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Shaw(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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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西班牙小鹿,
伟大的上帝的杰作,
他赋予他权利来统治每一个活物。
约瑟似他容貌,
头发像押沙龙,
他像大卫一样俊美,
我,
像那个被杀的乌利亚。
——伊本·马尔·撒乌耳
转到普通病房一个半月后,阮文越见我恢复得差不多,选了早上的飞机,总算回去了。
这是理查德能给他的最长假期了。
临走前,他还出钱替我把病房规格往上调了两个档次。
在学校住单人公寓式校舍,在医院又住酒店式病房。
才送走阮文越,正打算调花洒洗个澡——太热了,出趟门后背都湿透了。
医生朋友突然推门进来,也是不知道事先敲门。
“你脖子上那个齿痕,怎么弄的?”
“你猜。”
“郑怀民遇刺身亡,你无故消失几个小时,是真不怕被怀疑吗?”
说话间,他走过来,检查我手臂上的伤口:“逍遥快活完,顺便带枚枪子回来?”
在波士顿,因为他的帮忙,0107才得以顺利地在医院接受治疗,不必担心偷渡客的身份被暴露。
“猜得没错,”虽然知道瞒不过他,可我还是不打算完全告诉他实情,“我这个年纪,正是需求旺盛的阶段,你又不是不懂。”
“Shaw,我跟你说认真的。”
“我也跟你说认真的,”我任由他检查完伤口,“选将军被杀那天出去逍遥,确实挺不合道理,可是需求上来了,没办法。”
“混球,”他口中啐着,也不打算再追究,“下次小心点,幸亏主治是我,要换别人的话,你就完了。”
“不会是别人。”
我如果出事的话,他恐怕比任何人都紧张。况且我的这位朋友在医院的地位等同于院系主任,他绝不会放心别人给我主刀。
“多谢了。”
他笑着摆摆手,又说:“不过话说回来,那个齿痕咬得还挺齐整,主人肯定有一口好牙。”
说完,他转去替我去调整浴室的洗澡水。
居然敢调侃我!
“他确实有一口好牙,”外面的阳光真好啊,好得刺眼,“做根管治疗的时候,你不是在一旁看着吗?”
花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探出头来,问:“是他?”
“是谁?”
我俩忽然相视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和聪明人交流,不必费太多精力。
“什么时候走?”
“考核期还没到,急什么。”
我把沾着汗的衣服脱下来,看他还站在面前,问:“医生,我要洗澡了,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他哑然失笑,“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某些人躺在手术台上,神志不清的时候,我什么没看过?”
“可我现在神志清醒,不愿给你看。”
“真是无情,”他开门正要走,又转过头来,“既然牙齿恢复得很好,他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好好谢谢我?”
“一边儿去,别打他的主意。”
我笑骂着把外套往门上丢去,他识相地关门躲开。
浴室被水汽灌满,我把花洒往脑袋上放,任由温度刚好的水,从我头顶,极速落下——手臂也得举起来,进水的话就麻烦了。
依稀想起,那次我的宿舍,差点被那个臭崽子淹了。
……
“喂,怎么洗个澡洗成这样?!”
我买完晚上做饭的食材,刚回来,以为走错屋了。
一片水渍,连脚都没地方下。
阮文越从浴室里跑出来,一身的水,一边说话,一边不停把滴进嘴里的水吐出来:“我就不该把花洒给他!呸!呸!”
下一秒,我看到0107手里抓着浴室的花洒,像在模仿街边洒水车似的,把花洒头甩来甩去。
整个浴室,连带着厨房、客厅,地上、墙上,全部都是水。
看到我沉着脸站在门口,他立刻把花洒藏在背后。然后,小崽子的头顶就长了个喷泉,继续不停向四处落水。
“还不把水关了。”
他竟然拿手去堵花洒的喷头,反被水呲一脸。
我本来是很气愤的,真的很气愤,却被逗得“噗”地一声笑出来。
眼看他也被喷得浑身湿透,我说:“文越,去帮帮他。”
阮文越才走过去,他立刻把花洒对准阮文越,口中喊着:“你走开!走开!我不喜欢你!走开!”
阮文越从小在美国长大,哪里听得懂0107的话,被花洒喷得睁不开眼睛的同时,还得胡乱去抓人。
小崽子行动倒是灵活,左躲右闪的,居然没被抓到。
我大声命令0107:“说英文!”
难得,两个人终于能沟通上了。
一个以为对方要攻击自己;一个以为对方在戏弄自己,花洒是武器,遭殃的是我的房子。
“抱歉Shaw,把你这儿弄成这样。”
阮文越把眯眼睛的水擦掉,一身衣服像吸饱水的毛巾,拧得满地都是。
他说:“我回去换下衣服,顺便叫个家政来收拾。”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自己来?再不找人收拾,楼下的就要来抗议了。上次才出扔床的事,你预备在毕业前,把教授这辈子的项目都接了吗?”
我看向0107,他正在用毛巾擦脑袋,“谁叫我摊上个不省心的崽……”
阮文越走后几分钟,家政的人来了,收拾得很利索,但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功夫。
好在装修很好,没有出现很严重的渗水,我装上一些曲奇,让0107去楼下赔罪。
回来的时候,小崽子脸上带着一块若隐若现的红印。
我以为他被揍了,正要下楼找那家伙去理论,崽子赶忙拦住我。
“哥哥,不是被打的。”
“那你脸怎么回事?”
“他女朋友捏的,还问我门牌号,说烤了蛋糕,一会送上来。”
后来还真有人送了才烤好的蛋糕上来,女孩不住夸赞0107长得可爱,
她踮脚捏着0107的脸,说了一句让我鸡皮疙瘩直起的话:“好可爱的小朋友啊!”
我在崽子要发火之前,接过蛋糕,敷衍几句,把人打发了。
“哥哥……”他拿着叉子准备要吃蛋糕,被我一巴掌打开。
“把家里搞成这样,还想吃东西?晚上没准备你的饭,也别想打蛋糕的主意。”
看我陆续把做好的晚餐端上桌后,小朋友咬着叉子,说:“哥哥,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两分钟的沉默。
“哥哥,我饿。”
“忍着。”
“哥哥,我在长个子。”
“少吃一顿,不会阻拦你长个子。”
咕噜~咕噜~
我停止盛汤的动作,抬头,他正拱着嘴,模仿肚子叫的声音:“咕噜~咕噜~”
“学得挺像啊,”我把汤端出来,放到他面前,“晚上好好吃饭,蛋糕给你留着,明天吃。”
他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没人跟你抢。”
“不能慢,”他嘴里的食物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我怕你反悔。”
“我不反悔,你慢慢吃。”
在0107住进来前,我很少自己动手做饭。这里很难买到鱼露,做出来的饭菜总缺少些滋味。
他倒是不挑食,我喂什么,他就吃什么。
只要我下厨,他总能吃很多;为了小朋友的身体,我只能勉为其难,尽量多在家做饭。
后来,阮文越托人弄了半箱鱼露来,做菜时加进去,小崽子吃得更欢了。
这间校舍,自从有了0107,似乎变得像一个家了。
“哥哥,我不是故意要玩水的,我以为他……”
“文越不会伤害你,”怪只怪阮文越长着一身腱子肉,0107总感觉他像个打手,每次看到他就往我背后躲,“他跟我一样,也很喜欢你。”
“哥哥可以喜欢我,他不能。”
“好了,”他吹干头发后,乖孩子一样窝被窝里,“以后不准这么胡闹了。”
0107抓着我衣角,脑袋放在我的怀里,答应我:“好。”
心脏处似乎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逐渐升上来,随之而来的,是身上逐渐明显的燥热感。
我翻了个身,准备缓一缓体内的不适。
“哥哥,你生气了吗?”
“没有。”嗓子有点干哑,我稍微清一清嗓子。
“那就好,”他从我背后翻过来,又挤到我的怀里,“哥哥,我怕黑。”
我怎么忘了,小崽子晚上怕黑,睡觉不是要我抱着,就是得抓着我的手。
“抱歉,我给忘了。”
“哥哥你怎么了?”
“嗯?”
“你那儿怎么硬硬的……”
“闭嘴,睡觉。”
那个晚上,他睡得很安稳,我失眠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