥退了魇梦,车已近终点,摸摸身边的东西,还在。旋即又笑了起来,就算不在了又能怎样?我一直睡着,哪里知道是谁拿了去?此般讽刺,乐哉乐哉。
掏出手机来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叫车,虽然要加钱,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没事来这偏远路段。
在车站等了很久,日头出奇的烈,晒得我脱水,走时候也没预备着水,现下又没个超市小卖部,难保不会渴上一下午。想起古人望梅止渴,引此一试,却只觉更渴了,缘是因为现在话梅都是咸了吧唧的。
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一辆打颤的破车才姗姗来迟。这得亏是事先打了电话,不然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去。
上了车,司机脸色也不是很好,我暗道,你要是敢废一句话我就告你拒载。结果司机像是听到我心声一般乖乖一句话不废。
大家都不容易,你当我爱去那村沟沟。
话说一般酒庄在葡萄生长的季段都会开办旅游业填补亏空,也不知这老板是太有钱还是怕人家学了他技术去,整个庄园刨去看顾葡萄的平房就那么一栋小洋楼,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价,还美其名曰是保持良好空气环境。
我不否认人会呼出二氧化碳,但难道说呼那点气就能把葡萄憋死了不成?
汽车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晃了一个多小时,天边已经泛了橘红。夕阳圆通通的,远不比正午狠辣,幽幽地在云里透着柔和的光,看得我心情煞是舒畅。倒不是因为美景,而是因为它那样子活像落魄了的傲慢公子,看着就让人舒心。
不明所以地轻笑了声,惹来后视镜中映出的司机挑高了眉怀疑的笑容。
我差点再笑出声,难道这人还怕我给他拐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劫车灭口不成?
等到车子晃悠到庄园门口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艳色橘黄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的深蓝。
门口排满了车,但大部分是新闻采访车。不禁觉得汗颜,人家采访专车送,我来采访却要自己打车,人与人间还真有那么大差距?若不是报社给报销车钱,那上到三位数的车钱我肯定是不肯付的。
刚想和那司机商量商量让他等我再载我回去市里,这一转头哪里还有那破车的影子。又是一声长叹,难道我真的长得不像好人?
暂时抛下回程的苦恼,先进去占了位子再说。大不了到时候自己走回去,走到下星期,总能走到。
媒体不能从正门进,要从侧门进,直通会场,而正门要留给前来竞标的富贵人。在场许多记者都在窃窃私语,道是这家主人也太瞧不起人,给他登个负面新闻看他怎么收场。
我在后边听得乐和,你给他登了谬论,他是没了面子扫了名声,你这报社却是要丢命破产,傻子才会逞那一时英雄,当一世狗熊。
慢悠悠托着脚步往里走,一身穿黑色西装的人拦了我道:“先生是记者?”
我点头应是。
那人又道:“请出示记者证及身份证。”
我又乖乖拿了证件出来,伸到那人面前。
黑衣人对着照片看了我一会,拿了一个小型便携扫描仪出来,一一录了证件上的文字。
我笑想:莫不成这还是皇帝的别院,进门要查祖宗家谱。
但想归想,还是闭着嘴没有多话。
最后那人居然来了一句:“先生怎么一直噤口不言?难道不方便?请说几句话。”
我这次是真无奈了,笑道:“若我是个哑巴,你也要强我说话?”
黑衣人扑克脸依旧,道:“先生言笑,请。”
我收了证件,扛着我的破相机进门。也不知该往哪走,只管跟着人流,就算走错也有多数垫背的陪着挨骂。
果不出所料,顺利进到会场。
场内嘈杂,我挑了个不算太好的地方坐下。其实也不是不想挑,而是早被人家占上了。就跟坐公车抢座位一个道理,哪能因为你是老幼病残孕就给你轻易让坐。
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已有不少名门子弟落座。
时至五点五十,宾客席竟已坐满,不由诧异,这庄主还真是大面子,这些个大少爷娇小姐居然都没玩吃到的戏码。
过不多时,窗外忽传来阵阵沉闷的钟鸣。
咚咚咚咚咚咚。六声钟响,主角已翩然到场。
一身贴服西装,及耳短发,些微掩住金丝眼镜下散漫的眼。
魏远风。
我眯起眼看他,瞧你那样,一看就是继承了老爹的家产上这耀武扬威作威作福来了。切,难道你不明白?一步登天的肯定不是凤凰,浴火之后顶多是只烧鸡。
正在这时,一位身着西装却打了个挽花领结的五寻男子上去主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管家?都说艺术创作来源于生活,看他这派头当真不假。
男子清了清嗓子,场内顿时寂静,道:“首先,我代表我家主人在此欢迎各位今夜驾临。”
台下适时的一针掌声。
待掌声渐歇,男子又道:“今日的拍卖,还望大家志满而归。”
他说话语速很慢,说不出来的让我感觉不舒服,听在耳朵里跟蚂蚁似的麻痒痒的。
开场白完了,第一瓶佳酿端上。我连忙举起相机照了两张,准备录音。谁教咱小记者穷呢,买不起摄像机。
接下来的事,我想不止是我,全场记者估计都是咋舌。
一句话没有。连底价都没说。
底下的人开始举牌。
第一口价,一千万。
我不可置信地去看那小瓶液体。莫非这就是内行看门道,不需多言,便知价值。
我看着那些纨绔子弟竞相举牌,场内却安静到出奇,几乎没有言语。
其实细看,到场的也不尽是些衣着光鲜的少爷小姐,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年轻的实业家,和一小部分元老人物。
再看那魏远风,正和一边的漂亮姑娘低声说笑呢。
越看越不爽,怎么这些个公子哥就那么好命,有房有车有钱有女人,而我却要抱着个旧版相机当宝贝?
胸中憋口闷气,无从发泄实在难受。
全场气氛松懈,就看那半老头子一会敲一锤一会敲一锤,他家主子旁边和姑娘打情骂俏。
不知那风流的小子说了什么,女人突然掩口一笑,粉拳抡了魏远风一下,说了句话。那厮甘之如饴。
光看口型我都能猜出她说的什么:“讨厌啦。”
我冷笑一声,心里道:这种假惺惺的贱女人,还是留给你自己享受去吧。
反正没的可拍,我干脆坐下,哈气连天。好歹我也一夜没睡了,怎么那些个混蛋就不知道体恤体恤?连瓶水都没给备着。
忽然一锤敲响天,老管家终于开了金口,却又是教人下巴脱臼。
“今天的拍卖到此结束,感谢大家捧场。”
如果我没看错,您才拍了五瓶酒吧。虽然瓶瓶不下五千万。与其说是买酒,不如说是买面子。上流社会的拍卖,实际就是炫耀财力。
就说珍酿罕世,但您这十年一次的拍卖也不能就藏这么点东西吧。
那边魏远风已拥着美人悄然离开。
可在场人士却也都像是都深谙其理般地默默离去了。我看看就拍了几张照片的相机,脑子里飞速转着,一咬牙,快步踱出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