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七】焦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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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莫有记忆以来,顒鸟族就只有他和母亲二人,他们一直住在东周国最南边的焦土地带,那里常年高热,鲜少下雨,土地总是带着龟裂的痕迹,这样的土地种不了庄稼,所以也几乎没有村落。
母亲经常跟阿莫讲顒鸟灭族的故事,约莫是有个人族的将军,一辈子没打过败战,还得了个响当当的战神称号,后来还是让他遇到一个过不去的城池,那城市护城河挖了几十丈宽,乘船进攻,很容易就被发现,从而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被墙上的弓兵射下,将军抓破头皮都想不到过河的方法,军中刚好有一对怪奇异志感兴趣的军师,献计说顒鸟有古镯名为旱结,可蒸干湖水,到时便可行军而过,攻城略地便如探囊取物,那将军一听喜不自胜,没几日便派兵剿灭了顒鸟一族。
每次说完,母亲总是要语重心长地说:“阿莫啊,人族啊,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言下之意就是让他离人族远些。
焦土几乎没有村落,却有一个山寨,里面住的都是山贼,这片地域种不出庄稼,却有南鹿至东周来往贩货的商旅经过,打劫这行颇为吃香。
阿莫唯一的朋友就是这山寨里的小寨主小果,他和小果一起焦土地里找棘菱果,爬焦土山抓屎壳郎,泡泥水河抓土鲶鱼……时间久了,山寨里的人都视他为山寨的一份子,就连小果他爹也收了他做干儿子,只有母亲,每次他见完小果回家,总要一遍一遍和他讲顒鸟灭族的故事,他听多了,便觉得烦了,时不时干脆就和小果一起住,家都不回了。
山寨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大都是东周的一些难民逃到边境,见财起意,开始是小打小闹抢一些小商贩,后来难民多了,就聚在一起建了山寨,一打劫,乌泱泱一片人,走得是人多欺负人少的路线。
商贩呢,也是有苦难言,毕竟有能力的打手不是人人都请得起的,但生意又不能不做,被打劫多了,便也找到一条出路,就是每次路过准备一包钱财“孝敬”山大王,山大王得了“孝敬”便放他们过山了,十多年了也算相安无事。
这一天小果约着阿莫去收“孝敬”,阿莫经常跟他一起去,也算是熟门熟路,背了个布袋子,便跟着一起去了。
偏偏那日,那个商贩是个不上道的,身边跟了一群打手,誓死不给“孝敬”,反而把山贼都打了一顿,那日阿莫被抓了,屁股打得通红,那商贩还说要带他到什么城里学学做人,他也听不懂,就绝望地一直哭,没成想半路小果特有义气地折回来,悄悄爬上商贩的车,把他救了下来。
那天两人坐在泥水河边,泡着脚丫子,阿莫看着肿着一边脸的小果,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个人比自己亲兄弟还亲,于是他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小果,我觉得你是兄弟,所以我得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事,只是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阿莫老老实实跟小果讲了顒鸟族的故事,只是他不知道,一般和别人讲,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的事,往往很难成为秘密。
那一天,阿莫和小果大清早就去焦土地了,还不到晌午就抱着一大包棘菱果开开心心地回了山寨,可是奇怪的是山寨门口没有守卫,一路进去也没有人,初始,他们以为一寨子的人,都去收“孝敬”了,心里还偷偷的乐,毕竟那么多人去,这个“孝敬”应该很大了,可是走到了大厅,才发现,原来没有一个人离开,所有人都被五花大绑,齐刷刷地跪在大厅。
“你们这里旱得不寻常,一定有顒鸟族幼鸟在,你告诉我在哪里,我放了你家人。”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年坐在寨主的座位上,笑眯眯地问,跪在他眼前的是二寨主,旁边倒在血泊里的是三寨主的尸首。
那人根本不知道顒鸟之事,恐惧地只会摇头,少年身边的瘦削男子,长剑一挥,二寨主脑袋就掉落下来。
棘菱果掉了一地,阿莫来不及阻止,小果哭着喊着二伯父就往里面跑,阿莫侧个身,藏在了门背后,他决定悄悄回去,唤阿娘来救人。
“我再问一遍,顒鸟族的幼鸟在哪里?”厅内又响起了温和的询问声。
“不要杀我爹,他就在门口——”小果的声音丝毫不曾犹豫。
阿莫被抓在狼爪之中,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小果,小果没敢看他,只是搂着他阿爹。
华衣少年走了过来,笑嘻嘻地问:“小顒鸟,你可知旱结现下在哪儿?”
“不是被人族将军抢了么?”阿莫回答。
少年摇了摇头:“我父王并未找到镯子。”看着他的双眼,这孩子不像在说谎。
“他还有个娘。”小果低头说道,老寨主一惊,忍不住抓紧了儿子的手,“撤走你的人,放了我们,我告诉你他娘在哪里。”
抓着阿莫的人低头讥笑:“你看,人族不可信。”狼爪子拍上他的右脸,“识人不清,要眼何用?”
那一天阿莫记下了这句话,也觉得自己这只独眼瞎的不冤。
狼爪的人看着天空中飞着的巨大顒鸟,冷笑着:“给我旱结,不然杀了你儿子。”
顒鸟飞下来的速度很快,她俯冲下来,电光一般啄断了狼妖的手,叼着阿莫飞到了空着,他们一直飞,一直飞,阿莫以为他们渡过了一劫,直到母亲跌落,他滚了出去,才看到了一地的血液和母亲胸口的大洞。
后来阿莫才知道,原来焦土本来不是焦土,是因为顒鸟天生就是唤来旱灾的精怪,成年的顒鸟可以控制自己的能力,他太小了还没有办法控制己身的怪力,吸引那些坏人来的人,是自己。
原来人为了私欲会变得陌生又可怕,为了一个传说的镯子,可以屠尽顒鸟一族,为了活命可以出卖生死之交,选择相信人族,不相信自己母亲的人,是自己。
原来害死母亲的就是自己……
他抱着母亲的骨头流浪,所幸不久之后他遇到了巫族,学会了黑烛阵法,锁住了母亲的魂魄。为了可以报仇,他深知自己必须强大,而短时间成长的办法就是吞噬其他灵兽精怪,吸食丹元,他不介意成为妖兽,开始一边猎妖,一边追查杀死母亲的那只狼妖和下令的那个少年。
后来他终于查到了那个少年的身份,乃是南鹿国三皇子九鹿正臣,而灭他顒鸟族的正是南鹿皇帝九鹿公宗,从那时起,他便只有一个心愿,就是灭了南鹿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