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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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笛儿的眼前一片红蒙蒙,像垂下了红纱幔,模糊不清。周围飘着刺鼻的血腥味,月光随着飘动的浮云转变着角度。雪笛儿望着无伤,满脸是血的无伤,毫无表情的无伤,静静矗立着的无伤,它想张口,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血从它脸上滑落,“嗒”的一声滴到地上。无伤松开手掌,黑暗中只听那鲜红的液体如断了线的珠子,倾泻到地上。他跨过尸体,走到雪笛儿面前,神色复杂。他缓缓把满是血污的双手抬起来,伸向雪笛儿。一人一狐就这样静静地相对,雪笛儿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它望着无伤如水的双眸,想起他的一颦一笑,忆起他的一言一语,它幽幽叹了口气,走到无伤面前,将头埋进无伤被血浸过的双手中,贴心的温暖如电流般传入无伤的手掌,进而到达全身。无伤愣住了,他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没有一丝触觉,可现在,自己的心正贪婪地吮吸着这一丝丝奇妙的温暖,舍不得放开。雪笛儿抬起头,它发现无伤的眼中竟有一丝迷惘,它微微一笑,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出去啊!你不是说要烧了这山寨,这样,刑风他们才能找到贼头的老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吗!”无伤蓦地缓过神来,他站起身道:“我太累了,你去放火吧。”雪笛儿一愣:“什么?叫我放火?有没有搞错?”无伤转过身邪恶地一笑,道:“你若不去放火,可就没有奶糕吃了。”雪笛儿一听,差点没当场口吐白沫翻白眼,”罢了罢了,算我欠你的。你杀人,我放火,真是绝配。”说罢,雪笛儿一骨碌从窗子跳了出去,落到空地上,“嘿,这傻贼头为了过洞房花烛夜,把小喽罗们都打发走了。”白狐摇摇头,蹲了下来。只见它一爪平放胸前,另一爪子立在这只爪子上。“天地之万物皆有灵性,众生之五行皆属自然,吾将启汝之火行,速听吾命,去!”话音刚落,突然,一条火龙从雪笛儿的爪心中飞出,咆哮着席卷整个山寨,所到之处只要一粘火星,便燃起熊熊大火,到处是劈啪作响之声,无伤刚从屋里走了出来,那屋顶便被火龙吞噬了。
瞬间,整个山寨陷入一片火海,山贼们刚从梦中惊醒,要不是几个放哨的眼尖,马上敲起锣来,恐怕他们还未等醒。就去见阎王了。喊声、哭声、房屋倒塌声响彻整座山。忽听一阵喊杀声,接着是刀剑的碰击声。无伤抱起白狐道:“援兵已到,我们走!”说罢,只见无伤一脚猛踏地,瞬展轻功,带着雪笛儿离开了这阿鼻地狱。
不管身后的那片战场,不理敌我的胜负。清风拂过无伤沉着的脸庞,如瀑的长发在身后飞扬。雪笛儿静静地靠在无伤怀里,两旁的树叶错过这一袭轻盈的身影,飘逸的长裙掠过连理的枝芽,雪笛儿痴痴地闭上眼,它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它傻傻地期待着上天:希望,就这样永远地飞下去;永远,都不分离。
转眼间,无伤已站在若明城中的一座高高的楼阁顶上。他望着怀里早已熟睡的白狐,轻轻一笑,翻身跃了下去。
“素绸,楼下的客人你帮我先招待着,我上楼歇一会儿,暂时我谁也不见。”幽离踏上楼梯,回头向身旁的一名女子道。“是,素绸这就去办。”幽离见身旁的人都退下了,便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扶着雕花的楼梯扶手,优雅地消失在层层轻纱后。楼下,依旧歌唱舞展,把酒言欢。
幽离推开精美的两扇镂空红木门,蓦地吃了一惊:无伤满身血污,任长发披散地坐着,怀里还抱着同样满身斑斑点点都是血的白狐。“你,你,”幽离挤不出话来。“不用慌张,我没受伤。”无伤一手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我没问你,我知道你死不了。我是说我的衣服啊,转眼间被你弄成这个样子!”幽离气的倒仰。“哦,”无伤低下头望了望惨不忍睹的纱衣,淡淡地答了一声。幽离刚要发作,这时,她看见趴在无伤怀里的白狐一动不动,又吃了一惊:“它,它死了?”“没有,睡着了而已,这血不是我的,也不是它的。”无伤抬起头,慵懒地望着幽离。“你们,你们真是要把我气死,快点把脏衣服脱下来,去洗个澡,都臭死了。”幽离皱着眉捂着鼻子道。
花瓣调皮地打着旋,无伤闭着眼躺在热气腾腾的水中,光滑的皮肤上,几滴晶莹的水珠缓缓滑落。他低下头,望着泡在小盆里仍在熟睡的雪笛儿微微一笑,要是雪笛儿现在醒着,看见这销魂的一笑,保准口吐鲜血,倒地而亡。“当初你亲眼看见那血腥的一幕,为什么不逃跑?”无伤轻轻地道,“在别人眼里,我是个嗜血的魔头,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一个只会牵连别人,给别人带来厄运的灾星。你,既然不为无上神咒,为什么不走?”无伤收回目光,仰着脖子靠在浴盆边缘,望着头上的垂珠镂空琉璃灯,灯中的烛火在朦胧中摇曳。
“啊~~”雪笛儿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抖了抖浑身压平了的白毛,“你总算醒了,睡得真够死的,估计被人宰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无伤一袭白衣,靠在桌旁,一脸的坏笑。雪笛儿用爪子挠了挠头:“谁叫我跟着你干体力活外加脑力活了的,想当年我在幻竹林,一点动静都逃不脱我的耳朵。”“那昨天我给你洗澡,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什么?”雪笛儿像是瞅着千年才遇的大妖怪一般,毛都竖了起来。它左闻闻右嗅嗅,身上雪白干净,一点血迹都没有,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原来昨晚,无伤洗完澡看雪笛儿仍像只死狐狸一样一动不动地泡在水里,无奈之下便替它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怎么我一到你身边,变得反应越来越迟钝了?”雪笛儿敲着脑袋嘟囔着。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位女子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盘奶糕,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将奶糕放到桌子上道:“公子慢用”,低下身子退了出去。雪笛儿一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刚才懊恼的情绪一扫而光。只见它一下子跃到桌子上,也不顾吃相,大口大口吞香软的奶糕。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发现无伤忍着笑望着它狼狈的模样。它嘴里满满的,声音从牙缝里冒出来:“那个,不好意思,没你的份啦。”它得意地摇头尾巴晃。无伤看着它故作得意的小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扇子也掉到了地上。
雪笛儿傻愣着,它从未看见无伤如此开心地笑过,如此放纵地笑过,如此痛快地笑过。慢慢地,雪笛儿的嘴角也慢慢上咧,露出一排小白牙,眼睛眯成了线。这笑容按在狐狸脸上显得非常滑稽,更是让人发笑。“不行了。我不行了!”无伤捂着肚子边笑边说,眼泪都快流了出来。雪笛儿满脸的奶糕粉,傻傻地咧着嘴也跟着笑。
幽离端着茶站在门外,听到了屋里的欢笑声。她的泪无声地滑到嘴角:“无伤,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过。”她转过身,把盘子放到走廊的小桌上,悄悄下了楼。窗外,满地黄花堆积,一片火红的枫叶痴迷地追随着秋风,告别了生它养它的枝桠,飞向了季节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