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暖茶粗盏慰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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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宫出了馆子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了中午。如果不是因为到了饭点人开始越来越多,我觉得老宫和我还能再聊上半个钟头。陈老即将羽化的这件事情,就像冬季的体感温度一样,显得压抑。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慢慢走回了龙神庙里。
“二位师兄,马上就要过午斋了,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发消息也没回。”惟靖师弟远远地站在台阶上,此时的阳光透过房檐的遮掩,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好似七月湖水里的荷花一样神圣中又带有些许清爽。有时候我都会想,好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就出家了呢?
“有劳师弟了,刚才我和三浩师兄出去走了走,顺便吃了个饭。”老宫抢先说到。三浩是我的道名。
“出去吃的?商业街的东西很贵的,而且又不好吃。”惟靖笑了笑说到“是不是三浩师兄吃不下这庙里的斋饭。”
“惟靖师弟,这你可就说错了,我在龙神庙吃斋饭的时候,你和惟荣还不知道在哪里哭鼻子呢。”我好笑的打趣着。
一般我在惟靖面前都是称呼老宫的道名的,一来虽然关系很熟但是始终觉得和惟靖有种说不清楚的距离感,二来惟靖毕竟是个女孩子而“老宫”这个外号总容易让人误会。“主要是惟荣赶了一夜的火车还没有吃过东西,早上我们来的又晚过了早斋,也不好劳烦庙里的阿姨再做一次了,所以就去外面把早饭和午饭一同连带着吃了。”
“原来是这样,那二位师兄就先到茶室歇息一下吧,等过完午斋我再来找你俩。”
“有劳师弟,福生无量。”我同老宫行了个道礼后就一同去了茶舍,说真的,龙神庙里的一草一木,哪个地方有鸟窝,哪个地方有泉眼,我比老宫熟悉多了。而老宫虽然来过几次龙神庙,但是茶舍还是第一次进,以往都是直接去了住持寮房。所以这次来庙里的茶舍还是我带的路。
陈老出生于旧社会时代,前半生的大部分时光也都是在比较清贫的环境里度过的,所以茶舍里的布置都显得比较简朴。这不由得让我想起,现在的一些“大师”不管自己德行如何,能力如何,首先都要弄上一个高大上的茶舍,后边挂上一道装裱的十分得体的符箓,价值不菲的香炉里插上一柱清香,用度一定是木制家具,不然不足以衬托出大师的素养水平。在大多数时候,“大师”的生活都是围绕在一个看着就很贵的大茶海方圆3-4米范围内的,茶舍里一定要有各种“大场面”的照片合影,摆放在一个低调又不失视野的地方,若是再有那么几个“大人物”的合影,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诸如陈老这种老修行,无外乎一张桌子,一套已经不知道用了多久的茶具,和几张板凳而已。反正,能够进得了陈老的茶舍的人,早已经脱离了对一般物质的需求。当然,除了当年因为踩烂了二叔宝贝的很的一只小葫芦而逃到陈老茶舍的我。
“你说师伯这茶舍,别看挺朴素的,这茶叶没有一个下了三千的。”坐在茶舍里老宫已经开始翻起了陈老放在柜子里的茶叶,显然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把自己当外人,毕竟一个是从小被陈老护着长大的,一个是陈老的师侄而且大有被当成干徒儿(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的架势,所以直接就把这10来平的茶舍给翻了个净(其实就一个柜子和这一张桌子、茶具、几个板凳了)。
“陈老的茶叶都是外边人过来孝敬的,你看,虽然陈老这茶具破了点,但是这茶叶真是上好的茶叶。”我自顾自的从暖壶里倒了水泡上了一壶好茶,由于是冬季,我们俩直接把一块还没拆封的普洱茶饼给掰开碾碎了。其实我挺喜欢喝陈老的那包“碎银子”,香味里带着点糯米汤的味道,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喝完了,这次并没有找到。
“诶?那你说怎么没人送套好茶具呢,你看着大瓷碗,我小的时候好像就已经没有见过了,陈老也真能买着。”老宫拿起了眼前这件茶碗仔细端详了起来。“不会是件文物吧,什么定、汝、钧、哥的。”
“你可真敢想。”我给老宫倒上一碗茶好笑的说到“你一个理科生还知道定、汝、钧、哥;这碗据说是上世纪陈老在一个村子插队的时候帮了那个村子的村长一个忙,人家给的。那个村子正好是专门烧瓷器的,当时也没有什么钱啥的,就给了这么一套瓷碗还有这个瓷壶。后来陈老就一直保留了下来,从重阳宫来龙神庙的时候又把他带了过来,包括这个暖壶,外边这层架子都是那时候用的。”
这套碗本来是六只,小时候来庙里玩,我给打碎了一只,怕陈老责骂就给包着藏到了家里本想找个手艺人修一下,后来陈老也没有找,我就把这件事忘记了,二叔收拾房间的时候翻了出来才东窗事发,拧着我耳朵就去给陈老赔罪。陈老当时只是笑了笑说:道家尚单,五只碗也是配先天五德嘛,那只碗就送给小熙了。
后来我从二叔那里才知道了这套瓷碗的故事。
老宫听了后没再说什么,抿了一口茶后老神在在的闭上了眼睛神游天外去了。我其实是挺佩服老宫这个本领的,矮凳没有倚靠,就这么直愣愣的坐着竟然也能睡着了,着实算是一个本领。
庙里过斋都很快,因为不像寻常人家的饭桌那样,边吃边看电视还聊上几句天,没有多会儿惟靖就带着另外一位师兄来到了茶舍,我轻轻的碰了碰老宫方才把他唤醒,引得那位师兄一阵笑。
“二位师兄,最近庙里庙务确实有点多,今日招待不周,还请二位师兄见谅。”见老宫已经醒了过来,惟靖向我和老宫介绍到“这位是太白金星庙的惟有师兄,这几日是来庙里帮忙的。”
太白金星庙我知道,以前还去过那里,是陈老的一位师弟在那里常住,在惟靖的介绍下我们才知道惟有师兄竟然已经60多岁,但是从外表上看上去只有40岁的样子。按照玄门规矩,道不问寿,这在外边不知道的情况下肯定不会有人把他当成一位花甲年岁的小老头。
因为龙神庙这批弟子普遍比较年轻,重阳宫那边的弟子也都按照外地修士来算的,陈老的身后事也需要一个老成稳重的本土修士来料理,所以陈老才会把惟有从太白金星庙借了过来。这里有人会问,为什么陈老的师兄弟们不直接过来呢?
这是因为陈老的师兄弟们是属于平辈,而且真要说师兄的话陈老的师兄们早在20年前就已经先后羽化了,师弟们有的身体状况还不如陈老,已经多年没有出过远门。陈老本来一直都状态稳定,突然之间向外界告知自己将要羽化也是让人觉得很突然,来不及做更多的准备。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没有开过山门没有传承留下的道人羽化才会由平辈住持后事,龙神庙的这一批徒弟又很少接触外边的人际圈子,很多人都叫不上名字来,所以陈老的后事也只能交给同属于子侄辈分又有一定资历的惟有了。
“其实这次师父的事情,我只通知了一部分人。”四个人坐下后惟靖先说到“几个月前,师父应邀和一位老友去了一次外省,说是发现了一处古代修士的遗迹,回来之后师父整个人好像有种说不清的感觉,直到最近一周师父才告诉我,他和他的那位有人去了秦西省的一处深山里的古宫观遗址,发现了上古修士的一些记载,按照上面记载的方式修行了一段时间后感觉与天地间有了一丝说不清楚的感悟,或许自己已然触摸到了仙道的边缘,并推算出自己在人世间的运数将尽,所以这才让我通知你们来齐南,如果真有个不测之事发生,再通知其他人准备后事。”
听了惟靖的解释我才明白,为什么这次的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一些不太对。现在才发现,陈老现在所安排的一切都更像是把自己看重的晚辈叫到了一起做一下身后之事的准备,所以并没有通知官方和其他人。像是到了陈老这种声望,倘若真是一朝灭度,龙神庙里显然应该不是这样平静的。
“也就是说,陈老有可能会成仙?”我和老宫显得都很激动,毕竟成仙这种事情以前我们只是在书籍记载上面看到的,现在有人说可能我们就要见证这种时刻,怎么会不激动?毕竟修士修行一生最高追求的还是成仙,只是成功者万不有一罢了。
“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师父他并没有这样说。但是确实是有这样一个意思。”
“师弟,你知道陈老去的那个地方具体在哪吗?”老宫显然更加关心这件事,比起我,老宫与陈老的传承是一样的,都属于金丹大道,如果陈老通过这场机遇能够成仙的话,那么自己也是有机会窥得仙人机缘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在秦西,因为师父也说过,那里还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成仙这个可能对我们修士又充满诱惑,如果真的有人去了出现什么意外也不好。”
秦西,是华国的几个大省份,并且地形复杂,重阳宫虽然也在秦西省,但是老宫实在无法揣测到陈老说的那个上古修士遗迹会是在哪里,千百年来不乏有修士寻找过这种上古遗迹,想从中找寻出一些线索,所以这处遗迹能够到现在才被陈老和他那位神秘的老友所发现,看来还是很隐蔽的。
“看来我们只能等待结果了,师伯说过,这次的机遇是一半一半,有可能就此羽化,也有可能成就仙位。”惟有把各怀心事的我和老宫从沉默中拉了出来,并告知最近几日陈老将坐环,我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就好,一切结果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但是都还是未知数。
所谓坐环,是一种修行方式,简单来说就是闭关修炼,其实这一修行方式早在汉代就已经有了,在《天皇至道太清玉册》卷五载曰:“。。。。。张道陵学长生之道,得黄帝九鼎丹法,入蜀鹤鸣山坐圜精思炼志,着道书二十四篇。。。。。三年丹成,于永寿元年九月九日与夫人雍氏白日升天。其圜堂自此始也。”
既然陈老决定在这个时候坐环,也就是通常说的闭死关了,我和老宫向惟有何惟靖道了个“福生无量”后就离开了龙神庙。
作者闲话:
清湖煮酒对鱼饮,杨柳依稀见夕红,不见故人,不见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