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杨姓男子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99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民妇看着韩修,说道:“韩先生,我求香。”
韩修点了点头。他放下手中的黑布,棺椁被遮的严严实实的,便是任谁看到,也不会发现黑布下的就是在金江不翼而飞的九龙棺。
“进来吧。”他说。
民妇闻言,走进了房内。原本因着屋中东西不多,屋子不大到也不会显得拥挤,只是现下屋中多了一口棺椁,倒是显得有些突兀了。那民妇不由对着遮着黑布的棺椁多看了两眼。
那边,韩修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从着香案中取出线香,点燃后对着案上香炉拜了拜。
民妇低下了头,不敢再左顾右盼。
韩修将香火插入炉中,侧首对着民妇说道:“这个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宜动土迁坟。”
民妇还未说来意,韩修已对她说了心中所想。
“多谢韩先生!”乡下人,不懂得阿谀奉承,民妇对着韩修跪了下去,方要拜,却被韩修拉住了胳膊。
“嫂子莫跪,韩修受不起。”说着,手上微用力就将民妇拉了起来。
民妇脸上满是感激,她知这韩先生来到安家村已有六年。那年,还是村长将韩修带进了村中,拉着村名给韩修在村外建了这间房子。村名淳朴,虽韩修是外乡人,倒也很是欢迎他。后来,村中有一户人家的孩子,无故白日里昏睡不醒,但一到晚上就莫名啼哭不已。韩修听闻之后,带着一支香去了那户人家,站在孩子床头将香点燃,昏睡不醒的孩子竟睁开了眼睛,愣愣盯着韩修说了句“饿。。。。。。”
那之后,村里的人都知道了韩修会着一些玄术,对他更是客气,后来时间长了,也都知道了韩修待人也和气,家中再有大事小事也都要上门求他一求,韩修从不嫌麻烦,只是他立了规矩,求香者,辰时入,申时出,夜半不进门。
村民也都记着这条规矩。渐渐的韩修这个名字自安家村传了出去,不时会有外来的人上门求香,但来人不论是谁,始终记着韩修的规矩。
民妇站了起来,韩修从一旁的纸钱里抽出一捆递给民妇,“这个嫂子拿着,迁坟前将它烧了。”
民妇未接过纸钱,只见她从袖中取出十几个铜板递给韩修,“韩先生,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
民妇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无奈,她男人前年便因病去世,这段日子却总是托梦给她,说床下凉。她每每惊醒,后来更是不敢再睡去,偶然听闻村中人说起这安家村有间“香门”。她打听了许久,还是决定来这里看一下。只是,自家里男人死后,她一人带着孩子操持着生计,本是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这十几个铜板还是她能拿出来的全部。
“嫂子,不要钱。”韩修知道民妇家境情况,将纸钱塞进民妇怀中,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民妇眼圈微红,双手抱着纸钱,对着韩修再次说道:“谢谢。。。。。。”
院门出,墨宁将这一幕看进眼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原来,韩家人的穷,是从那个时候就这样流传下来的。
天微微亮时,男子睡去,我起身将一旁的带着香火气毯子盖在他的身上。他身上衣衫还有些潮湿,有些皱的黏在他的身上。
炉中香火已灭,这人未能想起自己是谁。我知道,这事,急不得。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昨日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今早才歇。现下暖阳已经升起,这是进了八月以来,难得的好天气呢。
我向往日那般洗净双手,焚香一缕。
街上不时有人向着门里窥探。他们或许好奇,又或者质疑,开着这间“香门”的,原是我这年仅二十的女子。
只是此间“香门”非彼“香门”,我不捉鬼,只“诉请”。
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停在了我的门口,我抬头看去,就见穿着高档西装的男人走下了车。
是他。
他进了香门,身上的冷气吹淡了一室香火。
他走到我的书桌前,他很高,我只得仰头看着他,望进他深邃的眸中。
男人看了我一会儿,喉结滚动了下,幽幽开口,“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我说着将手中的笔放在桌上,“你是宿敌,杨家人。”
我没有起身,稳稳的坐着。韩氏一族自古受着杨家人的迫害,师父也曾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起过,遇见杨家人,逃。而今,活生生的杨家人站在我的跟前,不知怎的,我竟一丝都不怕。
不知是我太过淡定的表情取悦了他还是怎的,杨氏男子竟然笑了,只是他的笑容里始终带着一股狠厉,残忍。但,不可否认,这杨氏男子天生一副好皮囊,只是这般皮笑肉不笑,却也透着一股撩动人心的霸气。
他轻哼了一声,坐在了我的对面,斜眼瞧着香案上那鼎残破的香炉,幽幽说道:“有些事情该解决了。”
我不知他意指何处,毕竟我们不是一条战线。拿起了笔,在纸上画着,随口敷衍道:“是啊。”
“你比其他几任韩门主,活的明白。”杨氏男子说道,语气低沉似是夹带着一丝欣慰,然而他话锋一转,“只是,你既清楚过去的是罪孽,那就不应该将它揭开!”
我来不及反应,愣愣的看着他将一旁床铺上的毯子掀了起来。
毛毯下的那道虚幻的影子彻底暴露在香火中,我不知“他”醒了没有,只看到那虚影微微颤抖着。
“还给我!”我绕过书桌将男人手中毛毯抢了过来,遮在男子的身上。我感受到他渐渐不再颤抖,扭头怒视着杨氏男子,“你给我滚!”
男子冷哼一声,他将我拉了起来,同他面对着面,他的语气危险,“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自焚!”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我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好像是无奈,又或者是其他。
那时,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平静了下来,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有些事,我必须要弄清楚。”
男人松开了我,我站稳连着后退两步。
他有些嘲讽的看着我,不知是在嘲讽我的举动还是我的话,“便是弄清楚,又能怎样?”
我能怎样?我的命运已经被写在纸上,我没有选择。只是,“韩家人从不后悔。”我说道。
杨氏男子似乎是动怒了,我悄悄地又向后退了两步,准备随时跑到街上。然而,他只是冷哼了一声,离开了。
门外,豪车已经远去,我长舒一口气。
要说怕么,心底的感觉明明白白,不怕,只是轻松。
夜色降临,街上行人却不少,我将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打开,这样就不会有人,误进了香门。因为灯笼上写着,活人莫进。
床上,无脸男子幽幽转醒。我看着他衣衫已干,身上也并没有其他的伤痕,放下心来,再一次为他焚香。
就在九龙棺自金江“消失”的两天前。长川,李家。
夜,冯顾瞧着四下无人,对着后方的人比了个手势。后边的人看到了,轻手轻脚的小跑了过去。
冯顾小心的打开李府的后门,和李言一前一后溜了出去。
马车上,李言长出一口气,对着冯顾笑着说道:“太刺激了,顾哥哥!”
李言长着一对小虎牙,一笑起来让人感觉眼前一亮,明媚如春。
冯顾二十几岁的男子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的李言,只觉心下某处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笑,从车轿内一旁的食盒里拿出一包糕点,递给了李言,“路途遥远,先吃点点心。”
李言接下点心,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桃花酥的香气传入鼻息间。李言双眼冒光,顾不得擦手,抓着一块点心就往嘴里送,边吃边哼哼道:“好吃,真好吃!”
这点心做的样子极美,每一块都是一整朵盛开的桃花形状,便是连中心的花蕊都是用的染了色的精糖点缀,活灵活现,便是只看着都是一种享受。整个明朝能把点心做的这般有特色的,除了帝京的盛斋坊,绝无二家。而这盛斋坊的点心据说专供皇室,那味道更是不言而喻。
便是瞧着李言吃的欢脱的那副可人疼的模样,也能猜出一二。
马车缓缓的在路上驶着,冯顾不时为李言擦去唇角残渣,一脸的宠溺。
李言将杯中茶水一口饮下,连同手中不多的糕点一起放下。他瞧着冯顾,问道:“顾哥哥,咱们得什么时候到燕子楼呀?”
冯顾将李言剩下的那块点心塞进嘴里,味道太甜他不是很喜欢。
“唔。”冯顾微皱着眉将点心咽下,“不急,半个月后到墨城就行,你也没出过几次城,这次咱们一路边走边看。聊城离这里不远,咱们先去聊城,我可听说城里的醉花鸭一绝。”冯顾架着车,对着后方的车轿内李言说道。
李言是被冯顾骗出来的,用的理由就是带他去看名满临南六城的燕子楼,吃最正宗的南方菜。
李言听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李家人从不许他出城,而他更小时更是连李府都甚少出,后来他遇到了冯顾。
冯顾的外祖家是平川的魏家,而他自小长在外祖家。魏府离得李府不远,儿时的冯顾经常爬上李府的墙头,看着那个团子一般圆润,穿着锦衣的小少爷。
两人就是这样认识了。儿时的冯顾曾带着李言偷偷出过城,那时李府的人都快急疯了,李老太爷急的直哭。二人一直玩到下午,还是魏家的人找到了他们,并将李言送回了李府。那时的冯顾不懂,外祖父不许他再见李言,并将他送回了金江。可他一直记挂着,那个团子一般的孩童。
直到后来他再大一些,再次回到长川的外祖家。夜色下,他悄悄爬上李府的墙头,看见了已经长大一些,不再圆润的李言。
李言的相貌出奇的秀美,明明不足十岁,却已是倾城之貌。冯顾在墙头看了很久,直到李言抬头时看到了他。
“可是冯家顾哥哥?”那时,李言问道。院中没有下人,蝉鸣声都变得悦耳。
那时的冯顾就懂得了,什么叫做心动。定是李言那双漆黑明亮,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眸在那瞬间搅乱了他的心。白纸一样单纯的人。不得不说,李家人将他保护的很好。只是,像他这样有着婚约的浪荡公子怎么也无法踏进李府的大门。
前几日,他在金江时。他的娘亲忽然对他说道,明年的这个时候就可以将苏家那位小公子娶进门了。
冯顾命格不好,注定只能娶男妻,一生无子。当然,这些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要娶的那个人,必须他自己说的算!
所以,他找了个借口来到外祖家,留书一封,骗着李言逃婚去了。他有信心,李言也定是喜欢他的。
“困了就睡会吧。”冯顾看着捣着头的李言,忍不住笑了。
李言看着冯顾,露出灿烂的笑容,“顾哥哥,原来城外这样好。”
他只在儿时和冯顾出过一次城,后来虽被魏家的随从送回了李府,却也让他记了很久。他不是鸟,没有翅膀,生活的地方只在李府。那日他回去后,虽没受责罚,却听到爷爷说道,以后都不准冯家那小子进府!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等了好久,冯家那哥哥真的没有来,听说是回家去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李言伤心了很久,他没有朋友,李府人很多,却没有一个肯同他好好说一句话的。
后来,冯家哥哥又来了,每次都悄悄的。他支走下人,等着冯顾跟他说起外边的事,北盟的墨阳将军,远嫁北盟的羲和公主,墨城的燕子楼等等。他着实向往着,便在这时,冯顾对他问道,可要和他一起下到南方,去看墨城繁华,去尝一尝燕子楼绝美佳肴。
他,动心了。偷偷跟着冯顾离开了李家,去往了他心心向往的城外。
天亮时,睁着一双美目瞧着四下的李言,再也坚持不住,倚在冯顾身上睡了过去。
冯顾笑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这种满足感,将填满他这二十三年的等待。
马匹快步跑在大路上,扬起无数尘沙。平川的路在后,而他们要走的路,就在前方。