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张：“如果岁月可回头，你可不可以收我一丝魂魄，以防我再走丢。”
    今天血透室迎来了欢心鼓舞的好消息，大师兄回来了。
    一大清早，卢琪琪还在开玩笑：“乔爷，你说咱们老大啥时候回来啊，交流学习给交流到喜马拉雅了，这会儿这么重要的时刻他都不在，全靠你柔弱的双肩替他抗下这半壁江山，现在可好他更不用回来了，彻底跟他断绝关系。”
    “我跟他本来也没有关系。”乔野瞪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本来说是援藏三个月，这马上要回来的时候封城了，怕是回不来了。算了，你们都消停点，等疫情结束我顺顺当当交了权，我给你们烧高香。”
    “呸呸，什么叫给我们烧高香，我还没死那！用错词啦！”卢琪琪扯着他的大嗓门，准备交班。
    正说着，大师兄风尘仆仆的冲进血透室办公室，一帮猴崽子呆了半天，跟在后面欢呼雀跃：“大师兄，你总算回来了，咋样？被青藏高原的艳阳和罡风洗礼过，有没有觉得更男人些？”
    “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累到以身殉职了！”
    “可不是，你要再晚点，看到的一定是遍地哀嚎啊，呜呜呜……”
    罗琪琪一边捏着大师兄的胳膊，一边不忘了调戏：“啧啧，这肌肉，虽然这脸色儿扔到煤堆绝对捡不出来，但肌肉也有了啊，这金刚狼的身躯勉强可以和小鲜肉拼一拼。”
    大师兄一边嫌弃的拎起她的爪子，一边嘴里驱赶着：“去去去，你当我是套马的汉子啦！该干嘛干嘛去！”
    乔野笑着把卢琪琪推到一边：“说正事！”转过头问他：“怎么回来的？”顿了一下又调侃了一句：“怎么说你也得等医院开个欢迎仪式啊。”
    大师兄笑道：“别提了，我这不是怕你们忙不过来，打了无数个报告，又是街道签字又是院长签字的，总算赶在你们以身报效祖国之前回来了，昨天已经去见过老大了。”
    罗晨曦看着大家在办公室把大师兄团团围住，偷偷的踱步到护士站，装作不经意地靠在台子上，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上，显得懒散却又有型有款，他下巴漫不经心地向着办公室方向一点，冲护士台里坐着的小护士问道：“小佟，那就是你们领导啊？”
    护士小佟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他：“是啊，我们都叫他大师兄。跟着乔爷叫的。”
    “他就是秦唯清？我看墙上专家简介上有介绍。挺牛的。”
    “可不是嘛，他可是张院士的得意门生，前途无量。怎么，怕啦？”
    “哪的话，这种学术很牛叉的专家，我是一定要切磋请教的，一定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学术可以和他切磋，感情就别切磋了，他啊，快四十了，还单着，你说他长的又帅，有才又多金，就是不肯谈恋爱，跟我们乔爷一样，一对大龄未婚老大难。搞得人家说我们血透室风水不好那！”
    “秦主任我不知道，你们乔爷就别操心了，有我那！”
    ”你？哎呦，等你成功了再来撒狗粮吧。”小佟咯咯的笑道。
    罗晨曦远远的注视着秦唯清，小佟说的不错，秦唯清帅，浓眉大眼，棱角分明。是那种标准的硬汉造型。有才，博士毕业，在国外进行过两年的交流学习，不到四十就掌管血透室业务，可能是往未来肾脏科接班人培养了。那他这么多年没结婚，真的是像卢琪琪说的因为乔野吗？如果说他真的追了乔野十年，那乔野为什么没答应他那？
    罗晨曦由最初的盲目自信转而变的忐忑不安。乔野那么出类拔萃的人，这么优秀的秦唯清她都没接受，那么他又凭什么坚信乔野会接受如今事业刚在起步阶段的他那？
    不过罗晨曦的不安也就持续了一会儿，他看见秦唯清向他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秦唯清，血透室负责人，也是乔野的大师兄。”秦唯清礼貌又亲切的自我介绍。
    罗晨曦站直了身体，适时的收起了身上那股骚包气质，严肃得体的回道：“久仰秦主任大名，我是罗晨曦，本来因为血透室人手不够才和院长申请来血透室帮忙，现在能有机会跟着秦主任进修真是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罗医生年轻有为，能请到罗医生来这里坐阵，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乔野看着这两个人虚伪客套只觉得好笑，眼睛里不经意露出一丝戏谑，这一闪而过的表情被罗晨曦精准地捕捉到，他心里暗暗的“嘶”了一声，心想到：“哎呀，你好啊乔野，看到情敌见面你什么表情，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乔野哪里猜到他有这么多心理活动，忙拦住他们继续互相吹捧，提醒道：”该查房了。”
    秦唯清刚回来，有些情况还没了解，乔野就挨个汇报给他。
    到了VIP外面，乔野顿了顿，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去。”然后把秦唯清拉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罗晨曦皱了皱眉，在离开之前隐约听到一句：“他怎么知道……”
    罗晨曦有点吃味。
    自从上次VIP出了那个事，魏阎王来上机都是罗晨曦去查房，别人都以为是那个魏阎王态度太恶劣把乔爷惹毛了。只有罗晨曦直觉这事不是那么简单。但他没问，他觉得如果乔野信任他自然会告诉他，如果乔野不想说那也是她的自由，他尊重她的决定，只要让乔野知道他支持她就好。
    但是今天看来，大师兄可能是知道些情况的。
    那为什么大师兄可以知道，但是却不能告诉他那？
    罗晨曦怀着一腔郁闷喝了一坛老醋，闷闷不乐。
    但他不知道其实他想偏了，事实上不是乔野不想告诉他，而是她实在无法启齿。那被自己及所有人尘封的往事是她心上腐烂的伤口，她想剜肉割骨的把它们清理掉，但是又恐惧的无法触碰。
    VIP的情况自然是交给秦唯清了，乔野汇报的时候又想起了一个事，一直在她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对了，李燕说她放弃透析，给她打电话也不接，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我还没顾得上再去跟她聊聊！”乔野对秦唯清说。
    秦唯清点点头，说：“是啊，她本身家庭条件不好，性格又太懦弱，家里人摇摆不定，一直是我们勉力维持，现在这样的情况很容易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乔野低头想了想，刚想说什么，这时候就听见小佟在护士站举着电话叫唤：“急诊留观叫会诊……”
    秦唯清冲办公室望了下，吼了句：“今天谁值班？去看一下，记得填会诊单。”
    乔野突然想起今天值一线班的那个惹祸精小孙，叹了口气说：“正好你回来了，我和他一起去看看吧。”
    孙明伟颠颠儿的蹦到乔野面前：“乔老师，太好了，我和你去。”
    乔野瞟了他一眼，心里想：“但凡你让人省点心我还用得着跟你跑着一趟吗？！”真是恨不得把他踢出血透室，滚的远远的。
    乔野带着小孙感到急诊抢救室，急诊科医生迎了过来，先向乔野简单说明了病人入院情况，接着补充道：“乔老师，是尿毒症患者，身上还有留置管，说以前在我们医院透析的，我看还有点中毒症状，具体情况还得等检查结果。”
    乔野来到床边，只扫了一眼，倏的睁大眼睛，惊讶的叫了一声：“李燕？”
    确实就是前几天才和乔野通过电话的李燕，如今躺在病床上，已经感觉是神志不清。
    “什么情况？”
    “呼吸不畅、腹泻、呕吐入院，入院后昏迷，收入抢救室，血压很低、心率失常、呼吸衰竭，已经出现心衰症状，用了强心剂，现在恐怕要马上上CRT。”
    “我现在马上找人安排，你之前说怀疑有中毒？她的家属那？”
    急诊医生指了指站在角落里一个坐立不安的男人。
    乔野回身跟小孙交代了几句，让他回病区给李燕安排上机，自己向那个男人走过去。
    那是个中年男人，身上裹了件常见的黑色羽绒服，两个袖子已经磨的油光锃亮，一个花布袋子套在胳膊上，在黑色羽绒服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突兀。他两只手在身前不停的搓着，弓着腰，已经六神无主。
    这个男人乔野认识，就是曾经挂断她电话的李燕的丈夫范某。
    乔野走到她对面，给了他两秒钟的适应时间，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她拉肚子，拉着拉着就喘不上气……我们就赶快来了，送过来她人就不清楚了……”李燕的丈夫支支吾吾的说，显然当时他还不知道严重性。
    “你们为什么不透析了？严重性你们应该知道啊？”
    “我知道我知道……就，就……”
    乔野突然心里一动，急问道：“她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嗯，哦，没有……”
    乔野突然急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吼道：“你现在还不说实话，是想看着她死吗？”
    李燕丈夫惊恐的抬起头。急忙辩解：“不是不是……我没有……”随后又低下了头，小声说：“我们去看了医生，那个……吃了中药……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
    “什么中药？方子拿来。”
    “没有方子，只是有药……”李燕丈夫把胳膊上套着的花布袋子战战兢兢的递给乔野。
    乔野盯着袋子里散乱装在塑料袋里的草药，一看就明白李燕一家是被骗了，而且骗他们的连江湖郎中都不算，只是实实在在明明确确的骗子。
    乔野虽然是西医，但是中医中药是选修课，在学校里也是系统学习过的。她粗略的翻了翻袋子里的几位药，一种块状饮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乔野低低的骂了一句，把布袋子交给了急诊科医生，让他请中药房的主任再亲自鉴定一下都是些什么药材，是不是有她怀疑的雷公藤中毒。
    乔野抬起头问李燕丈夫：“这药是哪里来的？”
    那个男人怯懦的回答：“是有个病友，说看好了，介绍我们看的一、一个老中医，说吃上几幅就能好，还不留根……”
    乔野又气又急，说道：“这个雷公藤是剧毒药物，本来就伤肝伤肾，你们这样瞎吃这不是给自己吃毒药吗？”
    男人抬起眼，一脸的天真：“他们说是什么很有名的祖传秘方啊……”
    乔野都要被气笑了，骂道：“就算用雷公藤治疗肾脏病，也是要经过特殊炮制才行啊，不是你随便拿来煮煮就能吃的啊！”
    对于李燕丈夫，这些话，这些名词他不能完全理解，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别人都治好了，就李燕不行了那？
    乔野又想起了什么，追问他：“是谁给你介绍的？说好了的？”
    “是那个张大哥，叫张什么林的，说透了好多年。”
    “张东林！”乔野嗤了一声，说：“你没想想，他说能好，为什么他还在透析？”
    “他说，他说他是因为中毒太深了，治不了了，李燕病轻，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